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想念

采訪結束,郝仁并沒有急着回小山別墅,而是跟郝義一起在這邊又住了一天。第二天是星期天,她跟郝義約好了要去買手機。

昨天那位帥哥主播曾跟郝仁要過電話，得知郝仁竟然沒手機時表情非常驚訝。估計郝衛國覺得這一點讓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當天晚上就吩咐郝義第二天陪她去買手機。

郝義在小山別墅那邊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第二天一早就起來了，甚至還發揮在小山別墅那邊煉出來的廚藝給全家人做了早餐。郝仁做早餐會被罵,但郝義做的早餐待遇可就完全不同了，不僅毫無懸念地得到了全家人的好評,郝氏夫婦甚至還露出了一臉老懷甚慰的表情。

早飯結束,趁着郝氏夫婦不注意，郝義把一個白白的東西塞入了郝仁的手中。

“這是……”看清那東西是什麽後，郝仁身體一抖,頓覺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是尾巴！阿花最小的那個孩子的尾巴！被兇手當成戰利品拿走的那條尾巴！郝仁記得這條尾巴已經被那個兇手做成了挂件挂在了書包上，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是我剛起床的時候，一只很威武的德國牧羊犬送過來的。當時它叼着這個東西坐在花園裏，我覺得它應該是在等你，于是就跟它打了聲招呼，沒想到它一看到我，就放下東西飛也似的跑了。”郝義說話時的表情微微有些尴尬，似乎在為自己不小心吓走了郝仁的朋友感到抱歉。

原來是那只德牧啊！郝仁瞬間了然。其實之前她也曾考慮過要不要想辦法拿回那條尾巴，後來一想，覺得就算拿回來對阿花來說也不過是徒增傷感，這才作罷。沒想到尾巴最終還是被拿了回來。既然這是德牧的心意，郝仁也沒辦法昧着良心自行将尾巴處理掉，只能硬着頭皮把它交給阿花。

阿花雖然已經接受了現實，但依舊沒從之前的打擊中恢複過來。郝仁拿着尾巴回到房間的時候它依然趴在窗口愣愣地盯着窗外發呆。大概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郝仁一進門，它便猛地回過頭來，目光落到郝仁手中的尾巴上時頓時如遭雷擊般僵在了當場。

它沒叫，更沒撲過來，只是坐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郝仁手中的尾巴。

那個虐殺四只小奶狗的孩子真的很有連環變态殺手的潛質，竟然對尾巴進行了防腐處理，所以雖然現在天氣炎熱，那條潔白的小尾巴卻保存得很好，靜靜地躺在郝仁的手裏，仿佛下一個瞬間就會跟生前一樣激動地搖擺起來。

“你要不要？留下它，還是把它跟孩子們埋在一起？”郝仁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才艱難地對着失魂落魄的阿花開了口。

聽到埋字的時候，阿花的身體一抖，迅速站起身，走到了郝仁的腳邊，嗚嗚地叫喚了一聲。

郝仁摸了摸它的頭，把那條小小的尾巴放在了它腳邊。

阿花的反應比郝仁想象中平靜得多，不哭不叫，只是閉上眼睛将臉貼在那條小小的尾巴上，默默流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郝仁總覺得拿到那條小尾巴之後，阿花的眼神雖然凄涼依舊，卻似乎溫柔了許多，眼中也多了些許之前沒有的神采。

明白了阿花的選擇後，郝仁找了根鏈子，将那條尾巴串起來，跟項鏈一樣挂在了阿花的脖子上。

擔心阿花的情緒，出門的時候郝仁照例讓呆子跟Lucky留下來陪着它。

買手機可比買衣服簡單得多，兩人直接進了最近的一家數碼商城，随便選了個櫃臺，直接挑了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機，今天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買完手機，沒什麽別的事，郝仁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随便轉了兩圈，跟街邊的流浪狗流浪貓們打打招呼。數碼商城附近的這幾條街上有不少餐館，所以也就成了流浪狗流浪貓最密集的區域，所幸附近的商戶對貓貓狗狗還算友好，雖然這邊貓狗的密度很高，但與人類間的關系卻還算和諧。

有利自然有弊，這邊流浪貓流浪狗容易生存，于是便常常有不負責任的貓主人狗主人把自己的寵物遺棄在這邊。今天郝仁就不幸目睹了這樣一幕慘劇。

原本她根本就沒注意到那條趴在公交站牌旁邊的小白狗，只以為是一條普通的流浪狗，一直到聽到其它貓貓狗狗的議論。

“傻子！那個傻子還在等……”

“還在說它主人會回來接它，簡直蠢到爆了，難道它到現在都沒明白，自己已經被遺棄了嗎？”

“都快一個月了，主人會回來才怪！”

“都這樣了還對人類抱有幻想，活該它餓死！”

“白癡！蠢貨！看着就礙眼！”

……

這邊的很多貓貓狗狗都曾遭遇過主人的遺棄，所以面對它們衆口一詞的批判，郝仁還是能夠理解的。它們對那條小白狗的态度，大約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吧。在它們看來，早點接受現實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那些貓貓狗狗議論的時候根本不避諱那只趴在公交站牌旁的小白狗，小白狗原本目不轉睛地盯着公交車開來的方向，每當聽到議論，它就會耷拉下耳朵，表情落寞地盯着自己的兩只前爪，仿佛自己真的在做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

