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要錢

要好處當然要趁熱打鐵,趁着郝衛國還沉浸在昨天記者的恭維中。郝仁打算第二天一早,趁郝衛國出門的機會伸手跟他要錢。有生以來頭一次跟父親要錢,這一幕她昨天晚上跟呆子排練了半天。既要顯得親近又不能顯得谄媚,總而言之就是要像普通人家的父女那樣自然。郝仁跟呆子練了十七八遍才稍微有那麽點像樣。

郝衛國起床了,郝衛國在喝水,郝衛國要出門了……

眼看着他就要離開,呆子狠狠将依然躲在門後的郝仁推了出去。郝仁原本自信滿滿,一看到郝衛國的臉,心裏又開始打起了鼓。沒辦法,那家夥從小到大在她的印象中實在太兇殘了。

“爸……”

“嗯。”

“爸,倒黴仁,你們好早啊!”

“喲,小義,真難得,今天起這麽早!”明明面對郝仁時不假辭色,一看到郝義,郝衛國那家夥竟立刻換了一張慈祥的笑臉。

郝仁原本鼓起勇氣的心頓時往下沉了沉,明明一直告誡自己那個人不是自己的父親,但鼻子還是忍不住微微有些發酸。

“倒黴仁,你是不是有話跟爸爸說?”就在郝仁準備打退堂鼓的時候,郝義忽然走過來笑着把她推到了郝衛國的面前。

現在不說以後更沒機會說了,想明白這一點,郝仁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朝着郝衛國所在的方向大聲道:“爸,我沒衣服穿了,給我點錢,我要去買衣服!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女兒,我不能穿得太寒酸丢你的臉,是不是?”

原本設計對白應該是父女間平常的對話,被郝仁說的跟機器人一樣僵硬,因為緊張,聲音還大得能夠震聾人的耳朵。

睜開眼睛的時候,郝仁看到的是滿室寂然。不僅郝衛國愣在了當場,連郝義的表情都有些不對,不過他不是震驚,他是在努力憋笑,估計剛剛郝仁的表現的确很可笑。

“哦,好。是該好好買幾身衣服了。”郝仁深吸了一口氣,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郝衛國的反應卻很平淡,他打開包,從錢包裏抽出一張銀行卡就遞了過來。

郝仁捏着那張輕松到手的銀行卡一臉的難以置信。似乎比想象中要簡單得多嘛!

“衛國,你在幹嘛?”樓梯上忽然傳來美姨的聲音,她這句話是明知故問,看她現在難看到極點的臉色就知道,她肯定看到了剛剛郝衛國給銀行卡的那一幕。郝仁原本是想避開她的,沒想到今天她起這麽早。不對,看她那樣子估計是因為郝仁考了高考狀元所以昨天晚上氣得一夜沒睡着。

郝仁偷偷掃了她一眼,心中閃過一絲快意。既然她已經做到了那種地步,從今往後又何必再去在乎她的臉色。每天把她氣得暴跳如雷那才算是真英雄。對了,既然她不喜歡郝義跟自己玩,那自己偏偏要叫上郝義。

“郝義,今天難得周末,陪我一起去逛街吧!”

“好啊好啊!昨晚我媽不知道發什麽神經,勒令我以後都不許睡懶覺了。我現在瞌睡蟲還沒醒呢,陪你去逛一圈醒醒神也好!你等我一下,我去換身衣服!”郝義打着哈欠,這就準備回房間去換衣服。

“不許去!給我回房間看書去!”眼看着郝仁公然帶壞自己兒子,美姨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媽,你做人不能這麽不講理啊,之前是你自己跟我說要勞逸結合的!你就不怕我再像上次一樣跑去撞牆?”郝義又打了個哈欠,看來昨天晚上是真沒睡好。

