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什麽毛病,
讓他的心情舒暢一些。
确定沒有問題了,她才抱着衣服框走下樓去,走進洗衣間。
洗衣間裏面放着洗衣機,但是她幾乎從來不用,一是她覺得洗衣機洗衣服不如手洗幹淨,二是洗衣服可以消磨時間,否則她不知道這兩個鐘頭的時間,她該做什麽。當然,還有一個她藏在心裏的原因,那就是她喜歡這種為他洗衣服的感覺,能為所愛的人做力所能及的事情,還有什麽比這更快樂的呢?
她想起小時候,也是冬天。姥姥坐在水井邊,用冰冷的井水給姥爺搓着髒髒的棉衣,懂事的她看姥姥滿頭汗水,便伸着小手道:“姥姥,我幫你洗。”
姥姥擦擦額上的汗珠,慈愛地看着她:“姥姥不累。”
姥爺去世了之後,姥姥經常看着姥爺的衣服發呆。後來,荀芷粟才明白,原來,愛并不只是一句我愛你,如果你愛一個人,洗衣、做飯、每一件小事,每一個細節滿滿的都藏着對他的愛。
看着一串串晶瑩剔透的肥皂泡在她手上歡快地跳躍着,荀芷粟的心情也開朗了很多,竟哼起了家鄉的小調。
洗完之後,她把大片大片地紫羅蘭挂在陽臺上,然後坐在那裏靜靜地盯着那團團的紫色出神。在希臘神話中,主管愛與美的女神維納斯,因情人遠行,依依惜別,晶瑩的淚珠滴落到泥土上,第二年春天竟然發芽生枝,開出一朵朵美麗芳香的花兒來,這便是紫羅蘭。這是從前蘇瑩雪告訴她的,因為瑩雪最喜歡的就是紫羅蘭花。
客廳牆上的大鐘“當——當——當——”地敲了12下,她才回過神來,從陽臺上退出來。
陽臺房間的旁邊就是那個大大的琴房。
蘇瑩雪從小就學琴,而且彈得非常棒。
上高中的時候,她也跟着蘇瑩雪學過鋼琴,只是她學習好,但是在音樂方面卻是愚笨的很,學了兩年卻連一支完整的曲子都彈不出來,到了高三因為學業緊張她便不再觸碰。
那日,透過大大的窗玻璃,她看到唐晉揚和蘇瑩雪兩人坐在鋼琴邊合奏。
陽光穿過玻璃跳躍在他們的臉上,灑下閃亮的光斑。
唐晉揚穿着白色的襯衫,他的眸子如此明亮,就像天上璀璨的星辰,他的笑容如此燦爛,就像天上熱烈的太陽。那時候,唐晉揚深情地看着手指飛揚的蘇瑩雪,那時候他的眼裏只有那一個如玲珑剔透如天使般的女孩。
那時候,她靜靜地躲在琴房外面,聽着兩人彈奏的梁祝,竟然也情不自禁地手指跳動。那情那景,就是古人所說的琴瑟和鳴吧,那支梁祝,是她聽到過的最美也最傷的曲。
……
荀芷粟知道中午的時候,唐晉揚是從來不回家的,就讓她膽大妄為一次,就讓她冒犯忤逆一次,只有一次,一次就好。
于是,鬼使神差地,荀芷粟推開了琴房的門,一步,兩步,三步,她走進這個寬敞明亮的只屬于那兩個人的小天地,走進這個她從來不敢僭越的禁忌之地。
她不奢望成為那個和他共譜一生曲的人,只能讓她這麽悄悄地坐在他曾坐過的位子上,摸着他撫過的琴鍵就好。
在最初來到別墅的時候,荀芷粟半夜要起來看看唐盛揚,有好幾次她發現唐盛揚并不在床上,她去廁所,去廚房,去書房,都沒有,她心中焦急,又不敢大聲叫她,她慌亂地跑到一樓,發現琴房裏面有動靜,她輕輕推門站在門口試着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回答她的是三個冷冰冰地字“滾出去!”,還有一根飛來的拐杖。
荀芷粟輕輕地走到鋼琴旁邊坐下,慢慢地地小心翼翼地打開琴蓋。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拂過那黑的鍵、白的鍵“1——2——3——4——5——6——7——”
已經很多年不碰鋼琴,她早已生疏,但是只讓她聽聽這個聲音就好。
“誰讓你進來的?”一個冷寒徹骨、毫無感情地聲音從背後傳來。
