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露餡

露餡

溫凝這一口下去,下足了狠勁兒,她要被這混蛋氣死了,她擔心了那麽多天,還委屈了那麽多天,到頭來發現居然全是裝的?

頃刻間,兩人的呼吸染上了淡淡的鐵鏽味道,然而江恕皮糙肉厚,從小野慣了,大傷小傷受過無數,這點點皮外傷壓根無足輕重,更何況是他心肝寶貝兒撒得野,他只當是小趣味,全然不顧,渾然不覺,仍舊沉浸在小家夥的主動之中。

等到溫凝将他一把推開,男人睨着她不太對勁兒的臉色瞧了幾眼,這才揚了揚眉,懶散地勾着輕笑一聲,大拇指在唇角邊滲血的地方随意地揩了一下,而後垂眸掃了眼拇指頭上的血色,嗓音磁沉:“怎麽了?誰惹你不高興了,和我說說,嗯?我替你弄回去。”

溫凝微鼓着腮幫子,模樣又萌又兇,她鮮少生氣,大概這輩子所有的小脾氣,都發在了江恕身上,因此板起臉來的樣子實在讓人怕不起來,她在江恕心裏的位置又特殊得緊,這表情讓男人瞧着,只覺得可愛得要命。

恨不得能揉進骨血裏。

江恕說着,便不自覺地靠得更近,溫凝眉頭皺起,細長的手指頭抵在他胸膛,把人給推回去。

他還好意思問,罪魁禍首賊喊捉賊,溫凝氣不過,被他拘在被窩裏的腿一下躬了起來,擡着膝蓋就往他那頂了一腳。

一腳恰到好處,江恕這回還真吃痛得“嘶”了一聲,這要是換做旁人,這會兒還不一定有沒有命繼續說話呢,哪能像溫凝這樣,做了案之後,還被他摟在懷裏不松開,男人倒吸一口氣後,不自覺扯了扯唇角,話音微黯:“寶貝兒,知不知道剛剛傷我哪了?沒輕沒重的,那地兒還不都是你的?傷了往後誰吃虧,嗯?”

溫凝臉頰微紅地瞪着他,沒吭聲。

江恕繼續說:“也就是你,在我這橫也拿你沒轍,要是換個別人試試看?嗯?”他說着,伸手擡了擡溫凝的下巴,讓她仰頭看着自己,“換了別人,試試在寒城還能不能像個人一樣混下去。”

溫凝別了一下臉,瞥開他不規矩的手,對他這狠話,沒有半點害怕,大抵是吃準了他不敢動自己,也舍不得動自己。

“是啊。”小姑娘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江總威風凜凜,寒城哪裏有人弄得過你,什麽事情都由你一手掌握,連失憶這事也是說失憶就能失憶,全院上下所有醫生護士那麽多年的書都白念了,診斷都得聽你這個金融圈商人來定,江總可不是厲害麽?”

江恕摸着她臉蛋的手指僵了僵,向來處變不驚心理素質極強的男人,一時間竟被這小丫頭幾句輕飄飄的話語弄得心跳加速,沒來由地慌起了神。

“凝凝我……”江恕只是喊了她的名字,談判場上巧舌如簧的行家,竟一句話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怎麽?江總,我剛剛的話有沒有刺激到您?您現在還能受得了這刺激嗎?”這麽多天,他也不知道用這話堵了她多少次,哄騙她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溫凝一想到這,就又羞又氣,恨不得再咬他幾口。

江恕掃了眼她手裏捏着的手機,心想這事兒八成是露餡了,知道她這會兒生着氣,也沒敢再和她裝,索性坦白從寬:“我這不是擔心你知道我沒事,就又不願意呆在我身邊了,我想你多陪陪我,是,我錯了,你想怎麽折騰我罰我,我都願意受着,成不成,我不要臉我混蛋,你別氣着自己,我心疼。”

江恕說着,想伸手攬她,被溫凝狠狠地瞪了一眼,向來霸道的男人居然沒敢輕舉妄動,緊實的手臂在她身子上方停留了幾秒,收了回去。

只不過還好,她沒有扭頭就走,甚至還願意躺在同一張床上和他說話,哪怕語氣再差,他都無所謂,就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自小錦衣玉食唯我獨尊的富家公子哥,如今竟然變得如此容易滿足。

江恕沒再開口,安安靜靜的,等待面前這小祖宗的發落。

溫凝掀了掀眼皮子,擡眸掃他一眼,諷他:“怎麽,江總現在倒是全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也好,正巧,我倒想問問您,剛才您說,要是換做別人,還指不定什麽下場呢,別人?”