望着那只跟染上了髒污的雪球一樣髒兮兮的小白狗，看着它那雖然落寞卻依舊堅定的背影，郝仁覺得心髒一緊，忍不住走過去摸了摸它的腦袋。

“主人！”感受到郝仁的撫摸，原本無精打采地趴在那邊的小白狗瞬間跳了起來，擡頭一臉期盼地望向郝仁。

看清郝仁的臉後，它臉上的興奮瞬間褪去，又變回了之前那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陛下……”低頭朝郝仁行了個禮，它又趴回了原來的位置。

“別等了，你的主人不會回來了……”聽過貓貓狗狗們的議論，又看過它那身髒兮兮的白毛，郝仁當然明白它的等待根本就沒有意義。就像大家說的那樣，它的主人如果要回來，早就回來了。

聽到郝仁的話，小白狗并沒有跟之前面對貓貓狗狗們的指責時一樣低下頭充耳不聞，而是如遭雷擊般重重一顫。

“我主人說了會回來接我的，說了的……”小白狗擡起頭，眼淚汪汪地望着郝仁，像被戳中了軟肋一般極力地争辯着。聽它的聲音是個年輕的男孩子，應該才跟Lucky差不多大。

“你真的認為你的主人還會回來接你？”看它剛剛的表現就知道，連它自己都已經不太相信主人會回來。

“會的！一定會回來的！主人她答應了我的……”雖然依舊這麽說着，但語氣卻已沒了之前的堅定。

“不如跟我走吧！”郝仁摸了摸它的頭。不知道是哪個沒公德心的混蛋幹的，小白狗背上粘着一塊類似黑米粥幹涸後的巨大污漬，那一坨毛都已經因此板結了。看其它地方毛發的顏色，污漬的區域原本應該比這大得多，只是背上的那塊實在沒辦法舔到最後才變成了那樣。望着那塊污漬，郝仁很有沖動現在就把小白狗拎回家去打上肥皂搓上三百遍。

可惜，小白狗卻并不打算讓她如願，搖着頭，毫不留情地拒絕了：“要是我跟你走了，主人回來找不到我，會着急的……”

聽到這話，郝仁忽然感覺鼻子有些發酸。難怪其它貓貓狗狗都罵它白癡蠢貨，還真沒罵錯。都到了這種時候，這只傻狗竟然還在傻傻地相信着自己的主人。

“那你準備怎麽辦？”郝仁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該拿這只死心眼的狗狗怎麽辦了。

小白狗跟之前一樣，耷拉着耳朵低頭望着自己的爪子。

“你繼續這樣下去可不行！不等你主人回來接你，你就先餓死了！”郝仁忍着惡心摸了摸它髒兮兮的背，因為厚厚的皮毛看不太出來，其實它身上早已皮包骨頭，等待的這段時間它肯定沒怎麽好好吃過飯。

“不如這樣好不好？我帶你去見幾個朋友，讓它們先教會你怎麽活下去，你再接着過來等。”

“要是我不在的時候主人來找我了怎麽辦？”

郝仁差點一口老血噴出。

“郝義，把它拎回去！”軟的不行直接來硬的，郝仁直接揮手讓小弟動手。

小白狗實在太髒，郝義皺了皺眉，最後去旁邊的24小時便利店買了個環保袋，一把抓起它，直接丢進了環保袋裏。

“救命！救命！”小白狗被吓得嗷嗷直叫。

“陛下威武！”

“萬歲！”

“陛下回去記得給它多潑點涼水醒醒腦！”

……

面對姐弟倆個當街綁架的舉動，這邊的貓貓狗狗竟然普大喜奔，一副恨不得撲過來幫忙的架勢，可見它們已經忍了這個死腦筋多久。

雖然一開始嗷嗷直叫，但走了一段之後，小白狗還是安靜了下來。丢進浴缸裏洗幹淨吹幹毛，它甚至還乖乖吃完了郝義給它準備的狗糧。

“你可以留在我們這邊，我們會對你好的。”

小白狗低着頭沒回答。

“還是想回去等你主人？”

弱弱地點頭。

郝仁長長嘆了口氣，無語問蒼天。

郝仁軟磨硬泡了很久，那只死腦筋的狗狗才好不容易答應了她之前那個給它找幾個小夥伴的提議。

公園離那條商業街不遠，郝仁決定把小白狗交給德牧它們照顧。她總覺得只有那只德牧才能挽救得了這樣的死腦筋。

領着小白狗來到公園，跟德牧它們說過小白狗的經歷，那只德牧當即表示願意接納這個倒黴的小夥伴。公園的小動物只有少數是野生的，大部分也是跟小白狗一樣被主人遺棄的野貓野狗，所以對小白狗的經歷感同身受。郝仁原本還擔心它們不肯接納它，看到大家把小白狗圍在中間問長問短，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有公園的小夥伴們照應，就算它依舊固執地堅持要去等主人，也不至于餓死了。

“它就交給你們了。”郝仁拍了拍德牧結實的後背，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這只德牧特別值得信賴。

“陛下放心。”

“嗚嗚嗚……我好想主人……”面對公園的小夥伴們七嘴八舌的安慰，小白狗終于沒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嗚嗚嗚……我們好想媽媽……”

“媽媽……嗚嗚嗚……”

“媽媽我們好想你啊……”

郝仁剛想過去安慰小白狗，空氣中卻響起了三聲更加稚嫩卻更加凄厲的哭叫，回頭一看，發現竟是她之前放生在這邊的三只小豹貓。

此刻，三只小豹貓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只領着三只半大小奶貓的貓媽媽，那眼神說不出的羨慕與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