一聽到撞牆,不僅美姨緊張,連郝衛國的臉色都是一變。看來當初那位古董店老板的話真的把他們吓得不輕。

“難得周末,孩子想出去逛你就讓他出去逛吧,也不差這一天!”郝衛國都發話了,美姨自然不會再有意見。

“郝義啊,你到底好了沒?”郝仁原本只是想氣氣美姨才喊上郝義的,沒想到那家夥換身衣服比女人還麻煩,她帶着呆子跟Lucky在樓下玩了快半個小時,那家夥竟然連個人影都沒。

就在她懷疑那家夥是不是又滾回床上睡回籠覺去了,準備上樓去看看的時候,那家夥才終于出現在了樓梯口。

“打扮得這麽帥,今天有約會啊?”望着那家夥那副精心打扮過的騷包樣,郝仁哭笑不得,難怪花了這麽長時間。

“沒,難得不用穿校服,突然拿不定主意該穿哪件……”郝義臉一紅,表情有些尴尬。郝義讀的是私立高中,那所高中的校服參考了日韓偶像劇,跟普通高中那些醜到爆的校服是不可同日而語的。說實話,比起身上的這身略有些成熟的打扮,郝義那家夥還是穿校服更帥一些,青春無敵麽。

“真是,有錢人的煩惱啊……”因為拿不定主意穿哪件而耽擱半個小時,郝仁一直以為那是女孩子才會有的煩惱,沒想到男孩子也會有,今天還真是開了眼界。

“咳咳!走吧!”聽到郝仁這聲感嘆,郝義越發顯得手足無措了,連忙過來拍了拍郝仁的肩膀,搶先一步邁入了夏日的陽光中。

別墅區附近就有一條很成熟的商業街,路還都是些林蔭道,所以就算是陽光毒辣的夏天,步行也完全沒問題。于是,郝仁郝義再加上一貓一狗悠閑地漫步在了林蔭道上。

其實說實話,現在這段時間郝義的經濟狀況并不糟糕!因為外婆在她高三這年寒假剛剛過世,偷偷留給了她一筆遺産。老太太沒敢直接給,托了可信任的朋友偷偷塞給郝仁的。存折用的是郝仁的身份證,存款時間開始于郝仁拿了外婆給的零花錢挨打的那一年,每個月一千塊,雷打不動,密碼是媽媽的生日。

外婆只是個普通女工,退休金不高,這已經是她退休金的大半了,到如今已經整整十年。郝仁知道外婆一直省吃儉用,拿到存折才知道竟是為了自己。就算到現在,拿出那個存折郝仁依然會淚流滿面。

郝仁小時候外婆曾試着塞給她零花錢,可惜被郝氏夫婦以幹涉家庭內政為由惡狠狠地甩了回去,為此郝仁還無辜挨了頓打。後來,就算外婆給,她也不敢拿了。就算拿了也不敢用。只是每次去外婆家都會大包小包地往家裏搬零食,當然,這也是偷偷摸摸的。

小時候郝義最喜歡把郝仁的食物扔到地上,有時候還惡作劇地踩上兩腳。郝仁是犟脾氣,扔到了地上就幹脆不吃。就算這樣,郝衛國揍的也是她,理由是浪費糧食。從那時候開始,郝仁就明白了一個人間至理。想欺負一個人,你永遠都不愁找不到理由。

郝仁現在穿的所有的衣服都是郝衛國派張阿姨帶她去小商品市場買的。

外婆倒是曾經給她買過不少衣服,只是她一直偷偷藏在櫃子裏,不敢穿。她一直都記得自己第一次買的那條心愛的裙子的下場。郝衛國剪裙子的時候那條裙子其實正穿在她的身上。雖然那時候不過是初中生,但身體卻已經開始發育。雖然家裏也沒有外人,但當着郝義他們一家三口的面被剪得只剩最貼身的內衣,那種無力反抗的絕望,跟赤身裸體的羞恥感,事到如今依然在折磨着她。