荀芷粟吓得渾身一抖,手指不由自主地按下一個琴鍵,“砰——”發出了一聲難聽的聲響。
“說,誰準你進來的?”身後重重地腳步聲由遠及近。
荀芷粟僵直着身子站起來,呆呆地看着他,卻被唐晉揚一把拽過來,她看到大大是他他扭曲變形的鐵青的臉龐。
“晉揚,我……”她哆嗦着嘴唇,不知道該找什麽理由來給他解釋。
唐晉揚揪着她的衣領往外拖,荀芷粟沒有站穩,一下子被凳子給絆倒,膝蓋撞在凳子邊上,整個人倒在地上。
唐晉揚彎下身子,犀利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冷冷地問道:“荀芷粟,我的話你從來就沒聽過是不是?”語氣中是難以遏制的怒氣。
“不是,不是。”荀芷粟掙紮着坐起來,“晉揚,我不是故意的……”
唐晉揚揚手給她一個巴掌。
“啊……”荀芷粟的臉被打偏,不自覺地叫出聲來,卻又怕他生氣,随即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唐晉揚右手準準地捏着她的尖尖的下巴:“荀芷粟,你知道我現在最想看什麽嗎?我最想看你大大臉上是不是帶着一副人皮面具?我最想看你心裏淌的血是紅的是黑的?你告訴我,啊?”
“不,不,晉揚……”荀芷粟的眼裏含了淚。
“閉嘴,我不想聽你的聲音。”說着唐晉揚用拇指和食指掐着她下颌上的細嫩的肌膚用力地擰着。他是用了十二分的力量,指節泛白,指尖顫抖。
那裏的肌膚本來就細嫩,再加上唐晉揚如此用力,荀芷粟的下巴鑽心地疼,但是比那更疼的是她的心。眼裏有淚卻不敢流,她害怕看他眼裏兇狠的光,那種視她為仇人的兇狠的光,那種想要手刃仇人的不殺不快的表情。她疼得只能閉着眼卻不敢掙紮。
☆、怒氣(捉蟲)
作者有話要說: 臉大如盤的大簾又來了,忐忑啊。
妹紙們,表罵我啊,表罵我。
芷粟姑娘又吃苦了,唐殘渣真是個殘渣啊,不過樹是有根的,水是有源的,糖渣渣恨軟妹妹也是有原因的……
趕緊滾走,虐糖渣渣去……
大家湊合看,明早來捉個蟲蟲
唐晉揚見她閉上眼,更像被火上澆了一大桶油,壓制不住的怒氣蹭蹭蹭地往上冒。他一下把荀芷粟按到地上,一把扯下她的褲子。
“晉揚,不要,不要。”荀芷粟按住他的大手,臉頰漲得通紅。
“不要?”唐晉揚額頭突出的青筋在細細地跳動着,他冷笑一聲,冷峻的面孔散發出逼人的戾氣,“荀芷粟,你他媽還裝什麽裝?你不是一心一意要當女表子嗎?你不是千方百計地想要爬上我的床嗎?”
他的話語如利劍一般刺進她的心頭,痛,心被刺得鮮血淋漓,說不出的痛。
荀芷粟搖着頭,淚眼迷蒙,精致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動着:“晉揚,我不是,不是你說的那樣……”
雖然這樣的話不止一次從他嘴裏說出來,但那都是他喝醉酒後,在清醒的時候,他也對她冷嘲熱諷,但是絕對不會像今天的話這麽過分;然而,明明,他的身上沒有一丁點兒的酒味。
唐晉揚聞言,眯起狹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那裏面是恨不能将她噬齧成碎片的恨意。
荀芷粟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不敢發出一句聲響。
是的,他除了咒罵就是嘲諷,而她,除了沉默便是忍受。
唐晉揚倏地一伸手就把她的兩只手箍在一起,用力一擰擰在她的頭頂之上:“你不是?荀芷粟,你不必裝成這麽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是不是你找到別的男人了?是不是早晨那個送你到公司的那個男人?你被他上了幾次了?我他媽在外邊辛辛苦苦,你倒在家給我戴綠帽子?”
