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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娘子打量着眼前的人,又探頭看看那個快要坍塌的泥房,看着眼前的小娘子,趙娘子眼睛裏都是審視,“小娘子跟我進來吧,我得先看看的手藝如何,不然費了工料我怕你賠不起。”
這話到是不假,一般工料都是人家主戶出,她們只需要刺繡,要是繡壞要挨罵,還要賠人家料錢,萬一耽誤了人家使用,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趙家的房子雖然也是土房,卻是高高大大的四間房,房子裏收拾的十分幹淨,堂屋的桌子上堆着各種繡布彩線,趙家娘子進屋,拿起桌上的繡繃給宋雨桐。
“這是我今天早上繡的,還沒有繡完,你接着給我繡一點,我看看你的繡工如何。”
宋雨桐接過繡繃,大方的坐在堂屋裏的杌子上,觀察了一下繡樣,嘴角眉梢含笑,纖細的玉指捏着繡花針,飛針走線手腕靈巧的穿梭繡繃上下,速度之快讓趙家娘子驚呆在原地。
她開始見宋雨桐年紀小,沒把她放眼裏,想着要是手藝差不多點,就給她一個三等活計,繡工要求不高,時間也比較寬裕,只是工錢少很多,大多都是初學的娘子接這種活。
卻沒想到宋雨桐一上手,繡繃上的花就像是徐徐盛開,一朵接一朵的綻放,針腳緊密配色大膽,趙家娘子端着茶盞,愣是忘記喝水,眼睛緊緊的盯在繡繃上,目光透着驚豔之色。
幾朵小花繡完,宋雨桐放下手裏的繡繃,笑眯眯的看着趙家娘子,“大娘子覺得如何?我這繡工可否接活?”
“可,可以,當然可以,我這裏有三個等級的活,一等活計都是上好的繡料,最好的絲線,繡樣繁瑣,而且工時都比較趕,但工錢高,一件繡活兒兩貫。
二等品和一等品差不多,就是時間不急,你可以慢慢繡,一件繡品一貫錢。三等的就便宜很多了,時間寬松,繡工也不挑,只要能拿得出手都可以,一件繡品二百文,偶爾有的圖樣複雜點的,三四百文也是有的。”
趙家娘子看了看她繡的花,擡手拂過上面的小花,花蕊的打點繡也很到位,看着活靈活現立體感十足。
趙娘子眉眼含笑着說道:“就憑小娘子的手藝,還有這利索勁,接個一等活計也是沒問題的,切記不要損壞了物料,不然你得自己貼錢賠。”
聽到一件繡品可以賺兩貫錢時,她就已經按捺不住了,後面那些幾百文的繡活她根本不想考慮,“多謝大娘子指點,那我先接一個繡活,要是做得好,以後就勞煩大娘子費心了。”
宋雨桐歡歡喜喜的抱着工料回家,她這次接了一件小孩子的長衫,衣服的尺寸都是有的,除了繡花樣還要按照尺寸制出成衣。
這件衣服雖然小,時間卻比較緊,要求後天上午就得交,這可把宋雨桐急壞了,家裏沒有火燭,所有的繡活只能白天做,天一黑就沒法再做針線活了。
傍晚謝玄宇下工回來,宋雨桐已經做好了飯菜,她搬了杌子坐在鍋頭旁繡花,借着炭火的餘光,她加快速度繡制,一時也沒有察覺到有人進門。
謝玄宇見她認真的樣子,也沒有打擾她,站在她身後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這是哪裏來的?”
她手裏的布料和繡線都是真絲制成,價格不菲,所以指定不是她自己買的,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宋雨桐一針刺到了自己的手指上,豆大的血珠子溢了出來。
她痛的眼睛裏起了一層水霧,含着刺破的手指,委屈的看着謝玄宇,“你走路怎麽沒有聲音,吓死我了。”
說完她又想起自己手上的東西,“這是巷子口趙家娘子給我的,我從她那裏包了繡活兒,這一件只要後天上午做好,就能有兩貫錢。”
宋雨桐說着眼睛裏也都是星星,看到她這開心的樣子,謝玄宇雖然面上沒顯,可眼神卻柔和了很多,“天黑傷眼睛,先別繡了。”
“趁這會兒還有點兒火光,我再繡幾針,這活兒要的急,要是耽誤了工期,以後可就接不到活計了。”
謝玄宇沒有說話,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轉身出了院子,宋雨桐一心都在繡活兒上,壓根沒注意到他的開了,不多會兒功夫,天徹底黑下來,鍋頭裏的炭火也都變暗,宋雨桐揉揉酸痛的眼睛,這才發現謝玄宇不在屋裏。
她正準備去院子裏找人,就看到他推開了院門,“你這又是去了哪裏?飯已經做好了,先吃飯吧。”
謝玄宇走進門,順手将東西塞給了宋雨桐,她疑惑的打開紙包一看,竟然是兩根紅燭和一個燭臺,謝玄宇進屋就現洗手,宋雨桐滿眼感激的看着他,而對方背對着她卻毫不知情。
因為有了燭火,她晚上也可以趕工,第一件繡品提前一個晚上完成,第三日一早,宋雨桐帶着東西來到了趙娘子家,一進門堂屋裏還站着一個女人。