江恕心裏有些慌,這小丫頭跟他學壞了,好的不學學壞的,這語氣調調和神态,都和他先前在外人面前發威使壞的模樣如出一轍。

“您現在記得清晰了,倒不如和我說說,有幾個別人,也像剛剛那樣踹過您?”溫凝一口一個“您”字,字字句句直戳江恕心窩窩,偏生這如今有點兒脾氣的小姑奶奶還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他追了那麽久還不願意回頭,名分不給,機會也不給的,他哪裏敢惹,惹不起的。

“沒有,也就你一個有這機會和膽子。”江恕說的是實話,他這種身份地位的人,外人連見他一面都難,不說他過去從不喜歡碰那些花花草草,若是真有機會,哪個名媛小姐不知道好好抓緊,唯唯諾諾順着他脾氣來哄,換了誰敢像溫凝那般動手動腳沒輕沒重。

這回答也算是在溫凝的意料之中,可聽他親口說出來,怎麽說都還是有些開心和小得意。

江恕冷靜下來之後,察言觀色是一把好手,見她的表情明顯比方才松了不少,薄唇微啓,循循善誘:“吃醋了?”他反應到這一點的時候,心髒便跳得比剛才還要厲害,不同的是方才是心慌,而如今是雀躍。

她只有把他放在心上,才會在意,才會吃醋。

然而這事哪怕是事實,此刻嘴硬有脾氣的小姑娘也是不會承認的,這麽長時間下來,怎麽說都還是有長進的:“你什麽時候看到我吃醋了?”

這言外之意,你也配嗎?

江恕自打離婚之後就幡然悔悟了,自己在她面前只有地位低下的份兒,忙應:“沒有沒有,我不配。”

溫凝抿了抿軟唇,仍舊奶兇奶兇地崩着小臉,索性繼續翻起舊賬:“我看倒也不是都沒機會呢,江總聲明在外,光是我見過的,都不少小姑娘往您面前撲了。”

江恕雖嘴上說着不配,可心底裏卻是在竊喜的,心肝寶貝兒為他吃醋了,對不起,他有點爽到,男人态度相當端正地進行表态:“她們撲是她們的事,你也知道,大多是奔着我的身份來的,想要的也無非錢和權,我們哥兒幾個又正好都是單身,自然更多人盯着,但是我從來沒接受過,一向記得保持距離的,真的,凝凝,不信你去問賀呈他們,任天高也能證明。”

溫凝心想着,任天高那鬼話還能信?還不是江恕說什麽他就是什麽。

“你單身?”溫凝提了一嘴。

江恕沉思片刻,勾了勾唇:“如果你願意的話,那我就不單身了。”他說着,又往她面前湊了湊。

只不過仍舊被溫凝用手掌心抵了回去,他也不惱,末了還在她嫩生生的掌心吻了吻。

溫凝頭腦清晰地替他把用詞修改得更恰當一些:“江總,您這不叫單身,您不過是個離異老男人。”

江恕:“……”

不得了,不愧是他看上的小祖宗,氣死人不償命的功夫,居然也練就得如火純青。

可是他沒辦法,這他媽是他自己一手慣出來的。

江恕又将姿态放低了些,話音也溫潤,像是求着她那般口氣:“是,我都這麽慘了,那溫小姐要不可憐可憐我,給我個名分成麽?”

“我不做慈善的江總。”

江·卑微·恕這會兒可憐巴巴的:“給個機會呗?”