櫃子裏的衣服她不打算穿,畢竟那是外婆除了那個存折,留給她的唯一的東西了。那些衣服雖然從來沒有被穿出去過,但郝仁每次只要看着它們就覺得心裏暖洋洋的,就像吝啬鬼看着金子一樣特別滿足。

沉浸在回憶中的郝仁正望着樹縫間透下的一個個圓圓的光點出神,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被一只濕漉漉汗津津的手抓住了。轉頭一看,果然是郝義那家夥。

“你一直在發呆……我……我怕你走丢……”一向牙尖嘴利的郝義此刻竟然難得的有些結巴。

“我牽着呆子呢……”郝仁提了提另一只手裏呆子的牽引繩。

“我怕你跟它一起走丢……”郝義說着那只手抓得反而更緊了。

呆子的目光幽幽地掃過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只看了一眼便繼續走自己的路了。倒是Lucky一直在大呼小叫牽手了牽手了!

雖然小時候也曾這樣手牽着手在這條路上走過,确切的說不應該是走,是被郝義強行拽着飛奔過,但現在總覺得感覺有些怪怪的。算了,也不算太難受,就忍着吧。

郝仁根本就沒意識到,經歷了郝氏夫婦多年的強化訓練,對郝義的不抵抗政策已經深入了她的骨髓。

“你打算買什麽類型的衣服?”氣氛略有些尴尬,郝義率先挑起了話頭。

“女孩子的衣服吧!”郝仁其實還沒想好。

前世上學的時候一直是一身校服,她上的又不是郝義那樣的貴族學校,中國的校服向來有化神奇為腐朽的奇異效果,她青春最美好的那幾年是什麽形象可想而知。車禍之後就一直宅在家裏,幾身睡衣穿到天荒地老。普通女孩子穿過的漂亮衣服,漂亮鞋子跟她根本就無緣。今天之所以能夠鼓起勇氣跟郝衛國要錢,也是為了彌補自己前世那被辜負了的青春。

“噗——”聽到郝仁的話,郝義瞬間笑噴,“難道你現在穿的是男孩子的衣服?”

“也對!哈哈哈……”郝仁掃了一眼身上那套張阿姨帶她去小商品市場買來的廉價蕾絲T跟牛仔短褲,忽然放肆地大笑了起來。

蕾絲T上面綴滿了一個個小小的粉色蝴蝶結也就算了,牛仔短褲上甚至還貼着閃瞎人狗眼的亮片,那些亮片嘔心瀝血地在褲子左側組成了一朵大大的玫瑰。這身的确是女孩子的衣服,說實話,估計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女孩子的衣服了。張阿姨估計是想用有限的預算把郝仁打扮成小公主的,可惜拜她那逆天的品味所賜,怎麽看都透着一股濃濃的鄉土風。

而旁邊的郝義,一身學院風的巴寶莉。這對比,忒鮮明了!

“喂,郝義,我們兩個這樣走在一起,像不像是村花泡上了高富帥?對了,呆子你站我這邊,Lucky你這樣的純種名貓一定要站郝義那邊!哈哈哈!這效果,簡直逆天了!”

“親愛的,我就愛你滿身蝴蝶結的不羁與浪漫……哦……你褲子上那朵閃亮的玫瑰簡直就是大師的傑作……”郝義那家夥果然是個逗逼,郝仁這麽一啓發,他竟然就一臉陶醉地玩上了。

“讨厭!”郝仁竟然一臉嬌羞地扭了扭。其實她還是蠻有先烈們那種苦中作樂的豁達精神的。

呆子斜眼看着倆蛇精病,一臉的無力,要不是有牽引繩牽着,它肯定有多遠躲多遠。Lucky可比它會玩多了,聽了郝仁的話竟然真的走了郝義那一邊,昂首挺胸地邁着優雅的貓步,一臉我就是土豪的派頭。

于是,高富帥帶着他的鄉土風小女友領着一貓一狗昂首闊步走入了H市最貴的那家百貨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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