“不是你想的那樣,晉揚,你聽我解釋。”荀芷粟抽泣着,因為疼痛,她的額角伸出細碎的汗珠,“那是蕭大哥,我沒等到車,他是好心把我送去公司的。”
唐晉揚一聽這話更火,用力揉搓着她的胸,咬着牙根一字字道:“他是好心,我就是狼心狗肺,今天我就要禽獸一回。”
荀芷粟胸部疼得要命,卻又擔心地板太硬,唐晉揚的腿不舒服,便怯怯地提醒道:“晉、晉揚,你的腿……”
不提這個還好,聽到她提到他的腿,他心中那座早就醞釀待炸的火藥庫終于被點燃。
紅着眼睛一把拽掉自己的褲子,唐晉揚呼吸粗重、眼底是滿滿的恨意:“我的腿殘了,可是下面還是很厲害,這個你不是都知道了?一會兒我讓你知道我還會更厲害!”說着他便粗魯地堵上了荀芷粟的唇。
唐晉揚用力地吸着她的小舌,直到荀芷粟覺得自己的舌頭都麻木他才滿意地放開。
別的情侶之間的親熱在唐晉揚和荀芷粟身上就是厮殺與掠奪。每一次做-愛,他從來沒有哪怕一絲的愛-撫,從來都是單刀直入、直奔主題,看到她皺着眉死死咬住唇承受他的惡意折磨,他才會得到心理上的滿足。而每一次做完之後,她的身上都是傷痕累累,青紫一片,觸目驚心。
荀芷粟想,他已經把所有的愛與溫柔給了蘇瑩雪,剩給她的當然只有恨與粗暴。
但是,荀芷粟閉上眼,感受着那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她不該抱怨什麽,至少她可以陪伴在他身邊,可以照顧他。
唐晉揚像一頭饑餓已久的猛獸,終于擒住了一只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動物,每一個動作都是毫無憐惜,汗珠順着英挺的面龐滴落碎在了她蒼白隐忍的小臉上。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唐晉揚的氣息越來越粗重,動作越來越快,荀芷粟感覺越來越疼,她用力地咬着唇。
“ 啊——”他低吼一聲,荀芷粟感覺到他的身體一僵,她緊繃的身體也稍微的放松了一下。
待他出來,荀芷粟怯怯地坐在地上,她紅着臉不敢擡起,在這之前,她和他從來都是在黑暗中進行,以前他在病中的時候她也貼身照顧過他,但那是她只擔心他的病情,看見他的那個部位只覺得羞澀,而自從和他發生關系,她便覺得那個什物是如此駭人。
見唐晉揚沒有說話,她想從地板上站起來,不料卻一下子被唐晉揚一把按住:“怎麽,要到哪裏去。”
“我,我去拿紙巾,給你清洗一下。”她的聲音柔柔弱弱,低着眉眼,小臉憋的通紅。
唐晉揚冷哼一聲,一把拽住她腦袋後面像兔子尾巴一樣的小馬尾辮。
“啊,晉揚?”荀芷粟不明就裏地擡頭看他,眼裏露出的是茫然的一片光。
唐晉揚用力一按,把她的小臉按到他的□□。
荀芷粟在鼻尖觸碰到那兒的時候,恍然大悟,才知道他要她幹什麽,她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
“晉揚,晉揚……”她從來沒經歷過這種事,只得小聲央求着。
唐晉揚擰着眉頭,冷笑道:“荀芷粟,你不是愛我愛得不能自已嗎?怎麽,為我幹這麽點事都不行嗎?”