溫凝揚起下巴來,模樣又倔有驕傲:“不瞞您說江總,現在想追我的小狼狗也不少,您一個離異老男人,還真算不上什麽良配,想要機會啊,排隊去吧。”

江恕被她這一句一句的氣得不輕,偏生又不敢沖她發脾氣,就連忍不住捏着她下巴的手,都沒敢使什麽力道。

溫凝說完,抱着枕頭去了隔壁屋,下床的速度之快,快到江恕都沒來得及把她捉回來。

關門聲“嘭”得一聲震耳,溫凝走得相當決絕。

“凝凝?”

溫凝沒回。

江恕有點兒委屈,追下床去敲了幾遍門,裏頭小丫頭愣是沒動靜。

“不是說好了陪我睡的?”

溫凝終于有了點聲:“失憶了,不太記得。”

江恕第一次懂得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是什麽滋味。

可是回想起來,這石頭似乎是任天高搬的???

男人沉着臉回到病床上,不停地回想她方才說的“小狼狗”和“離異老男人”,越想越酸,越想越不痛快。

這種醋溜溜的滋味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上。

江恕一夜沒睡,睡不着,前幾晚都是溫凝陪着的,可是昨晚,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好不容易天光大亮的時候,他皺着眉頭有了一絲絲困意,然而還真正入睡,就聽見溫凝從裏屋走了出來。

好家夥,穿衣風格都不變了,不再是前幾天寬寬松松的毛衣,從上到下裹得緊緊的,他想動手動腳都沒這個條件和機會。

“醒了?”溫凝問。

江恕點了個頭,“嗯”了聲,什麽要求也不敢提。

溫凝掃了他一眼:“我餓了,你餓嗎?”

“餓!”江恕态度相當端正,原本要補覺的心思也立刻抛之腦後,“我們一塊吃早餐吧。”

溫凝倒是沒拒絕:“想吃什麽?”

江恕勾了勾唇:“都好,你做的我都喜歡。”

溫凝揚揚眉:“你還想要我做啊?”

江恕眨眨眼:“不不不,我讓人送上來。”哪敢勞煩她,小祖宗現在脾氣可大了!

“不用了,我點幾份外賣送上來。”溫凝戳着手機,沒擡頭。

江恕如今哪有什麽說話的份,半點意見都沒敢有,只知道點頭。

等待外賣的時間,溫凝沒說話,江恕也沒敢搭話。

男人百無聊賴,又想起她昨晚說的小狼狗,想弄個明白,于是摸出手機來解了鎖。

溫凝昨晚點開的短信界面還沒關,此刻打開了依舊是那幾條。

任天高……

就他媽是因為這幾條短信!

江恕壓着氣,給他發了條消息過去:“小狼狗是什麽意思?”

任天高那邊很快回了短信:“報告江總,小狼狗指的是年輕帥氣體力好的小鮮肉,重點在于年輕和體力好,現如今很多女人有了錢,不再喜歡曾經追求的那些有錢有權的老男人,甚至有些還是離異過的,她們自己成了富婆,往往更喜歡追求新鮮和刺激,對于小狼狗較為青睐。”

江恕一字一句看完,緊咬着後槽牙,差點沒把手機捏碎。

正巧這會兒外賣到了,溫凝趁江恕沒注意,舀了一勺,喂到他嘴邊。

江恕簡直受寵若驚,這怎麽一覺起來,這小寶貝兒的氣就消了?居然還主動給他喂上早餐了?!

不吃不是男人!!

他甚至連勺子裏的東西是什麽都不管,相當順從地張嘴吃了。

下一秒,男人的動作僵了僵。

溫凝喂了勺變态辣火雞面給他,蘸滿辣醬的勺子還非常用心良苦地在昨晚她咬出血的那個嘴唇上使勁兒壓了壓。

江恕被辣得連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一擡頭,對上小姑娘單純無辜的眼神,是半點火都沒舍得發出來。

男人捏着手機,垂眸看了眼屏幕,任天高的消息還亮着。

江恕忍着嘴唇的刺痛,給他發了個消息過去。

“任天高。”

“是的,江總!”

“你馬上定一張去非洲的票,往後的十年,你都不要回來了。”

凝凝小驕傲:有本事沖我來!

江恕:你我是不敢動,但是任天高必須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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