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捉蟲）

青山縣團結大隊, 一輛插着小旗子的軍用吉普車開向隊裏的蘑菇廠。車子停後, 副駕駛跳下一個穿着軍裝的男人來。

他打量了一下蘑菇廠的廠房然後走到辦公間敲了敲門：“請問黎秋同志在嗎？”

“在。”黎秋打開門看了來人一眼, 肩章 上是金色枝葉和兩顆金色星星。她睫毛顫了顫, 把人請了進來。

早在她把那封信交上去并且把戴縣長帶到基地開始她就知道會有那麽一天。其實從那天之後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 來找她的人才姍姍來遲。

那天她把戴縣長等人帶到了基地，戴縣長親眼看見了那一批A311和遺留在那裏的黃金珠寶古董, 等見過之後戴縣長直接安排人把整個基地看守起來然後向上面彙報情況。

這不是一件什麽小事，上面很快就派了部隊上的人下來協助幫忙, 帶隊的是出去拉練才回來的上官表姐和陸戰。

因為情況緊急且不明, 陸戰只和她匆匆見了一面, 給她留下了一點東西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進山了。上官表姐則是先押送那一批黃金珠寶古董回首都，到現在為止黎秋還沒再見過他們。

她看了一眼她辦公的桌子抽屜, 然後請人坐下，還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黎秋同志, 自我介紹一下, 我姓宋，我叫宋明輝，我和你父親是好友，你可以叫我宋伯伯。”

黎秋知道他, 他是宋老爺子的長子, 正軍級，現在還不到五十，能坐到這個位置上都是實打實的戰功累積起來的，可以說是前途無量。

不過她不喜歡這個姓, 和陸戰一樣，提到這個姓她就生理性厭惡。

黎秋順着杆子下一點都不見外，她笑吟吟的：“宋伯伯，您好。”

宋明輝板着一張臉，看起來特別嚴肅板正，他點點頭，說話也直來直往不說虛的，張口就是單刀直入：“聽說這批A311是你發現的，你能跟我詳細說一說當時的情況嗎？”

“可以。”黎秋臉色不變：“這事兒還得從隊裏的狩獵隊上山那天說起，因為年前要磨豆腐做粉條，所以我們知青當天也跟着一塊兒上了山撿柴火。”

“下山的時候，蔣靜崴了腳摔了一跤，當時她不僅拒絕了別人的幫助還神色很奇怪，我就有點好奇多留了一個心眼。等她回到了知青院後，我看她的膝蓋和指甲縫裏還有泥，雖然有擦拭過的痕跡，但是可能是條件所限也可能是因為別的原因，她并沒有擦拭的太幹淨。畢竟現在天氣冷，土都凍得梆硬，想要把膝蓋上和指甲裏弄到那麽多的泥并不是什麽很容易，所以我就更好奇了，于是我就猜她是不是在山上發現了什麽。”

“況且她明明摔了一跤，最近日子過的也不太好，回來的時候眉眼都帶光，一看就是很高興的樣子，這種模樣一般就兩個可能，要麽就是有了對象，要麽就是有了什麽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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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并不是，黎秋才沒有看到她手指甲縫裏面有沒有泥，她都是通過她留下的那一股精神力看到的，不過這就不能說了。

而且，蔣靜當時指甲縫裏有沒有泥估計蔣靜自己都不知道，不過膝蓋上有泥印子是知青院的人都知道的，當時餘紅英和劉美玲八卦的時候還說了一嘴。這個經得起查證，黎秋一點都不懼。

“我和蔣靜不對付，看到她那麽奇怪，我當然就想去看看。然後我尋摸了她摔倒的地方看到地上有被挖掘過的痕跡，我就順着痕跡挖了挖，沒費多大功夫就把四箱子黃金珠寶挖了出來。”

黎蔣兩家換子的事情在他們那個圈子裏鬧的挺大，畢竟連一號首長都被驚動了，他們想要不知道都難，所以黎秋說她和蔣靜兩個人不對付宋明輝可以理解。

畢竟都是十幾歲的小姑娘，有一天乍然發現自己本來可以過上幸福的生活，卻因為別人的一己私欲全被毀了，等自己知道之後鮮少有人可以做到對加害者大度原諒。

黎秋的做法在他的意料之內，也在情理之中。

他點點頭，然後問她：“你看到這麽多的黃金，難道沒有心動過？沒有想過把東西藏起來不然人知道？”

黎秋詫異的看了眼宋明輝：“宋伯伯，那你看到那麽多的黃金心不心動？”

她沒等宋明輝回答，漂亮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倒：“反正我是心動的，不過心動也沒有用，雖然說這是埋在山上的無主之物，可山是國家的山，山上的黃金自然是國家的黃金。”

她忍不住笑了笑：“雖然我是被窮養着長大的，小時候也沒穿過一件好衣服吃過一頓飽飯，看到那麽多的黃金珠寶當然是晃花了眼。不過我知道什麽是自己的什麽不是自己的，我是心動，但沒想過自己要藏私。”哪怕是她之前挖出來的拿十箱黃金珠寶古董，她也趁着這個機會放到了那個基地裏，現在那十箱財寶早就跟着基地裏的那些遺留下來的財寶一塊送到了首都了。

倒也不是她聖母，也不是她矯情，黃金珠寶什麽的她還真是多的是，加上這一些也不過是在多一些，可這些東西上交國家之後就不一樣了，她想現在的夏國應該比她更需要這一批財寶。這也算是她對一號首長他們的一絲回報吧，當初要是沒有一號首長他們的幫助，她要替原身拿回黎家女的身份也沒有那麽容易。

