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大老板在總統套房,在和高僧喝茶。

他狀似随意地招呼胡祖六:胡先生,這邊坐。

胡祖六第一次被人稱為先生,一時羞澀起來,很拘謹地搭着椅子邊坐下,對蔡總和高僧都示好地一笑,說:老板好,大和尚好。

蔡總覺得眼前的少年嬌憨可愛,穿着白襯衫和牛仔褲的樣子清純得像個中學生,讓人忍不住想親手扒下來看裏面的肉體。

但蔡總是不會把自己的欲望說出來的,他和藹地問胡祖六在這裏工作多久了,老家是哪裏,家裏還有什麽人,出生日期和時辰是什麽。

胡祖六老實地一一作答,唯獨在出生日期上他有所隐瞞,按照之前爹娘叮囑的少說了五十年。

蔡總又問:我這次來這邊是想招攬一些人才的,怎麽樣,有沒有興趣來幫我?

胡祖六說:……我能幫你什麽呢?

蔡總暗想:原來并不是十分單純的孩子啊,這個問題問的很敏銳。

他笑說:我用人要看心的,所謂做事先做人,你有什麽本領我不知道,但我看出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年輕人,樂意栽培你。這方面你不要多想,對于我只是件小事,沒什麽大不了的。

胡祖六努力理解這段話,然而并不得要領,歪着腦袋說:嗯?

蔡總轉頭問一直不語的大師:大師,這個年輕人的八字是否旺我?留他在身邊是否合适?

大師星眸半垂,掐算半晌,笑容滿面說:我看這孩子眉清目秀靈臺清明,而且八字于你是極好的。是個善緣。

蔡總大喜,又追捐了些許香火。

胡祖六一直想問大老板想知道自己幹什麽,但沒插上嘴。

蔡總恭送大師,胡祖六想這下該輪到談正事了吧。

蔡總說:餓不餓?

胡祖六說:……是有點餓了。

蔡總帶他去吃西餐。

刀叉是用法胡祖六當然是不會的,但他設法把牛排吃進嘴裏了。

牛排做的有點生,但味道嫩而多汁,挺和口味的。

蔡總優雅地用餐巾擦擦嘴角并不存在的渣滓,然後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笑問吃的開心的胡祖六:胡先生,你有什麽願望想要實現嗎,說出來我可以幫你。

胡祖六想起拖泥老師好像也問過他的理想,他不知道為啥城裏人都這麽急着打聽別人的理想,大概是很時髦的話題吧。

他舔舔嘴唇,把牛排的醬汁一滴不剩卷進去,咂咂嘴說:“我的理想就是在城裏好好逛逛,也沒白來一回。”

這個答案好像大大出乎蔡總的意料,他凝神看眼前這美麗的青年,猜這話是玩笑還是心機,還是兩者都是?

也許是個野心不小的孩子,沒有要支票,沒有要花店咖啡店創業的亂七八糟店,就只是逛逛?

……好吧,把這理解成雅趣也好。

蔡總不介意包養的情人知情識趣,事實上他還挺懷念在康奈爾大學時候的情人的,對方的理想是做背包客環游世界,到所有的名勝裸奔野戰。可惜後來他去倫敦政經學院深造的時候情人跑沒影了。

年輕真好。

蔡總煥發了青春的活力,吃完飯就心動不如行動地帶着胡祖六周游城市。

并沒覺得去什麽了不得的地方,只是城市最高的塔上了一回,又去游樂園,去水上公園,去商場給他買了一堆衣服。走馬觀花地看。

然而胡祖六作為一個山溝裏出來的土包子小狐貍,真的眼花缭亂,且到任何一地都反應誇張“哇,好棒!”“這裏好好玩!好厲害!”“好漂亮!”