荀芷粟咬着嘴唇,似在猶豫,臉上的淚水還沒幹,紅着眼睛,就像一只做錯事的小兔子。
唐晉揚心中的谷欠火又被她梨花帶雨的模樣給勾起,剛剛偃旗息鼓現在又昂揚起來、蓄勢待發。
不待她回答,唐晉揚手上一用力,她的頭垂得更低。
荀芷粟的動作很青澀,很笨拙,她小心翼翼,唯恐弄傷他。
她臉上的淚水還未幹,讨好的模樣讓勾起唐晉揚想要折磨欺負的欲望。
唐晉揚又接着折騰大半個下午,到最後荀芷粟幾乎要累到暈厥。
看都不看她一眼,唐晉揚提上褲子站起來,氣喘籲籲地走出琴房,直接往二樓上走去。
荀芷粟渾身都是汗津津的,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劉海被汗水浸濕一绺一绺地貼在額前。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口喘着氣,胸脯一起一伏。
她想站起來,但是手腳都是軟軟的,根本不聽她的使喚,她渾身上下的骨頭也像被火車碾過一樣。
她靜靜地躺在那裏,聽着他沉重的腳步聲。
他的腿一定不舒服,荀芷粟閉着眼想,等會一定要記得給他熱敷一下。
待體力回複了一些,荀芷粟才用力撐着地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起來,那裏更是是火辣辣得疼。
扶着樓梯上的欄杆,荀芷粟艱難地走上二樓,扶着牆挪到他的卧室門外,她側着耳朵聽了聽,裏面沒聲響。
她輕輕地、極其小心地推開門,将眼睛貼近門縫仔細地張望。唐晉揚他似乎是睡着了,靜靜躺在床上。
她又慢慢地來到洗漱間,拿過熱水袋灌上熱水,又用手試了試,溫度剛好。
又忍着痛踅到他的房間門口,她踟蹰着,還是蹑手蹑腳地推開門小心地走到他的床邊。
他的假肢就橫在地上,衣服褲子也亂七八糟地散落一地。
荀芷粟默默地看着他,他睡得很沉,呼吸平緩。
她跪在床邊的地板上,掀開被子的一角,他的腿膝蓋處有些紅,她搓搓手,纖細的指腹劃過傷處。
或許是她的動作驚擾了他,唐晉揚一轉身,一條腿的膝蓋不偏不倚地砸到她的肩膀。
“滾——”接着從他嘴裏惡狠狠地吐出一個字。
荀芷粟吓得渾身僵硬,不敢再動彈。
但是好長時間,唐晉揚也沒有再說話,荀芷粟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慢慢地放下來。
他剛剛可能是做了一個夢,她癡笑,原來在夢中,他對她的恨也不會減少一絲一毫。
靜靜地,荀芷粟看着他臉上的每一處,只有在睡夢中,她才可以這麽肆無忌憚地看他。
傍晚時分,天色已暗,淡淡的暗色模糊了他硬朗的輪廓。但是荀芷粟努力地張大眼睛看着他。其實,即使閉上眼,她也能想象出他臉上的任何一處細節,棱角分明的輪廓,如星點墨的眼眸,俊挺有型的鼻子,薄薄的少了些血色的唇。她也可以想象出他面對她的每一個表情,厭惡的,嫌棄的,仇恨的,還有他思人時流露出的少有的柔情,所有的這些這些早就深深地镂刻在她的記憶中,抹不去,忘不掉。即便她以後離開他,也會帶走這唯一的想念。
只是,荀芷粟擡起手,只是,此刻他的眉宇間掩不住的是落寞與悲傷,清冷的讓她不敢靠近他半分。她只覺得痛,一種無法言說的痛,為他。
就算他在睡夢中,也緊緊皺着眉頭,她多想為他撫平眉間的那蹙愁,可是,她不敢,他讨厭她的觸摸,他恨不得讓她去死。
有多久沒有看到他露出笑容了?荀芷粟回憶着,從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開始了吧。不,應該是從蘇瑩雪出事之後。
十年,十年,她見證了唐晉揚對蘇瑩雪十年的愛,不止十年,或許還要更長。
蘇瑩雪,蘇瑩雪,荀芷粟擡手撫摸着自己的臉龐,如果知道唐晉揚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十年前絕對不會來到隽城,她會待在那個小鎮上,苦也好,累也好,但是在隽城,卻有一對幸福的伴侶相親相愛,執手相老。
☆、失怙(還是捉大蟲)
作者有話要說: 大簾頂着大臉盆來更新了。
嗚嗚嗚,又玩單機了……
唐殘渣,都是因為你,我真的要開虐了。
看我怎麽虐你!