不過如果将來她還有這個狗屎運，她也就不一定會做同樣的選擇了，于她來說，恩情在她把那十箱黃金珠寶放到基地裏的時候就已經還清了。

神尚且還有欲望，更何況是凡人呢。

黎秋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茶杯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我能有今天要多虧首長們對我的幫助，能有一個讓我幫助首長們的機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她表情和語氣都十分真誠，宋明輝沒有從她臉上看出其它什麽來。其實如果黎秋說她沒有心動過，宋明輝可能是真的不信，但她說她心動過，這才是人之常情。

見宋明輝沒有反應，黎秋繼續說：“其實才拿到那封信的時候我還是挺驚訝的，我來團結大隊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山裏也去了幾回，但是我都沒有看到過有這麽一個地方。本來我想找陸戰求助，看他能不能去看一看找一找，不過我去到他們那裏的時候，站崗的同志說他拉練去了，我沒有辦法，只能自己去。”

“你就沒有想過萬一信裏的內容是假的？”

“想過的，就因為我怕信裏的內容是假的，我才自己去山上找啊，萬一是真的而我卻不當一回事兒任由那些東西在那裏放着，那誰也不能保證到時候會不會出意外。。”黎秋微笑：“事實證明我找到了不是嗎？”

像是書裏說的一樣，整個縣都發生了疫情，記錄的死亡數字讓人觸目驚心，這個責任就是蔣靜擔得起，她黎秋也擔不得，更擔不起。

上輩子末世來了對她釋放過惡意的也就只有她的渣爸，“好”姨母，“好”表弟和研究院裏把她切片放血的人。穿進這本書裏，總體來說她得到的比失去的多。

她雖然對人不抱有信任感，但是只要沒惹她，她對他們也沒有惡意。

宋明輝站起身啪地一聲立正給她敬了個禮：“黎秋同志，我代表青山縣全體人民感謝你。”

黎秋擺擺手：“這是我應該做的。”

“還有一個問題需要你配合回答。”宋明輝坐了下來，問的問題十分犀利：“我接到蔣靜同志的舉報，說你發現基地那天把她打了一頓，你是因為發現了什麽才會對蔣靜同志動手，還是因為其它原因才打了她？”

黎秋歪頭看了他一眼，語氣疑惑：“我打了就打了，打她我還要選日子嗎？”

“黎秋同志，請你嚴肅。我有理由懷疑你是不是惡意報複。”

“報複。”黎秋嗤笑一聲：“她也配？”

“靠打她來報複她，我還嫌髒了我的手呢。”

宋明輝擰着濃眉，沒料到黎秋那麽油鹽不進滑裏滑頭跟泥鳅似的，還有一些讓人手癢癢，這要是他手下的兵，他可能都會直接上手了。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當時做了一個夢，夢見那封信和那些黃金珠寶被蔣靜拿到了，不過她沒有把那封信當一回事兒，反而自己偷偷留下了那批財寶，那個基地也沒有人找到。許多年後，青山縣發生了疫情，死亡人數不知凡幾，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蔣靜的自私和她的不作為。”黎秋半真半假的說着，嘴角挂着笑意眼神卻異常冰冷。只要一想到書裏寫的內容，她都恨不得把蔣靜拖出來再揍一頓：“那天我找到了那個地方，想到了自己做的夢，新仇舊恨的一時間也沒從自己的情緒裏走出來，忍不住就揍了她一頓。”

宋明輝沒覺得黎秋在做夢，他覺得黎秋在騙他，也覺得黎秋冥頑不靈。

“你們或許覺得當初換孩子的事情蔣靜是不知情的，所以蔣家的人都坐了牢，只有她逃過一劫。可你們都不知道，蔣靜在懂事開始就知道她不是黎家的孩子，甚至她為了保證自己在黎家的地位不動搖，為了保守這個秘密，她想過要殺了我。”黎秋拉開辦公桌的抽屜拿出裏面的一個文件袋遞給宋明輝：“這是證據。”

“她想要我的命，要不是蔣家人還想着讓我做保姆替他們幹活，我可能就真的活不下來了。”

“因此，我只是揍她一頓而已，這怎麽了？”

她知道當初打了蔣靜這回事兒挺難圓過去的，不過當時她氣的上了頭，要不是還顧及着重要的事兒，她當時還能下手狠一些。

宋明輝打開文件袋把裏面的東西看了一遍，然後深深的看了黎秋一眼把東西放下來手指壓在上面：“這件事情，我們會依法處理。但是做夢這件事情，我不信。”

黎秋微笑：“宋伯伯，要是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你挖出來了一批財寶，看到了一封隐藏着秘密的信，做了一個和這封信裏相關的夢，最後你還找到了信裏說的地方，你會不會忍不住向着罪魁禍首揮拳相向？”

宋明輝沉默不語。

“所以說，宋伯伯，我覺得我的做法不奇怪。而且，當初如果不是我拿到了這封信，而是跟我夢裏一樣拿到信的是蔣靜。按照她因為知道自己不是黎家女就想要把真正的黎家女弄死來穩定自己的地位，保守關于自己身世的秘密這個做法來看，我覺得蔣靜拿到信之後選擇當作沒看見完全是符合她性格的做法。”

“唯一的區別，只不過是拿到信的是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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