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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餘紅英就來敲門，黎秋已經收拾整齊了，她穿着一身的黑色背上背着一個小背簍還帶着一個小籃子，褲腿也綁了起來以防蚊蟲爬進身體裏。上山她沒什麽經驗，野菜野蘑菇一個不認識，筍她倒是知道長什麽樣，可黑省沒有。

好在餘紅英也沒嫌棄她，和另一個叫衛抗美的女知青帶着她一塊兒，見到能入口的就告訴她，她記性不錯，沒多久就摘了小半籃。

“哎呀，你摘得這些可真嫩，回去拿水焯焯撒點鹽就能吃，可香了。”衛抗美看着黎秋籃子裏的野菜說道。

黎秋笑了笑：“還得多謝衛同志和餘同志傾囊相授呢。”

這話說的衛抗美心裏熨帖，倒不是她虛榮，只是誰也不想跟劉美玲一樣遇到一個白眼狼不是，雖然告訴野菜能吃與否只是一件小事兒，可人家懂禮貌她教的也樂意啊。想到這裏衛抗美又想起了一件事兒，她一邊麻利的摘野菜一邊問黎秋：“黎同志，首都供銷社是不是也有那個賣？”

黎秋被她問的一臉懵：“哪個？”

衛抗美羞紅了臉，雖然她也已經二十多歲了，但還是個沒嫁人不經事兒的姑娘呢：“就是姑娘家家來那個的時候用的那個？”

那個是哪個？黎秋二連懵。

來那個她倒是懂，例假嘛，但是用的那個是哪個？她都是用自己囤的姨媽巾的，這個時代的女性來例假是用什麽來着？

她想了半天都沒想起來，還是餘紅英忍不住插話：“就是月事帶。”

“對，就是那個。”衛抗美一跺腳：“我看着劉同志用的月事帶不是我們這種加了草木灰的，她那個裏頭是棉花呢。我問過她她說是家裏人從首都買來寄給她的，你有見過沒有？”

還真沒有。

不過加了棉花的月事帶不是就已經很像姨媽巾了？

黎秋雖然對月事帶不了解也不知道首都有沒有賣，但她還是搖了搖頭：“這個我不知道呢，我還沒去過首都的百貨商店。”

聽了黎秋的回答之後衛抗美略遺憾：“劉同志可珍惜了，說是要洗洗曬幹了接着用。我看她有那麽大一包。”說着她伸手比劃了一下：“也要不少棉花呢，拆下來做衣裳多好啊。來月事用草木灰做的不是挺好的，一小塊布縫一個能用到月事帶爛的用不了呢，裏面的草木灰勤換換就行了，哪裏用得着浪費棉花。”

黎秋：“……。”不是說這個年代的女性相對來說比較保守嗎？還是說是我對保守有什麽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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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姨媽巾一次日用夜用加起來好幾包且從來沒有循環使用過的黎秋不敢說話。不過從衛抗美的言談中黎秋也能初步了解她們對婦科衛生有多麽的不了解，她微微皺了皺眉：“用在自己身上的東西呢，不幹淨會生病的，還是多注意一些為好。”

哪怕是那麽冷的天她還是天天洗澡勤洗頭的，對自己的私人衛生更是注意，哪怕是她自己有治愈異能她也不想自己糟蹋自己。

“我們洗的勤呢。”餘紅英笑了笑：“只是布票不好得，衣裳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哪有那麽多的布來做這個。”

誰還不是這樣過來的，就是做月事帶的布料都是用大大小小的布頭拼湊起來的，整塊的布可不敢裁了來弄這個，平白弄壞了好料子。

就是都是受過教育的知識青年說起這個也羞澀，平時來這個時候用過洗幹淨的月事帶和內衣內褲都不敢晾在外面呢，都是放在屋子裏晾着的，反正天冷也燒炕，擱炕上不用多久就幹了，天熱的話就是晾着也能幹。

兩個女知青臉紅紅的低着頭摘野菜，要不是黎秋眼神好都要看不出來她們倆其實有在害羞。

三個人一邊說話一邊摘野菜，黎秋之前一直以為衛抗美是個比較內向的知青，一會兒工夫下來才發現這姑娘哪裏是內向，面對不怎麽熟的人她确實是待在一邊不怎麽說話，可你要是跟她說了兩句她就能馬上變身成為話痨。

從各種詢問黎秋首都的事兒再到說到她家裏還有個弟弟叫衛援朝然後拐到團結大隊誰誰誰家裏比較富裕誰誰誰家生了那麽多女兒把招弟，來弟，盼弟，想弟，念弟，送弟都起了還沒兒子現在還在繼續生。

黎秋聽得頭昏腦漲汗噠噠的，餘紅英聽得吭哧吭哧直笑：“石大川家的要是這一胎萬一還是個女兒是不是得叫求弟？”

