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當我變成了一個道士(五)
兩人終究還是破了戒。
桃花樹下,冰冷的石桌上,兩具身體緊緊糾纏。連一向自持的聞夕都亂了方寸,抱着木陽一聲聲喊着他的名字不肯放手。
木陽疼得滿臉淚水,又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緊緊摟着聞夕的脖子,與他一同沉浮。
天亮之前,聞夕把木陽送回了家。
輕輕把睡熟了的人塞進被子裏,秦暄坐在床邊端詳了良久。
還是個孩子啊。嘆了口氣給他掖好了被子,想着接下來的對策。木陽怎麽看都是第一次,雖然秦暄技術不錯,還借着聞夕的小術法給他處理了傷口。
只不過,要是第二天早上起來一間沒人了,天知道會傷心成什麽樣子。稍微想了想,秦暄還是就挨着木陽坐着,睜眼熬到了天亮。
所以木陽睜開眼睛的時候,就之見笑意清淺的聞夕正拿着他平常潔面用的銅盆跨進屋子,身後披着朝陽的光芒,奪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撐着床板艱難地坐起,木陽見聞夕似乎上前就要拿着杯子給他來漱口,一瞬間吓得不輕,撲上去就滾下了床搶過被子自己飛快洗漱。
他确定他聽到了旁邊聞夕的笑聲,幸災樂禍!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木陽沒發覺自己已經從臉紅到了耳根子。
用了人送來的早點,兩個人牽着手在花園裏溜達消食。
秦暄發現聞夕似乎特別喜歡這些肢體接觸的小動作,摸摸頭親親脖子牽牽手,做到這些,指數都漲得飛快。但到了一半多一些之後就停滞不前了,秦暄就知道,估計是要過最後一個坎了。
低低側着頭看着旁邊的木陽,聞夕靜靜地聽着他說話。
都是些平常的瑣事,木陽說出來都覺得自己無聊,但聞夕卻聽得很耐心,嘴唇邊一抹笑從未淡去過。反正每次到最後都是自己鬧了個大紅臉。
賭氣踢翻了腳邊一顆小石子,木陽看着它撲通撲通滾進水裏。本來平靜的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波紋,驚擾了本停在中心的鴛鴦。
木陽噙着笑看聞夕的側臉,凝視了良久才強迫自己扯開視線。轉過身去背對着聞夕,負手站着:“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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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暄一楞。這孩子是能讀心還是怎麽着,可他那點靈力是根本探測不到聞夕的,想來想去,秦暄也想不通為什麽。
這時候難道不應該央着硬是要留下來度過短甜蜜小時光麽?
不是說那啥啥無情的一般都是上頭那個麽?今天這個算是啥?用完就扔?
“我知道…你是要修道的人。”木陽說話的時候很自然,也很放松,看着花園裏的湖泊似乎很淡然,“昨夜…我們都可以當做意外。”
這必須成為聞夕的意外。他是滄墨最有前途的大弟子,是不世出的天才,是衆人心裏不沾染塵世的無塵君子。他根本沒有選擇抛棄這一切來和他斷袖的理由。
即使也許,聞夕可能是心悅他的。
記得祖母曾經說過,這是最後一次她幫他來請聞夕。她不能看着自己的親孫子毀了,但也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他沒資格去毀了聞夕一片光明的前程。
他的聲音有些啞,但一個字一個字卻吐得很清楚:“你回去罷。本來就是我勾引你強留的你,如今成功了我也滿足了,不會再糾纏于你了。”
反正光是着一天,就夠他回憶幾十年的了。
沒問題的。
木陽在心情無比悲怆的時候,似乎又聽見聞夕在背後笑了一聲。
怎麽可以這樣!
解脫了就很開心了是麽!我不糾纏了你樂上天了哦!
紅着眼睛瞪着轉身,木陽猝不及防地又落進那人的懷裏。腰被攬着,腦袋被輕輕拍着,木陽抓着他的衣服吸了吸鼻子。
“我是要走。”聞夕靜靜開口,語速很慢。
木陽身子僵了僵,爾後緩緩點了點頭。
“我走了之後,不準相看別人,不準出入煙柳之地,也不能擅自定下親事。”篤定的語氣,完全沒有征求意見的想法。
嘿你還管這麽寬了。木陽立馬就不開心了,我本來也沒想怎麽着但你這麽一說我就很想去怎麽着一下啊!