我寫十年前,十年前,軟妹妹的生活裏可沒有你這個渣渣。
都不理我,走咧——咧——咧——咧——
古德白
十年前。
九月的秋天,天空像清水洗過的一樣,晶瑩透亮,纖塵不染。
九月的鐵弓山,遠遠望去,青如眉黛,蒼莽一片,而近處的紅楓,确如染上嬌媚的胭脂,讓剛硬的山帶了幾分的柔美。
偶爾有過路的山雞、野兔撒了歡地在山間追逐嬉鬧。
羊腸山路上,荀建國弓着腰費力地騎着一輛破舊的大金鹿28自行車歪歪扭扭的向前進着,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而後背上早已經浸透了一大片。
荀芷粟坐在車後座上,兩只手緊緊地攥着表舅的衣服。
山路颠簸,荀芷粟也随着車子一颠一颠的,伴随着起伏的還有她那顆似箭的歸心。
其實,剛剛課堂上,班主任把她找出來的時候,她的心裏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雖然班主任沒和她說什麽,但是,從那時起她就心跳如鼓。
背着書包來到學校門口的值班室,荀芷粟一眼就看到了表舅荀建國,表舅正坐在裏面的木凳上吧嗒吧嗒地抽旱煙,可能是抽得急了些,他被嗆得一連串的咳嗽。
“表舅。”荀芷粟清脆地叫了一聲。
“雪兒啊。”荀建國擡頭應了一聲,将剩下的一小節煙屁股往地上一扔,用穿着打着補丁的黃膠鞋輕輕一攆,接着咳嗽了兩聲,随口吐出一口濃濃的黃痰。
“是不是我姥姥……”荀芷粟說了幾個字便沒了聲音,是的,她不敢問。
荀建國并沒有否認,他用粗粗的指頭撓了撓貼着頭皮的短發,拉着她走到門口:“快走吧,說不定還能和你姥姥見上一面說句話呢。”
荀芷粟一下子懵了,只覺得剛剛砰砰跳的心被重錘狠狠地砸了一大下,砸的她蒙頭轉向,失去了主心骨。
怎麽會呢?一個月前縣裏高中還沒開學的時候,她還挽着姥姥的手撒嬌。
怎麽會呢?上個周的時候,姥姥還托來城裏辦事的進水舅舅送給她親手烙的蔥花餅。
當時,荀芷粟捧着塑料袋裏的餅當場就落了淚,姥姥是一個不願意麻煩別人的人,可是為了自己的最愛的外孫女卻要拉下臉去求別人,荀芷粟可以想象姥姥得陪上多少好話和笑臉,不知要趕幾個晚上繡出枕套和鞋墊答謝人家。
“雪兒,還愣在着幹嘛,你這孩子,眼見着天就快黑了。”從城裏到鎮上只有一條崎岖的山路,馱着上一個半大的孩子,怎麽也得騎上兩三個鐘頭。
穆建國仰頭看了看依然西偏的太陽,急切地蹬開自行車的閘,跨上了車子。
在路上,荀建國斷斷續續給她講了姥姥的一些情況。
昨天下午的,還有人看到姥姥扛着鋤頭到山上去鋤小白菜地裏的草,可是今天中午的時候,表舅媽去姥姥家,卻發現姥姥家的街門還闩着,她拍着門叫了幾聲,裏面也沒有動靜。
表舅媽心想可能要出事,就叫來人從牆頭上爬進去,果不其然,看到姥姥俯面趴在竈臺前的地上,額頭上是已經幹涸了的深紫色的血漬,鍋裏還熥的飯,應該是今天早晨出的事,等着表舅拉着板車送到鎮醫院,醫生說就不回來了,回家料理後事吧。
荀芷粟邊聽邊流淚,而覺得心抽的不行。
她是一個堅強的孩子,平時是不願意流淚的,可是此時眼淚就像被擰壞了的水龍頭,止不住地往下流。
山上的那片小白菜地是暑假的時候,她和姥姥一起上山去種的。
她還記得她在給白菜種澆水,姥姥坐在地邊上出神地看着一個個小水渦,嘆氣道:“那時候,我的笙兒可聽話了,還沒鋤頭高,就和我來山上幹活,一晃連她的閨女,我的好外孫都長成大姑娘了。”
