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2019.10.1:p.m.

11

在我們對一切都還只是懵懂的時候,不會想到有一天會坐在一起讨論“你結婚了嗎”這樣的問題。

葉懷秋提問時,目光落在我的手指上。

沒有戒指,也沒有戒痕。

他似乎試圖在我回答他之前,自己先找到答案。

“沒有。”我回答的時候,盯着他的眼睛看。

以前聽人說,演技好的演員不是用表情、動作和臺詞來演戲的,而是用眼神,所有的情緒都可以完整地透過眼神表達出來,甚至連睫毛都在配合演出。

那時候我不信,睫毛怎麽演戲?

可是現在,當葉懷秋知道我沒有結婚時,他的睫毛似有若無地抖了一下。

像是蝴蝶煽動翅膀抖落了麟粉,對我來說是有毒的。

他點點頭,很小聲地說:“我也沒有。”

葉懷秋的馬腳露得越來越多,我不知道是他故意的,還是無意的,但我想,我知道他在等待什麽。

“我沒辦法結婚,”我拿起水瓶,擰開,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滑進身體,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我笑笑,笑得盡可能輕松,“我喜歡男人。”

葉懷秋弄壞了面包的包裝袋。

我當沒注意到他的動作,繼續說自己的。

他大概也沒想到我會突然這麽直接,但我一直都是這樣,十幾年雖然讓我從一個張揚不服輸的二混子長成了一個終于向生活妥協的失敗者,但至少這一點我還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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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些事情上要直接了當,不做沒意義的掩飾。

當然,話說回來,此刻我跟葉懷秋的互相試探并不是沒意義的,它意義重大,且必須。

只是,我們不能一直這樣試探下去,既然要敘舊,總該敘一些最關鍵的。

我說:“我是同性戀。”

我想知道葉懷秋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在暗示我我能感受得到,但他到底怎麽想?

我們看着對方沉默的幾秒鐘裏,他眼神傳遞出來的信息是我讀不懂的,果然分開的時間久了,彼此沒那麽了解了。

其實,我們當初也沒那麽了解對方吧,也可以說我沒那麽了解他。

那個時候的葉懷秋好像永遠知道我喜歡喝哪個口味的美年達,知道我喜歡吃什麽雪糕,知道我上學跟放學走的路不是同一條,也知道我會在哪節課睡覺在哪節課像個人一樣學會兒習。

但我對他的了解就僅限于看着舒服牽着踏實。

我一拉他的手就格外安心,上課睡覺都睡得更香。

那時候沒覺得怎麽樣,現在回頭一想,我笨得還不如豬。

本該是關鍵的交心時刻,不遠處卻突然傳來争吵聲。

我跟葉懷秋一起回頭,身後的牆擋住了我們的視線,只能站起來轉過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麽。

那幫學生亂作一團,幾個男生不知道為什麽打了起來。

果然年輕氣盛,在這種地方還有心思和力氣打架。

他們一共就七八個人,看起來扭打在一塊兒的是三個男生,其他人在拉架,一個女孩子被撞了一下,直接摔倒在了髒兮兮的地面上。

葉懷秋沒說話,直接走了過去。

我跟着他一起,快步過去拉架,這大小夥子打起架來力氣倒是不小,我們兩個拉一個才強行把他們分開。

這男生嘴裏罵罵咧咧地說着什麽,我也沒注意聽,只是隐約間聽見好像誰□□了一下,等到終于把人拉開,按到一邊的凳子上,我才看到葉懷秋嘴唇邊緣破了皮出了血。

他長得白,嘴唇的血在臉上蹭出了一道痕跡,皺着眉瞥向我的時候,那模樣誘人又惹人憐惜。

我懶得再管那學生,緊張地問他怎麽樣,疼不疼。

“沒事。”葉懷秋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嘴唇,“好像有點腫了。”

本來就是好心拉架,結果還讓他受了傷。

我原本看都不想再看那糟心的混小子一眼,但想着怎麽也得讓那家夥跟葉懷秋道個歉。

“看什麽呢?”我轉過去,居高臨下地站在那明顯還沒消氣的男生面前,“看見沒有?因為你,受傷了。”

我這人向來也不是什麽好脾氣的,只不過現在不像十幾二十歲那會兒那麽容易沖動了,要不今天他還得跟我再打一架。

一個女生拿了濕巾和紙巾給葉懷秋,小聲地道着歉。

我說:“讓他道歉。”

我盯着那不小心傷着葉懷秋的臭小子說:“別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你不光得給他道歉,還得給剛才被你推倒的那個女生道歉。”

那男生擡頭,看起來怨氣還挺重,外面轟隆的雷聲把他的話給裹住,沒人聽清他說了什麽。

葉懷秋在我身後,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袖。

像是回到中學那會兒,有人欺負他這個轉校生,把他堵在學校外面的巷子裏“借錢”,我走過去,擋在他跟那小混混的中間,二話不說一拳就揮到了那混蛋的臉上。

那時候葉懷秋也是這樣站在我身後,他輕輕地扯了扯我的校服衣擺,對我說:“周籍,算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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