石大川的媳婦兒劉春花生了七個女兒了這會兒肚子裏還揣着一個，因為生孩子多身體很不好，懷着這一胎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在炕上過的日子，也好在她家姑娘多能幫着幹一些活兒，要不然就按照石大川那個醬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把和他家大閨女石曉蓮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作态劉春花早餓死了。

“一號首長都說了男女各頂半邊天呢，生男生女還不都一樣。”餘紅英說道：“要我說啊，他家大閨女就那樣了，倒是其她幾個女娃是個能幹的，養好了其她幾個女娃不好？将來招個上門女婿還不是照樣把石大川夫妻倆伺候的妥妥帖帖的。”

“沒生兒子擡不起頭來呢。”要不是沒有兒子石大川也不會整日裏陰沉沉的對自己媳婦和幾個女兒沒一個笑臉，家裏的糧食都拿去給自己侄子吃把自己幾個小閨女餓的整天嗷嗷的：“之前石大川老娘還說要休了劉春花重新再給石大川找個能生兒子的媳婦兒，可憐見的，她家七閨女才一歲多呢，将來後媽進門還不得被磋磨死，好在劉春花肚子争氣又懷上了。”

黎秋有心說一句，但是看衛抗美的表情似乎覺得女孩就是賠錢貨，女人沒生孩子就是原罪誰做不到誰就該死的模樣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這都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了，怎的你家還有皇位要傳不成？

“生兒生女取決于男人而不是女人，不能什麽帽子都往女人身上扣。”黎秋聽着衛抗美大談女人不生兒子就是原罪論到底是沒忍住，這種生不出兒子來就是女人的錯這種想法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紀初期都還存在，歸根究底還是教育太過于落後。

“兒子女兒不都是女人生出來的？都是要兒子傳宗接代傳承香火呢。”她至今都記得自己弟弟出生時家裏人說的話和笑容，家裏吃的用的都要先緊着弟弟來，因為弟弟是兒子。她爸還給弟弟起了個名字叫衛傳宗，還是後來才把名字改了的，她也沾着光把衛夢弟這個名字改成衛抗美。

“黎知青，你不懂，雖然說是男女各頂半邊天，可誰不想生兒子。”餘紅英雖然說着男女各頂半邊天的話，可話裏話外都透露着苦澀。她當初下鄉的時候年紀還不夠，因為父母不忍心捧在手裏的大兒子和小兒子受苦，才讓她頂替哥哥來下鄉，為此還把年齡填大了兩歲。

下了鄉她也沒多好，家裏沒有補貼給她就算了還要她寄補貼回去，剛來的時候她一天怎麽幹都只能拿三四公分，因為力氣不夠，還是大隊長可憐她讓她負責打豬草一天給五個公分她才能勉強吃個半飽沒餓死。

她餓的胃裏火燒火燎的時候也曾想過，為什麽她就不是個兒子呢，要她是兒子是不是就不用受這麽多的苦了？

黎秋默默閉上嘴，現在基本都是這樣的，多說無益。好在餘紅英和衛抗美也不再糾結這個，轉而說起石大川家裏的大閨女來。

“他家大女兒叫石曉蓮，長得柔柔弱弱說話聲音細細的，你沒來之前她是隊裏的一枝花，整個大隊沒人比她好看。平時遇到這個也叫哥哥那個也叫哥哥，總能勾得隊裏未婚的男同志幫她幹活。”就是她們知青院也有傻子自己都吃不飽還要接濟她呢，她可看不慣。

黎秋目瞪口呆。

石曉蓮？這個不是男女主愛情路上的最大惡毒女配嗎？書裏還真的有些因為她那可憐的樣子讓女主在男主那裏吃了好幾個悶虧的劇情，還是後來有一次男主親眼目睹她陷害女主才撕破了她的僞裝，就是這樣石曉蓮最後也還嫁了個城裏的鐵飯碗呢，算得上是一個比較成功的惡毒女配了。

“她家裏看她長得好什麽活兒都不用她幹，洗衣做飯都是她妹妹來，鉚足了勁兒想要她嫁到城裏去将來拉拔弟弟。”衛抗美說起這個就十分不屑，什麽弟弟，都還沒影兒呢。要她說啊，就是石曉蓮願意幫襯着她幾個妹妹一點她幾個妹妹也不會過得那麽糟糕，真是整個大隊就沒有比她幾個妹妹更可憐的女孩子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三個人拎着籃子下山，黎秋不僅僅是手上的籃子裝滿了，背上的背簍還裝了幾個撿來的野雞蛋。

到了山腳下的時候黎秋腳步一頓，向外延伸了一個上午沒停過的精神力也收了回來。

這是……暗雷的力量。

她腦海中一瞬間就浮現出一個人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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