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雖然這個禁制作用在莫雨身上,但莫雨本身并非妖修,金漆的力量無法影響他。為了盡快破壞這個該死的法陣,莫雨走遍蘭蔭山的每個角落,确定了當初柳樹妖注意的位置,剩下的三成也沒能逃開莫雨的眼睛。

如果可以,莫雨真的想自己動手,而不是借助這個男人的勢力。

莫雨冷着臉看着縮成一團的王玄英,冷道:“改個名字。”莫“啊?”王玄英一呆,在殿上男子宛如冰雪的眼神中,他打了個冷戰,生死攸關時刻轉得格外快的腦子立刻意識到他的名字惹得這位大王不高興了。

王玄英立刻道:“小的王鐵蛋。”王玄英改名字改得異常痛快,他一開始就叫王鐵蛋。只是後來擋了老大,手中權勢不小,王鐵蛋這個名字顯然不符合他大當家的高貴身份,而抓來個書生給他另取的名字。

見這個名字差點成了自己的催命符,王鐵蛋大當家深深地,深深地憤怒了。他決定,等到他活着離開蘭若寺,一定不會放過那個該死的臭書生!

莫雨擡手,一道銀色的光芒沖入王鐵蛋的腦袋裏。

王鐵蛋抱着頭慘叫,好半晌痛楚才平息下來。他顫巍巍地看向莫雨,眼中恐懼之意越發濃重。

他的腦子裏多了很多不屬于他的記憶,以及一句命令。

莫雨冷道:“做好這件事,自會保你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不然……”他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小蝶,“你來輔助他,蘭蔭山上的一切任由你調遣。”

小蝶一怔,旋即眼睛就亮了起來。強自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小蝶重重俯身,大聲道:“小蝶遵令,定不令君上失望!”

————

穆玄英做了一個夢。

過去的種種歷歷在目,絕望得像是走不住的幻境。

他似乎停留在上一世莫雨已然故去的時候,震碎的棺木之下,俊美的惡人谷少主雙眸緊閉,慘白的臉色無損他皎然如月輝的容顏。他靜靜沉睡,仿佛只是午後的小憩,下一刻就會睜開眼睛,露出一雙熠熠生輝的鳳眸,眼底含着笑,看向他。

穆玄英睜開了眼睛,淚水自眼眶中肆意流淌。他小聲嗚咽着,明明上一刻與莫雨相伴的記憶清楚地存在于腦海中,他仍是無法釋懷。

他始終記得,究竟是誰,究竟為了誰,在年華正好的時候,阖上了眼睛,再也無法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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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絹帕輕輕地壓在了穆玄英的眼角,拭去了他眼角的淚水。同時,一個溫柔的聲音在穆玄英耳邊響起,帶着濃濃的關切之意,道:“垕兒,怎地哭了?”

穆玄英怔怔地擡頭。

目之所及,是一間并不大的房間。房間裏的陳設極為樸素,雖然瞧着并不是普通的東西,但大多都有些殘破。屋中唯一稱得上完好的地方大抵就是穆玄英如今躺着的床榻,以及這床只崩開些許棉絮的被子。

他躺在床上,而床邊則坐着一個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她的身上散發成熟女子的韻味,眼角眉梢是豆蔻女子無法企及的妩媚妖嬈。

她有一雙黑色的明眸,此刻正滿含關切愛憐地望着他。

穆玄英的身體,僵住了。

“垕兒不必理會那些人的閑言碎語。”女子手持絹帕細細地拭去穆玄英眼角的淚痕,慢慢道:“不過是群捧高踩低的奴才而已,我的垕兒豈可因為他們的話而難過。”

女子的聲音很平淡,卻帶着淡淡的倨傲,但不可錯認的是其中的關切之意。但穆玄英吓得一激靈,整個身體往後一蹿,後腦勺“砰”地撞在了牆上。好在修真後他的腦殼硬了許多,他連點油皮都沒有碰破半點,但還是不可避免地疼了一下。

女子從容優雅的神色頓時微變,她忙伸手将穆玄英扯回身邊,完全沒有将穆玄英的下意識反抗看在眼裏。她有些強硬地扒開穆玄英的頭發,先是瞧了一遍,見沒有傷痕又輕輕拿手指揉了揉,有些嗔怪地道:“垕兒,你今日怎地毛毛躁躁的,可是身上還有些難受?”

“等、等等……”穆玄英漲紅着臉,拼命将身體往後蹭。也不知是不是剛醒來手腳有些乏力,他怎麽也掙不開女子看似柔若無骨的手掌,只得竭力将身體離得女子遠些,小聲地道:“你先松開我。男女授受不親,這樣不好。”

且不說他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單是他家裏的那位見到他被個女子抱在懷裏……穆玄英實在無法保證這位眼神很溫柔的姑娘能不能完整地走出這個屋子。

咦?說起來,雨哥呢?

穆玄英說得一本正經,但聽到女子的耳中,她卻忍不住撲哧一笑,蔥白的手指輕輕戳了穆玄英額頭一記,笑道:“調皮。你是我的孩兒,五歲十五歲還是二十五歲,都是如此。莫不是你長大了就不認為娘了?”