蔡總覺得這孩子很敬業,他簡直要相信他的單純了。

然而長成這樣的,怎麽可能單純呢。

蔡總還是有定力的,他和之前被一眼迷住的王經理不一樣,他只是把這些當做一場冗長的前戲,越是漫長越是旖旎。

只希望晚上親手扒下他送給他的衣服的時候,謎底揭曉,一切都是值得。

他打着算盤,而胡祖六站在冰激淩攤面前流口水,轉頭問他:這是啥啊?好吃嗎?

蔡總噗地笑了:雖然知道這是裝的,可是也太可愛了吧。

回酒店的路上,一個交警攔下他們的車。

司機降下玻璃。

小交警敬了個禮,看了眼後面,但後面隐藏在車體裏尋常看不見。

司機說:咋了?

交警說:查車牌。

司機哼了聲:這車牌是很牛逼,但這車也很牛逼啊,不配麽?查什麽,查壞了你賠得起嗎?

蔡總說:不要這樣,配合長官工作就好了。

交警深深看了眼後面,仿佛能看到舔冰激淩的胡祖六:這位先生通情達理——能看下身份證嗎?

蔡總皺眉。

助理忙說:長官,查身份證有什麽理由?

交警說:沒什麽,只是排除通緝犯。

助理一陣阻攔,小交警的領導老交警過來,問明情況,白了他一眼,放行。

小交警掐腰看着車屁股揚長而去,掀了掀帽子。

剛才雖然隔着玻璃,但他确實看到了本尊,是只妖氣沖天的小狐貍。

胡祖六以為會被送回到建築工地的工棚裏,畢竟他的破被在那裏。

然而沒想到他被帶回了酒店,并且一路到了蔡總的總統套房。

胡祖六有點不樂意,他想蔡總是有車的人,打黑車,送蔡總回來,難道自己一會要走回去?

他是不怕走路的,但他不知道回去的路啊。

他猶豫着是否可以請求司機送自己回去,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要不然在馬路邊上睡一宿。“他下了個決心,”實在不行的話。“蔡總沒有他這麽多心思,只覺得這一天到了最後,也到了最關鍵的點睛之筆。

“來吧,”他扯開領帶,在沙發上舒服坐下,向後一仰好整以暇的姿勢,“讓我看看你。”

胡祖六不解:“看我?那就看吧。”

蔡總等了會,胡祖六卻沒有動作。

迷之尴尬。

蔡總聳聳肩:開始吧。看看你本來的樣子。

胡祖六一哆嗦,想起早前已經被助理看穿本來面目了,恍然大悟蔡總對自己這麽好,原來是想看狐貍!

他又有點生氣,想看直接說就好了,幹嘛哄騙他?他是不願意的!這麽想看野生狐貍,去動物園啊!就為了省點門票錢嗎?!他長這麽大還沒給家人以外的人看過本尊,那相當于裸體,多不好意思啊。

雖然各有心思,但确實看裸體這一點是沒有錯的。

理解了的胡祖六面紅耳赤,眼睛看着別處。這是他的本能反應,犬科動物用無視對方來避免沖突和尴尬。不僅犬科,人科也是這樣的。

蔡總看到他這副望天望地就是不望自己的樣子,覺得異常可愛,然而畢竟時間不早了,有幾分不耐煩。

他走過去,口氣和藹地說:表不好意思嘛,你造嘛,我今天一看見你就宣你了。講真,你很可愛。我這個人很重感情,是不會虧待你的。

胡祖六迷迷糊糊的,但不是傻透腔,何況這幾天晚上工友接二連三地摸上來,他也是知道什麽情況的。沒想到這個蔡總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居然也是這種……這種不好的人!

蔡總的手已經搭上他的肩膀。

胡祖六炸毛地跳起來:你幹啥呀!

蔡總嗔怪說:你這個調皮的小妖精!

胡祖六說:……是啊,我是小妖精啊,那也不能這樣啊!你們人怎麽這樣!

蔡總一把摟住他,說:差不多就行了,戲過了就不好玩了。

胡祖六一口咬上他的手腕,受驚地跳到一邊。

蔡總短促地叫了一聲,捂着手腕,想罵人,但看到眼前如此秀色又不忍心毀了機會,笑說:我怎麽覺得你像受驚的貓?

