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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桌上的油燈爆出輕微的一聲響,火光也跟着跳了跳。林軒微垂着頭,半張臉斂在陰影之下,“我自小與父親相依為命,三年前父親因病離世,這才獨留我一人。我不喜熱鬧,也漸漸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所以,就一直留在這裏,好在父親留給我一身狩獵的本事,解決溫飽,養活自己,還是可以的。”
“如今還一塊養活了我。”君小酒同他逗笑,但話音剛落,自己先笑起來。
對面林軒也被她引得發笑,笑了片刻,又正了容色,映着燈火的眸子,似也燃了一把火,他看着她,輕聲道:“小酒,你問我一個人會不會感到寂寞,原本不會,但如今再叫我一個人,我應該會感到很寂寞吧。所以,小酒,你願不願意,留下來陪我?這裏什麽都沒有,可是,真的很好。”
君小酒微微有些被這番疑似告白的話驚到,她呆了半刻,然後打着哈哈笑道:“願意啊,我什麽都不記得了,除了這裏還能去哪裏?林大哥肯收留我,我當然願意啦。”
林軒啞然失笑,點了點桌上的湯藥,催促道:“快喝吧,再放下去就涼了。”
君小酒嘴裏道着遵命,捧起藥碗一飲而盡,苦得吐了吐舌頭。那邊林軒已經将空碗接走去沖洗,君小酒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了兩步,被打發走後她索性同他揮了揮手,說自己今夜好困,就提早回房休息了。
回房後,君小酒先是趴在門口探頭探腦了一會,然後将門掩好。回身就徑直朝床邊上放的一只瓦罐跑去,将方才喝下去的湯藥盡數嘔幹淨,她将聲音控制得很好,沒有防備的林軒應該不會發現。
抹了把嘴角的藥漬,君小酒将瓦罐往床底下塞了塞,打算之後再找機會處理掉。
他在說謊,為什麽?
君小酒呆呆地靠在床欄上,滿腦子都是疑惑。在這個地方待得越久,她心中的疑惑就越深。林大哥說自己是名獵戶,可明顯不是,他手上的繭,分明是常年握劍所致。
為什麽說謊?為什麽騙她?
她手臂上和背後的傷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每日的藥湯都沒斷過,她有理由懷疑,湯藥中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不确定他究竟有什麽目的,要将自己困在這方小天地,可有一點她很确定,他對自己并沒有惡意,但正因如此,才更令她感到費解。
接下來幾日,她日日如此,當着他的面把湯藥喝下,再在回屋後盡數嘔出,第五日起,屬于她的記憶在睡夢中展現,可每當她醒來,那些記憶又都如青煙似的散無蹤跡。只吝啬地留下一個畫面……
畫面中除了有她與林大哥的身影外,還有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
除此之外,她還記得,昨夜的夢中有人在笑,溫柔輕喚着酒酒,誰?是誰在笑?君小酒捂上心口,覺得這個地方悶得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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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
“啊?”她回神,擡頭看過去,“林大哥,你說什麽?”
“今夜桃花鎮上有燈會,小酒要不要去看看?”
“燈會?”君小酒奇怪他怎麽會突然提起燈會:“林大哥不是不愛熱鬧嗎?”
林軒只是道:“想陪小酒一塊出去散散心。”
君小酒一呆,原來她的悶悶不樂,表現得這麽明顯了,于是點了點頭說好。
當天他們很早就開始往山腳下的桃花鎮走,一路走走停停,待走到桃花鎮時,燈會早已開始。
桃花鎮中的男女老少,大半臉上都帶着面具,在鼎沸人聲中載歌載舞地跟在一列花車後□□。
街邊的小攤上擺着各式各樣的面具,有狐仙的、有鬼面的、還有一些不明所以的造型,在攤子上一一鋪陳開來,讓人挑花眼。
君小酒被面具攤的吆喝聲吸引去注意,她上前挑了一張狐仙面具自己帶好,又随手拿起鬼臉面具回身比劃着對上林軒的臉。
啪地一聲鬼臉面具砸落在地上,瞬間碎成兩半,君小酒似是突然回神,做錯事似地看向林軒。
身後小攤販诶了一聲眉毛炸起,沒等他張口,一顆碎銀丢進了懷裏,他登時又眉開眼笑起來。
林軒拉了君小酒就走,沒注意到被摔碎的面具是張猙獰的鬼臉,他只是溫柔的笑問:“小酒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我……沒拿穩。”她滿含疑惑的表情,掩在面具之下,而後又仰頭對他笑,“大概是今夜月色太美,被晃了眼吧。”
方才一瞬間,腦中閃現的畫面,與鬼面之下的林大哥重合在一起。才會驚得她一下松了手,她忘了什麽?究竟忘了什麽?
随着回憶,腦袋又開始一漲一漲地疼起來。
就在此時,□□的花車慢慢行來,人潮湧動間,君小酒與林軒被沖向兩個不同的方向。
“小酒?”林軒別開左右兩側的人,擠回去,但戴着狐仙面具的君小酒沒入人海裏,一時尋不見蹤影。
這一刻他是真的慌了。
幾乎翻遍整個桃花鎮,直到燈會謝幕,街道上行人寥落,林軒終于在一條街巷的角落,找到了抱膝獨坐的君小酒。
懸在嗓子眼的那顆心,才終于落回它該待的位置。
眼前這場景像極了曾經,那年藏龍山腳的小鎮有一場集會,君小酒硬是拉着他溜下山玩耍。那次同樣是以君小酒走丢,而他尋了半日時間,才在一條街巷的角落,尋到了抱膝獨坐的她結束。
平複了呼吸後,他喚了聲小酒,放輕了腳步走上去。
“這地方不是景陽城。”
“這地方當然不……”話說到一半,林軒唇邊的笑僵在臉上,不可思議地望住她,“你——”
“嗯,我想起來了。”君小酒目光平靜地回望向他,唯有聲音中帶着壓不下的哽咽,“我想起自己是誰了。可是……可是你是誰呢?”
“小酒……”林軒嗓音發啞,擡起的手又瑟縮着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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