荀芷粟放下手裏自家的葫蘆做成的水瓢,跑到姥姥跟前撒嬌道:“姥姥,我再大也要您疼,我一直陪在您身邊。”
姥姥捋了捋稀疏的白發,樂呵呵地笑道:“我也想陪着我的好雪兒,可是姥姥不能陪你一輩子,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姥姥說着往南邊的山上望去。
荀芷粟知道,那座山上埋着姥姥這一輩子最親的人,和她相濡以沫大半輩子的老伴,她還沒長大就早早夭折的兒子。姥姥的視線還會穿過大山射向文城的方向,那裏某個地方或許還有她最疼愛的失去聯系的女兒,荀芷粟的媽媽荀笙笙。
荀芷粟小狗一樣将臉往姥姥的臉上蹭了蹭:“我不會讓您去的,我會保佑您老人家長命百歲的,等我考上大學掙了錢,給你買好多好多好吃的,我們一起吃個夠。”
姥姥聽了,笑得滿臉的皺紋都綻開了,她用松樹皮一樣粗糙的手輕輕地撫着荀芷粟白淨的臉蛋,喃喃地說着:“我不去,我不去,我會陪着我的好乖乖,我要看着我的雪兒平平安安,幸幸福福,找個好工作,找個好婆家,有個貼心的人兒來疼,我還要給我的雪兒看孩子呢。”
聽着姥姥的話,荀芷粟有些嬌羞,臉上含了一層紅暈,但是她卻沒有反駁姥姥,因為她知道那是這個與自己相依為命的老人唯一的心願。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鈎住姥姥的骨節有些變形的指頭說:“拉鈎上吊,一百年不準變。”
那時,十六歲的她不會傻傻的以為姥姥真的可以長命百歲,但是她相信老天會給姥姥十幾年,甚至十年的時間,去她實現姥姥的那些願望,因為姥姥的身體是那麽的健康,可是怎麽過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變了呢?
她不是和姥姥拉過勾了嗎?她不是祈求過老天了嗎?為什麽?為什麽?姥姥不是最疼她的嗎?老天不是要好人一生平安的嗎?
在荀建國使出渾身力氣蹬了兩個多鐘頭之後,兩人終于回到了清水鎮。
這個時候的清水鎮還是一片未開發的處女地,鎮上村子裏鮮有冒着濃煙、排着污水的工廠,也沒有燈紅酒綠的休閑娛樂場所,更沒有豐富多彩、最炫民族風的夜生活。
此時,正是傍晚六點多鐘,天色稍暗,叽叽喳喳的鳥兒一群群地回到巢穴,鎮上的絕大數店鋪都已經大門緊鎖。
姥姥家所在的荀家村要穿過清水鎮再往西騎上三裏地。
十分鐘之後,滿頭大汗的荀建國終于将車子騎車到了荀家村。
荀家村不大,只有二百多戶不到一千人。正是晚飯的時候,村裏的男人們都開始陸陸續續從地裏幹完活回家,而家裏的女人們都開始起竈做飯了。
純淨的空氣中彌漫着縷縷燃燒麥稭草的味道,從村口望去,家家戶戶都炊煙袅袅,整個村裏是一片安閑恬淡的景象。
荀建國和荀芷粟将車子在村子最西頭的一戶土坯房外停下來,荀芷粟從車後座上跳下來,表舅媽張仙梅在門外轉來轉去,似乎是等待了好久。
見丈夫這麽晚回來,她開始數落起來:“怎麽才回來?讓你辦個事沒見你利利索索地辦成到時候。”
荀建國抹了抹滿臉的汗,吐了口痰,解釋道:“今年夏天下大雨把那條近道沖垮了,我又多繞了十多裏的山路,可累死我了。”
張仙梅見到她身旁眼淚汪汪的荀芷粟,給她擦了一把淚,這才說起正事:“雪兒兒,你現在就是家裏的頂梁柱,家裏發生這樣的事,都得靠你頂起來,別讓別人看了笑話,知道不?”