胡祖六說:我不是貓!我是狐貍!就算是貓你也不能這樣啊!

蔡總說:好好,小狐貍精,過來給哥哥抱抱,啊呀你可真有一套,待會一定讓你哭着求饒。

在他縱身撲來的一瞬,胡祖六發動了“如夢令”。

蔡總從半空中跌下來,然後一陣抽動,失魂落魄地爬起,自己走到床上,仰面倒下,一二三睡死過去。

胡祖六擦擦汗,走過去看睡着的蔡總,忍不住踢了他一腳:“知道我是狐貍精還敢這樣!以為我們狐貍是好惹的嗎?!混蛋!大混蛋!

蔡英武做了一個春夢,夢裏他和胡祖六胡天胡地,然後赤裸裸雙雙跑到世界各地野戰,長城烽火臺上,艾弗爾鐵塔的塔尖上,金字塔堆上,自由女神的火炬裏,布達拉宮,乞力馬紮羅山的雪堆裏,尼羅河的淤泥中……搞着搞着胡祖六變成了年輕時的情人。他激動地一把抱住:原來你還活着啊!

他和情人手拉着手快活地奔跑着奔跑着,在春風裏。

“嘿嘿嘿嘿”,蔡英武是在晨光中自然醒的,一時不知夢耶實耶。

胡祖六睡在一旁。

蔡英武實在記不起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喝多了?……不過好像沒喝酒。

他推醒胡祖六:小胡,昨晚到底……

胡祖六打了個哈欠。

他昨晚實在不想睡馬路牙子,所以只好在這裏住下了。反正蔡英武一直在夢裏淫笑,不可能醒來對他做點什麽。

本來胡祖六是想睡沙發的,但他看這張大床好像很舒服的樣子,在上面颠了颠,确實很舒服,就決定稍微躺一下,一下就好。

誰知道一下子就睡過去,直到天亮了。

胡祖六打着哈欠,眼角有點朦胧的淚意,蔡英武呼吸一窒,很想做點什麽。

胡祖六立刻警覺,念了個“神魂颠倒決”。

蔡英武立刻僵住。在他的意識裏已經把胡祖六給侵犯了,但事實上也就一兩秒鐘的事,胡祖六還順便吸收了點他的陽氣。

蔡英武回神之後心滿意足地對胡祖六笑:你這個小妖精,果真很有一套。

胡祖六說:……老板你不要這麽說。我是正經的。

蔡英武說:不要叫老板了,好像賣的一樣,我是真心宣你的,想留你在身邊,以後你就叫我蔡先生吧。這張卡拿去花。

他遞過一張金卡,志得意滿地下床去洗澡。

然而腳一落地一晃身,腰腿酸軟,差點跪倒。

當着小情人的面,他也不能服老,勉強走到浴室,扶牆靠上,暗恨年紀不饒人,這孩子簡直是個榨汁機。才一個晚上自己就被掏空了,虧得厲害。

胡祖六拿着金卡翻來覆去的看,不知道是幹啥的,往旁邊一丢。

他補了個眠,醒來蔡英武已經去上班了。這酒店房間乃是他在此地臨時落腳點,用作金屋藏嬌之所了。

胡祖六想回工地上班,但還是不知道路怎麽走,他出了房間,摸到一樓,看到有自助餐廳,想到肚子餓了,想吃東西了,就走進去,怯生生地想買個包子吃。

然而美豔大放的服務員說這裏不要錢。

還有這種好事!胡祖六高興得尾巴要翹起來了,進裏面吃了個肚皮滾滾。

司機适時出現,說胡祖六要去哪都可以,他負責接送。

胡祖六還想去逛街,玩,但是他知道光玩不工作是不對的,于是他要求回工地幹活。

司機一臉難以置信,但還是沒有說什麽。

路上他不時從後視鏡瞄胡祖六。

不得不承認是個漂亮得像個狐貍精的小夥兒,雖然不至于驚世駭俗,但怎麽看怎麽舒服。明明可以靠臉吃飯,為啥還要回工地幹活?攀上大老板難道不是可以脫離勞動階層了嗎?

