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日一大早,在尤婆子催促聲中,連歆織面無表情炒菜。

尤婆子陰陽怪氣的講,莫鐘被踢了,你這姓連的近水樓臺先得月,日後可得罩着老婆子。

連歆織很想問,讓莫鐘罩着的時候态度那麽好,為啥到了咱這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尤婆子挺納悶,心說這小公子口味太叼,換婢女換的太快,她老婆子沒個心理準備。

然後,接下來的日子,仍舊循規蹈矩,雖說枯燥,倒也安穩。

時間一晃到了冬季,和穆燕同一批來丁府的婢女賣身三年時間已到,紛紛準備回家事宜,當然,有一部分表示願意繼續留在丁府為婢,這一類,在今年冬季都簽了死契。

這日,空中并未飄雪天氣卻冷飕飕的,婢女們換上一身冬裝,一個個縮着脖子在竈屋閑聊,你一句我一句,透着能夠回家的喜悅。

連歆織蹲身竈前,和穆燕說說笑笑,以後這樣日日相見的機會大概沒有了,她記得穆燕說過不在繼續為婢,選擇回家,來年開春成親,以後能說上話的朋友不在身邊,注定會有點寂寞的。

穆燕也有點感慨,安慰她說,三等婢女中有很多不錯的,用心去看,總能交到新的朋友,別整日一個人孤零零的,生個病有個麻煩總要有人在身邊幫襯。

提到生病,連歆織的确感覺身子不是很舒服,不過也沒當回事,多穿一些大概就好了。

穆燕明日就能離府,今個兒最後一天婢女生涯,可能是知道日後在也不會踏進丁府,她一時說的有些多,為人頭一次顯得唠叨,所言俱是經驗之談,讓人頻頻點頭受益匪淺。

晚上的時候連歆織跟着她回房間去收拾衣物,不禁眼眶微紅,想當一個好奴婢容易,想當一個不吃虧的奴婢難。縱然不知日後會如何,想來再也不會有一個比穆燕還令人安心的朋友。

淩霜兒思來想去,同樣選擇回家,她和穆燕住同一房間,聽着對方和連歆織兩人說着話,有種心癢的感覺,想湊上去一起,曾不久前為了所謂的權把最好朋友得罪,她很後悔,現在不知如何來挽回。

穆燕為人不是那麽小氣,特別經歷王典一事,她學會拿得起放得下,對于淩霜兒,只要對方不過分觸及到自己利益,她都會選擇原諒。但想要回到從前那種毫無芥蒂的關系,不可能了。

連歆織歪頭,有種被淩霜兒瞪視的錯覺,她眼珠一轉表示回去睡覺,有很多話都是聊不完的。

穆燕點頭,送人走出房門,揮手。

柴房附近的第五間房,連歆織推開門,剛一進去就聽嘻嘻哈哈聲,老一輩婢女走人,剩下的新人就是老一輩,欺壓明年的新人,作為被主子欺壓慣了的婢女,能欺壓一番新人也是新鮮的,難怪都這麽開心。

李碗最近情緒很糟糕,經常丢三落四,和人吵嘴,她心裏藏着事兒,可能是壓力過大整個人瘦弱極了,白白嫩嫩的小臉瘦成一條,顯得營養不良,她精神不振地躺在榻上,聽人說笑也神色蔫蔫,哈欠連連。

連歆織一早發現她情緒不對還是前幾日,當時沒多想,李碗不高興的時候多,陰晴不定,沒一會兒就又蹦蹦跳跳和人笑鬧,此次連着幾日鬧情緒卻是少見。

……

穆燕走的那日,連歆織将人送至丁府後門,見她和幾個同樣準備離府回家的姑娘站在一處,雖說早有心理準備,仍舊避免不了微紅眼眶,天上飄着雪,雪花落在肩膀披風上,揮手,再見不知在何時。

留給人傷感的時間并不多,尤婆子在一旁催促快些回去,大太太等着吃飯呢,等的久了有你們好受。

喜歡用主子壓人的尤婆子在婢女中一向不讨喜,沒少被人背後吐口水。

正值辰時,飄雪的緣故讓天空顯得陰沉,竈屋中一小部分婢女走人,留下的活剩下的婢女分着做,每個人肩上的壓力增加,往日裏喜悅的氣氛一時沒了,任誰都不願多做。

婢女們的懶散讓尤婆子生氣,在大冷天裏,把婢女們全部叫到院中整齊站好,挨個教訓,順便吩咐每個人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尤婆子脾氣大喜歡罵人,管理事務方面卻有兩把刷子,頭頭是道。

連歆織一直以為,像從前一般當個燒火丫頭就好,其餘時間用來給小公子準備膳食,不過尤婆子接下來的話令她驚訝,以後大太太的膳食竟然也要由她來負責,不用在做燒火丫頭。

按尤婆子的話來說便是,淩霜兒這個三等大丫鬟無能,走便走了,炒菜味道十分好的穆燕走了讓人遺憾,以後你連歆織便用穆燕的竈吧,給小公子炒菜這麽久,相信你手藝不錯,若得大太太青眼,可別忘了在背後默默支持的老婆子。