尖下巴高顴骨,薄薄的紅唇,細長的眉眼,眼尾上翹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身材也算是魁梧,要不是她穿了一身打補丁的粗布衣,宋雨桐還以為她是哪家的太太或者姨娘。
趙娘子臉色冷冷的,翻看着女人上交的繡品,“王家娘子不是我挑骨頭,你這繡活兒可大不如以前了,這些個線頭咱就不說了,這平針的花葉你怎麽也繡不平,這要是主家看了,要你返工重繡你可別說我沒有提醒你。”
“就咱這小城裏,能接得了這麽急的繡活,你趙娘子還能找出第二個?再說了我這個手藝也是在咱們這裏數一數二的,我這繡活要是算不得好,那在這城裏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趙家娘子看她的樣子,無奈的嘆氣搖頭,王家娘子的繡活兒的确是好,之前一等活計兒都是包給她,可這人一但飄了,可就不會腳踏實地的幹活了,現在這繡活兒連二等繡娘都比不上。
趙娘子擡眼看到站在門口的宋雨桐,臉上帶着一絲驚喜和期待,“小娘子這麽早就過來了?快把繡品給我看看。”
王家娘子不屑的回頭看了一眼宋雨桐,見是個新面孔,她又毫不掩飾的打量了一番,看清宋雨桐臉上的傷疤,她嫌惡的睨了宋雨桐一眼,站在堂屋的最中間,絲毫沒有讓路的自覺。
宋雨桐見她堵在前面,只好側身擠過去,趙娘子拿起她的繡品仔細看,不僅尺寸分毫不差,針腳細密做工精致,沒有多餘的線頭,繡出來的花也是配色講究,平整的像是和布一起織出來的。
“小娘子的手藝真是好,這做的也快,你有這麽好的手藝真真應該去繡坊,那裏的工錢可比我這裏的高。”
宋雨桐不是沒有想過這事兒,但繡坊對繡娘要求極嚴,平日一雙手不僅不能洗衣做飯,雙手還要用玫瑰露養着,生怕皮膚變得粗糙刮壞了繡線。
“我家裏人少,家裏的活多,實在扔不下。”
趙娘子也知道這事兒,畢竟那種房子都是分給流放人員的,只要是流放的人,繡坊一般不會用,不為別的,很多人家辦喜事會去繡坊訂繡品,因為大家認為流放犯做的東西不吉利,所以沒人會訂,繡坊也忌諱這個。
“我這就要去送成品,小娘子且回去等着,巳時末你再來,我給你結了這份兒的工錢。”
宋雨桐開心的點頭稱好,轉身準備離開,而身邊的王家娘子卻嗤笑道:“真惡心,要是被主家知道了,這衣服估計不敢給孩子穿,穿了都怕孩子晚上做噩夢。”
趙娘子聽到這話兒,憤憤的剜了王家娘子一眼,但礙于鄰居多年也沒有說什麽,宋雨桐原本想要怼回去,但想想自己初來乍到,謝玄宇的身份特殊,她不想給對方惹麻煩,于是裝作沒有聽到。
回到家,看着還有不少的菜,左右上午也沒有什麽事兒,她做了兩道小菜,蒸了一點米飯,用謝玄宇買回來籃子裝好,鎖上門直奔城外而去。
謝玄宇在礦場正在熱火朝天的趕着,想到家裏搖搖欲墜的泥土房,看着眼前的漢子們喊道:“我過幾天想修房子,你們誰得空過來搭把手,一天的工錢比礦場的高。”
“我去,再過幾天正好我休工,到時候我去,工錢好說,讓小娘子給我做頓好吃的就成。”
“是啊,前幾天聽大壯說的,我到現在想想都流口水,到時候我也去,我也要吃白米飯。”
宋雨桐提着籃子沒敢靠近,站在營地看着遠處的人,在一群黑黝黝的漢子裏,唯有一人穿着整齊面冠如玉,宋雨桐的目光緊緊的黏在那人的身上。
正值午飯時間,大家也都放慢了速度,其中一人看到了營地的宋雨桐,揶揄的看了一眼謝玄宇,見對方看向自己,他又趕緊收斂表情,正色道:“唉,你們看,營地那裏站着的是不是宋小娘子啊?”
其他的人也都看去,雖然離着遠,但還是一眼認出來她,“可不嘛,就是小娘子,瞧她提着籃子過來的,是不是帶了什麽好吃的啊?”
大家都有一個八卦心,但當着謝玄宇的面,他們只能收斂自己,話題也從人轉到了物上,要是換做別人估計葷段子早就滿天飛了。
謝玄宇也站直身子朝着宋雨桐看去,他以為對方在家發生了什麽,于是丢下手裏的鎬頭,闊步朝營地走了過去,兩人還沒來得及說話,放飯的敲擊聲響起,漢子們一窩蜂這邊跑來。
雖然都很期待看看籃子裏有什麽,但也很有眼力價的避開了兩人,謝玄宇緩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你怎麽過來了?有什麽事兒嗎?”
“沒有,我今早交了繡品,左右閑着沒事做,所以做好午飯給你送過來。”
經過的漢子聽到這話,再也憋不住自己,打趣的看着兩人,她原本只想簡簡單單送個飯,現在愣是被他們揶揄的眼神看紅了臉。
“辛苦了,我在這裏吃也是一樣的,以後不用特意過來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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