不,這小胡一定是有野心的人,他不滿足于做一個被包養的鴨子。

他這是藝術人生啊!——司機贊許地想。

做出這番判斷後,司機就不再言語了,死心塌地地做一個司機。

胡祖六收拾得如此體面,回到工地上,震驚了一工地的人,連塔吊都懸浮在半空中,不動了。

工頭說:你……你還回來幹啥?

胡祖六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說:我昨晚就想回來來着,不過不知道回來的路。司機大哥送我回來的。

工頭張張嘴:你……老板找你幹啥?

胡祖六臉紅了,低下頭。

小趙小張小王小李心如刀割,紛紛丢下手裏的工具,圍攏過來:他有沒有欺負你?!我們給你報仇!

胡祖六搖頭:沒有沒有。我可以工作了嗎?

沒有理由不讓他工作,有人一個電話打到蔡英武那裏請示。

蔡英武正在股東大會上,聽了彙報沉吟半晌,道:他想工作就讓他工作麽。

胡祖六于是又回到工地,但換了工種,他被安排給食堂大嬸兒打下手,平時幫着買點菜什麽的。

這是個清閑而有油水的工作,等閑人撈不着,可是他現在的背景夠硬了。

大嬸兒誇他說:真是個好小夥子!

下班後他本來想仍舊回工房,但這是不被允許的。

他的破被子也不見了,床被一個新來的給占了。

他委屈地問工頭:那我睡哪兒啊?

工頭狠狠地抽煙:你快走吧,司機還在外面等你。

司機果真再等他,看他出來就從大黑汽車上下來,巴巴地給他開門。

胡祖六糊裏糊塗地又被送回酒店。

蔡英武和他共進晚餐。

蔡英武說:如果你實在想工作,我可以安排你進總部,工地上魚龍混雜環境太複雜。

胡祖六說:總部是幹啥的地方?我……我啥也不會啊。

蔡英武說:不會可以慢慢學。

晚上他洗了澡出來,胡祖六正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他舍不得走也是因為這裏有電視,那麽大一個電視,一百多個電視臺,挨個換臺,想看哪個看哪個,真是個好地方。

反正他也不怕蔡英武,就厚着臉皮賴下來了。

蔡英武眼前秀色可餐,可惜自己身體已經被掏空了,他雖然還在微笑,眼裏揚起一抹屬于中年男子的憂郁。

他摸着胡祖六柔軟的黃毛,柔聲說:寶貝兒,你很好,但是今晚我累了,只想摟着你什麽都不做,只是睡覺。

胡祖六說:那你去睡吧,我看會兒電視。

蔡英武拿起遙控器,啪給關了,用霸道總裁低沉的聲音說:現在是睡覺時間,小孩子睡飽才能長高。乖啦。

胡祖六眼饞地看着遙控器,說:去夢裏做羞羞的事情吧哔哩哔哩巴拉巴拉馬哈馬哈……

蔡英武一下呆了,叫出遙控器,自己跑去床上睡覺,懷裏抱着個大枕頭滾來滾去。

胡祖六繼續快樂地看電視,沒人打擾了。

第二天,蔡英武後悔昨晚沒有把持住,又被掏空一次,腎虧的不像話,誰讓遇上個尤物呢,他扶腰咬牙想。

胡祖六熟門熟路地去自助餐廳吃免費食物了。

吃飽了出來,司機和打黑車在外面,胡祖六揮揮手,打算坐車去上班。

一個戴墨鏡瘦高的年輕男人撞過來。

胡祖六說:對不起。

年輕男人低聲說:你這兩天也吸了不少吧,再不收手就不怕出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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