連歆織表示,忘了誰都不能忘了尤婆子……

袁岚纖臉色格外白,不正常的白,走了穆燕淩霜兒,三等大丫鬟仍舊沒落到她頭上,她又一次被人騎在脖子上,這一回還是一個黃毛丫頭,此番打擊不可謂不大,冰冷天氣,身子發抖不停。

魯雪的面色也不好看,牙咬得吱呀吱呀響,想當初,她拼命讨好莫鐘打算換取一些好處,好處沒得到不提,反惹一身騷,那莫鐘是個自私的,有了好的東西從不與人分享,仗着柳公子的寵愛,沒少在丁府得瑟。

對三等大丫鬟這個位置,莫鐘半點不看重,能當則好,不能當也罷,她不稀罕,先不說她能力問題,單單是炒菜一關便入不得尤婆子的眼,何況因為小公子一事,尤婆子很難給她好臉色看,不經常數落已然是萬幸,柳子奇曾向她保證過,只要挨過丁府三年,一定會娶她為妻。另一方面,和王典暗地裏保持的關系,無人知曉,這令她很滿意,希望日後的兩年多能安安穩穩度過。

尤婆子讓婢女們該散了就散了,趕緊給主子做飯去,誤了時辰別說挨板子。

第一日當三等大丫鬟,第一日給丁大太太做膳食,連歆織手指頭發抖,比起小公子,丁太太的難伺候程度令人咂舌,一邊回憶往日裏的穆燕做菜順序,一邊動手取菜,跟在穆燕身邊那麽久,她多少明白丁大太太所喜之食,再聽尤婆子唠叨幾句,很快的,幾道像模像樣的菜被做出來。

她整個人滿頭大汗仿佛打了一場大仗,擦一擦額上的汗,尤婆子拿起筷子夾幾口她的幾道菜,覺得味道勉勉強強可以,滿意道:“不錯,能在太太那裏過關,但你不能自滿,日後努力。”

連歆織趕緊點頭,表示小公子的菜沒做呢,她要去忙了。

尤婆子一揮手,把人趕一邊去。

一早的時間,在忙忙碌碌中過去。

驚亭軒,丁彌骞伫立窗前,聽小姑娘一道一道菜介紹,無動于衷。

連歆織對于他時常擺臉色這種事習以為常,見他沒有別的吩咐便退一旁去。

外屋,迎秋有點愁眉苦臉,拉着連歆織聊幾句,原來大太太見兒子日益康複便心思活絡起來,準備親自出手給兒子安排一個貼身婢女,這類婢女是幹嘛的,咳,不必多言,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連歆織眨眨眼,恍然記起尤婆子巴結莫鐘的用意,丁大太太很早以前就有這種想法了吧,最近才把爪子伸出。

摸摸下巴,她拍拍迎秋肩膀,表示近水樓臺先得月呀,咱愛莫能助!

接觸時日久了,迎秋有何想法并不會隐瞞對方,包括想和小公子這個那個、這個那個,羞澀一笑,有丁大太太在一旁施以壓力,她現今的想法變了,有點想讓小公子明白自己心意,這樣的轉變不知是好是壞,她挺迷茫。

人的欲望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增加,連歆織一副很理解的模樣,就拿她自己來說吧,以前也沒覺得當三等大丫鬟如何,如今當上了,她還想着怎麽把尤婆子扒拉下去自己上位呢。

尤婆子若知道她念頭如此,一定拍她後腦勺。

迎秋嘆氣,丁大太太那裏好說,人家主子只盼兒子有個女人,這個女人是誰倒無所謂,畢竟不是娶親,是,那個,呃,開竅?用這個詞可以吧,她主要為難的是不明小公子何意,小公子是否有心?

繞着迎秋轉幾圈,連歆織蹙起眉頭,話說如何明白一個男人是否對自己有意,關于這類有點害羞之事,問莫鐘是一定能問出答案的。

板起臉,迎秋有點生氣,才不去找莫鐘,打死都不能去找莫鐘。

雖然不想承認,但莫鐘在這方面真的是行家啊!連歆織無辜地搖頭,說日後會多多觀察莫鐘,說不定能有點幫助。

迎秋眼神有點古怪,也不說好或者不好,她心裏有點不安,總覺得和莫鐘接觸過多容易被帶歪,萬一連歆織真被帶歪,跑回來搶小公子怎麽辦?心思轉了幾轉,大有深意道:“不是一路人,別往一塊湊合。”

湊合不湊合的,也不是自己能決定的,生活在同一座院子裏,低頭不見擡頭見,吵的時候有,心平氣和談話什麽的更有。

她的不以為意讓迎秋更擔憂了,這不,除了糾結小公子,迎秋又多了一樣活:看着連歆織,堅決不能讓對方太過靠近小公子!

兩人是好朋友,但好朋友絕對不能搶好朋友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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