荀芷粟點點頭,眼睛卻往屋裏望去:“舅媽,我姥姥……怎麽樣了?”
張仙梅将手裏一件素淨的白衣服套在她身上,拍打了一下說:“還沒殁呢,快進去吧。”
“哎。”荀芷粟将手裏的書包遞給張仙梅,踏進家門。
正屋裏坐着幾個村裏的老人,也都是平日裏和姥姥相熟的人。
老太太們見着荀芷粟走進來,拉着她的手,紅着眼圈道:“雪兒這丫頭可回來了,你姥姥還有一口氣呢,不甘心閉眼呢,沒看到大孫女呢。”
聽到老人們的話,荀芷粟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下哭出來。
老太太們拍着她的背,抹着眼淚安慰着:“別哭,別哭,雪兒,叫叫你姥姥,和你姥姥說幾句話,也讓她走的安生。”
荀芷粟點着頭答應,走進她和姥姥住的那間小屋,方寸大的地方,被姥姥收拾得井井有條,泥牆上被姥姥填滿了印花紙還有荀芷粟的從小到大的獎狀。
屋裏的燈泡散發出昏黃的光,姥姥就躺在炕上,原先在荀芷粟眼裏那個高高瘦瘦的老太太此刻就躺在炕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炕邊上坐着的是村裏宋老太太,她和姥姥是從小到大的好姐妹,長大後一起嫁到了荀家村。
宋老太太見荀芷粟進來,拉着她的手對姥姥說:“老姐姐,雪兒回來了,你不是一直記挂着她嗎?她回來了,你睜開眼看看她啊。”
“姥姥……”荀芷粟爬上炕,跪在姥姥旁邊,伸手去摸姥姥的臉,姥姥的臉蒼白一片,臉上的皺紋蹙縮着,額頭上的血漬已經被擦去,只能看到一個拇指肚大小的傷口。
☆、何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簾又來了,更新了。
我都不忍心虐軟妹妹了,其實軟妹子真的也不是這麽軟,這都是有原因的。
表罵我,也不表罵她。
走——咧——咧——咧——
躺在炕上的老人似乎嗯了一聲。
宋老太太趕緊用舀了一小調羹白糖水,遞給荀芷粟:“雪兒,快讓你姥姥喝口水,老姐姐心裏苦啊,喝點糖水,心裏就甜了。”
荀芷粟拿着調羹,小心翼翼地将水送到姥姥的嘴邊,輕輕叫道:“姥姥,你喝點水,我是雪兒啊。”
沒想到,姥姥真的張開嘴喝了一小口,努力地睜開眼睛。
荀芷粟驚喜地對宋老太太說:“宋姥姥,我姥姥醒了。”
宋老太太揩了一把淚,對荀芷粟說:“雪兒,趕緊和你姥姥說幾句話吧。”
荀芷粟哎了一聲,又給姥姥喝了兩口水:“姥姥,這水甜不?平時,你都把糖水省給我喝,今天你一定要把這一碗糖水喝完了。”
姥姥似乎聽到了荀芷粟的話,眼下水去,嘴裏吐出一串模糊不雪兒的話語。
“姥姥,你想說什麽?”荀芷粟俯下身子将耳朵湊在姥姥的嘴邊。
“我……的……雪兒……兒……”老人費力地喘着氣,擡起手來。
荀芷粟緊緊抓住姥姥的手,道:“姥姥,我在這兒,我聽着呢。”
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渾濁的雙眼裏似是含了淚花,她還沒把她的大孫女撫養成人,她怎麽就可以撒手西去呢?剩下她孤零零的雪兒一個人在這個世上怎麽辦?