“啊?!不可能!”穆玄英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女子,脫口道:“你怎麽可能是我娘親?!”

雖說一歲之前的記憶早已模糊,娘親在他的印象中只剩下溫暖的擁抱和不舍的低泣,但他從叔父那裏曾收到一幅丹青,那幅傳神的畫像彌補了他心中娘親模樣的空白。

他的娘親穆柳氏相貌秀美,雖然在做兒子的心裏,世上再不會有人美過他的娘親。但他得承認,眼前這個女子相貌足以颠倒衆生,比之惡人谷的前明教聖女米麗古麗也不遜色半分。

聽到穆玄英否認她娘親的身份,女子的臉色驟然陰沉起來。她的眼眸變得幽暗起來,即使其中溫柔不減,但其中卻淬着某種令人心驚的東西。即使穆玄英如今小腹內有着一顆圓溜溜只顏色略微黯淡的金丹,他仍是感覺後頸寒毛直豎。

女子卻徐徐地笑了起來,只是這個笑容說不出的詭異,簡直令人毛骨悚然。瑩白的手指輕輕撫過穆玄英的臉頰,她的目光專注執拗,以着無比溫柔的嗓音緩緩道:“垕兒是聽了哪個賤蹄子嚼舌根了嗎?垕兒……怎麽可能不是為娘的孩兒……”

穆玄英下意識側開臉,躲開了女子的手指。

女子的手指頓在半空中,半晌才緩緩收攏。她慢慢擡手撫了下鬓角,她的聲音依舊是溫柔的,道:“……垕兒昏迷了一天,想來腹中饑渴,為娘先為你取些食物吧。”女子的唇角緩緩翹起,“垕兒先休息一下,為娘很快就回來。”

說着,女子起身,慢悠悠地走出門去。

床榻上,穆玄英呆怔了片刻,下一刻,他直接跳下床,連鞋子都沒穿就奔到門口,用力地推開了門。

伴随着“吱嘎”的推門聲,外面的一切映入了穆玄英的眼中。

屋外的天氣并不好,天空暗沉沉的,顯然是一個陰天。屋外是一個小小的院落,當中是半畝大的水塘,但水是沉郁的墨綠色,假山上爬滿濕滑的青苔。院中不乏芍藥、蘭草之類的花卉,但與之相伴而生的是足有半腰高的雜草,喧賓奪主,使得那些嬌貴的花卉生長得纖細而脆弱。

即使穆玄英并不是一個很在意生活質量的人,但見識得多了,他也看得出來,這個院子的設計應該是極為雅致的,但長年無人打理使得它落敗下來。

這裏……是哪裏?

穆玄英心頭微顫,他阖上眼,神識循着神魂上的一絲牽絆探出,試圖找回不久前那個不由分說将他扔進幫會領地中,一人獨面天劫的混蛋。然而,修為高出他兩個大層次的莫雨都無法準确定位穆玄英的位置,更何況如今剛晉入金丹期,根基尚不穩定的穆玄英。

他只能勉強感應到,他與莫雨之間的聯系尚在。

臉色變了變,穆玄英想起幫會領地。只是,身為副幫主,他無法通過系統界面的顯示知曉領地正在升級的現實,他又一次失去了對幫會領地的感應。

莫毛毛顯然也不在身邊。

穆玄英快走幾步站在水邊。

水塘中的水是渾濁的,幽碧的池水在在微風的拂動下漾起淺淺的波紋。

水面倒映着穆玄英如今的模樣。

穆玄英有些小憂愁地嘆了口氣,煉氣九層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都沖到了金丹初期,放眼修真界,已經不是一句“鬼才”能夠形容的。當然,其中不乏他本身特殊的體質以及……那本什麽什麽的書的功勞在其中。

穆玄英如今跟白包子似的臉蛋紅了紅,他扯了扯衣領,輕輕地咳嗽一下,似乎有些不自在。

勉強将那天過于瘋狂的記憶壓下,穆玄英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分析眼下的情況上。

這個世界流動的靈氣,似乎與他剛剛脫離那個小世界時感應到的有些不同。好吧,十有八九他這是又換了一個世界。萬幸的是,雨哥也在這個世界上。

如今他面臨的問題是,顯然,在那個小世界時,他和雨哥是靈魂出竅。可能是由于那個世界的特殊性,他和雨哥并未注意到身體的異常。

他原本以為自己莫名縮小的身體複原了呢,想不到是靈魂出竅,靈體忠誠地反應了他的本質,直接變回了二十出頭的自己。

如今的問題可大了。

水塘邊,穆玄英擡手扶額,他的內心是崩潰的。

靈魂回歸本體,龐大的力量沖擊,他一路從築基飙升到金丹初期。可問題是,修者一旦築基,他們的形貌就保持在築基成功的那一刻,直到壽元散盡。

當然,修士在碎丹成嬰的時候也有一次機會改變形貌。

如今的穆玄英,除非晉入元嬰期,否則他就得頂着短手短腳的三頭身娃娃狀一直這樣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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