“等我回來。”接下來四個字落在木陽的耳朵裏仿若驚雷,手指摩挲着聞夕衣服上的錦繡,他低低頭,埋進他的懷裏。
“我娶你。”
我娶你我娶你我娶你我娶你我娶你。
坐在堂上用飯的時候,木陽心裏耳裏還全是這句話。三個字翻來覆去輾轉,每一個字都美好到了他的心坎兒上。
“小陽,小陽?”木老夫人見他半天也沒扒拉進嘴裏一粒米,終于皺着眉頭打斷他的思緒,“想什麽呢。”
“沒什麽。”立馬乖乖低了頭吃飯,視線卻還是不由得落在他腰間那枚環形的白玉上。聞夕走前親自戴在了自己的香囊旁邊,告訴自己這是他最重要的東西,只有放在心上人的身邊才能安心。
聞夕說是提心吊膽自己帶了二十餘年,終于能交給他了。
其實,木陽在最後還是嗫嚅着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秦暄收拾東西和系統唠嗑的時候,就看見旁邊的少年欲言又止不知多少回,硬是在最後關頭開了口。“聞夕,為了我不值得的。修道…你喜歡便去,我不會攔你的。”
生怕說出來之後就得到聞夕“既然如此那便罷了”的回應,木陽手指在寬大的袖籠裏,捏緊微微出着冷汗。
秦暄在原地呆了幾秒,腦子裏閃過無數種回答,想着到底怎麽樣才能讓這個安全感極度缺失的孩子不再受驚。
屋子裏陷入沉默。
良久,閉着眼睛的模樣才感覺到聞夕慢慢靠過來的身體,以及環繞着自己的體溫。
“我不願負你。”秦暄斟酌着詞句,安撫着木陽,“也不想違背了自己的心意。”
抽離開身子,他輕輕點了點木陽的鼻尖:“所以,千萬要等我。不然我潦倒孤苦一世,做了孤魂野鬼也要來尋了你去。”
小情侶之間,情話怎麽說都是最甜的。木陽大紅了個臉,點了點頭,确實意外的認真:“我定是要等的。”
可惜。
重新踏上滄墨門的秦暄并沒有那麽輕松。
“诶系統,你明明說是來給我相親的,現在我怎麽就來變成收拾垃圾攤的了!?”走在一眼望不到邊的臺階上,秦暄頗有怨念。
“天機不可——洩露啊。”系統最近在研讀佛學作品,說起話來神神道道可有一套,“時候未到啊。”
無言以對的翻了個白眼,秦暄覺得自己反正就是吃大虧了。
到了門派門口看着自家師尊站在門口,後頭還偷偷摸摸跟着一群人的時候,他是更加頭大了。
“師尊。”抱劍行禮,秦暄規規矩矩地個老爺子拜了拜。
點點頭,須發皆白的掌門拂袖轉身,“你且跟我來。”
無視了一衆師兄弟想要上前攀談的迫切心願。聞夕沉默地跟着師尊走進平日裏練功的後山。
“跪下。”掌門的聲音嚴厲而不容辯駁,“你擡起頭好好看看,再告訴我着上面寫着的是什麽字!”
怒氣沖沖地指着偌大的石碑,掌門明顯是被氣得不輕,喘得厲害。
聞夕擡頭,看着上面一個巨大的靜字,沉默不語。
“你倒是說,你做到了不曾!?”一氣之下摔了旁邊的香案,掌門突然開始後悔。聽到聞夕在淨化丹元是差點被反噬攻擊的時候,他比誰都意外。聞夕是他一手帶大的徒弟,天賦極高修煉刻苦,斷沒有在這種小問題上犯錯的道理。
放心不下,他飛鴿于揚州的一位老友,信裏委婉地只是提及聞夕的身體。
回信來的很快。快到讓他根本沒來得及做好準備就呆在了原地。
風言風語這種事情,一旦有了點苗頭就是退不下去的浪潮,慢慢發酵起來,等到一定的時候就不得了了。
而掌門知道的時候,正是木家小公子為了一個男人不吃不喝床榻邊苦苦相守的風流轶事。滄墨本就信守着清規,堅信着紅塵是幹擾修仙的最大障礙。這也是為什麽這裏能培養出聞夕一般出塵的人的原因。而掌門也是個固執的老做派,男女間的情詩都視若猛獸,更不用說離經叛道的斷袖分桃了。
自己最依賴的大徒兒,有一天竟能為了一個男人毫不猶豫地跪下。好,很好。
聞夕仍舊腰杆筆直目光堅定,毫不退縮地看着那個大字:“徒兒問心無愧。”
”好,你是問心無愧。”掌門氣得笑出了聲,臉色憋得青紫,拿起手上的鞭子就超聞夕摔過去。
誰都知道,滄墨門的掌門,不但使劍,還用一管通體銀色長着倒刺的鞭子,抽哪哪準抽誰誰疼。就連一向能忍疼的聞夕在挨到第一下的時候都忍不住整個身子抖了抖。
心疼地看着自己從來沒挨過打的大徒弟,掌門下手卻抽得一下比一下狠。他多希望聞夕能說一句師傅我錯了,然後就能和和美美地和師弟們去問好,然後繼續練功,最後直到接下掌門之位把滄墨發揚光大。
可聞夕仍舊默不作聲,只是在最後掌門忍無可忍大聲質問“你到底悟透了不曾”的時候,緩慢卻堅定地搖頭。
“徒兒,悟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來自淩晨兩點的客戶端....
又是鬼知道我在寫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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