“雪兒,要好好的,別像你媽一樣,為了男人……”老人一口氣喘不及,咳咳咳地咳嗽起來。
荀芷粟給老人捋着胸前:“姥姥,我知道,我知道。我會找個疼我的人兒,好好地過日子,姥姥,你一定會沒事的,你還要給我看孩子呢。”
老人的臉上出現了絲絲的笑容:“雪兒,我的雪兒,要好好的活着,姥姥在天上會保佑你的,戒……戒……指。”說着老人努力地搖了搖手。
荀芷粟摸着姥姥帶着戒指的那只左手,哭着道:“姥姥,戒指在呢。”這個金戒指是姥姥出嫁時的嫁妝,跟着她50多年了,□□的時候,姥爺把它放在牆縫裏才免遭劫難。
老人努力地搖頭,使勁地把手往她懷裏塞。
“姥姥,你是要把它給我嗎?”荀芷粟猜測着老人的心思。
老人費力地眨了眨眼睛。
荀芷粟慢慢地從老人手指上撸下戒指,戴在自己纖細的手指上,有些大。
“姥姥,真好看,你看看。”她握起姥姥的手,放在臉頰上,姥姥的手好涼好涼,她要把姥姥的手捂熱,小時候,每當天寒地凍的冬季來臨的時候,姥姥總喜歡攥着她的小手給她溫暖。
老人睜大眼睛看着戒指。
“姥姥,姥姥。荀芷粟喚着老人,可是老人這次并沒有回應。
荀芷粟的手一松,老人的手便垂了下去。
“姥姥,姥姥。你和我說句話啊。”荀芷粟趴在姥姥的身上聲嘶力竭地叫着。
宋姥姥也嗚嗚地哭起來,拍着荀芷粟的背:“雪兒,你姥姥走了,她看到大孫女了,能閉眼了,雪兒,快讓你姥姥合上眼。”
荀芷粟哭泣着,在宋姥姥的叮囑下用手輕輕地合上姥姥的雙眼:“姥姥,我會聽你的話,會好好地生活着,您閉上眼吧。”
接下來的兩天守靈、出殡,荀芷粟就像一個行屍走肉一般,披麻戴孝,跪在姥姥的棺材錢,燒紙,迎送來吊唁的人。
痛到深處,已然麻木,沒有了思想,沒有感情,只有眼淚,只有眼淚,好像在那短短的兩天裏,她把這一生的眼淚都流幹了。
那兩天裏,幸虧有表舅荀建國和表舅媽張仙梅忙裏忙外。
表舅荀建國是姥爺的大哥家的兒子,姥爺只有荀笙笙一個女兒,所以對侄子荀建國很不錯。自從荀笙笙失去聯系後,年幼的荀芷粟便回到年邁的姥姥身邊,這一老一小幸虧有荀建國夫妻幫襯着。
荀建國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一年到頭黃泥巴裹着褲腿子,知道自己的嬸子一個老太太拉扯着荀芷粟不容易,所以有什麽活能幫盡量幫着幹,有什麽好吃的也會偷着塞給荀芷粟;而他的老婆張仙梅就有點刁鑽,喜歡沾便宜,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兒,對于照顧自己嬸子和自家的外甥女,她當然有怨言,所以對外她總喜歡說自己多麽多麽不容易,其實,老太太和荀芷粟也經常幫着他們幹了不少活,他們的兒子從小也都是跟着荀芷粟玩。
在南山上把姥姥和姥爺安葬在一起之後,荀建國一家就來到荀芷粟家的小屋,商量荀芷粟今後生活的問題。
荀建國和張仙梅坐在椅子
同類推薦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

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情人節那天,周曼純被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劈腿。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遇見了靳北森。靳北森帥氣,多金,是A市最年輕最狠厲的黃金單身漢,一夜淪陷後,周曼純就成了他的地下情人。眼看為期一月的契約時間就要到了,某男坐不住了,問她要孩子。周曼純猶如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可沒說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的,怎麽能忽然多出個附加條款!“抱歉,靳總,我吃了毓婷,你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沒事,不急,還有最後三天。”他溫柔的靠近她。分開後,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直到周曼純挽着另一個男子的手與靳北森擦肩,他才笑着說:“睡了我一個月,現在想裝作不認了?”--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無彈窗,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