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可可愛愛

盡管江梨覺得,再這麽下去,她遲早會免疫。

可是眼下,被駱亦卿這麽專注地望着,她還是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

“喔。”緩慢而艱難地收起思緒,江梨移開視線,長長的睫毛垂下去,“可以啊,但喜歡我的男生去年就已經從傳院排到宣武門了,你得排隊。”

駱亦卿低低笑道:“梨梨這麽搶手啊?”

“是啊。”她垂着腦袋小聲瞎掰,“等排到你,你應該已經很老了吧。”

“哥哥現在也沒有很年輕。”

駱亦卿調轉方向離開電視臺,望着茫茫夜色,輕勾了下唇,低聲道,“但是沒關系,哥哥可以等。等梨梨也跟哥哥一樣老,哥哥就能等到你了。”

這說法也太形而上了。

可江梨張張嘴,想反駁,又實在是說不出話來。

她心髒猛跳,很多年之後,還想起這個燈火綿延的深夜。

——我用整個少女時代,喜歡過一個人。

——哪怕就為他眼中那一秒鐘的虛情假意,也情難自禁,想要地老天荒。

翌日是個大晴天。

江梨和駱亦卿的作息很不一樣,她沒有固定的上班時間,八點半慢吞吞地爬起來洗漱,駱亦卿已經不在家了。

她看着鏡子旁邊畫滿可愛水蜜桃的牙刷毛巾水杯抽紙盒,無聲地笑笑。

“就差沒把瓷磚都換成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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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醫生骨子裏,可能是個比她還要少女的人。

但這種被照顧的感覺又很奇妙。

江梨心情頗好,回學校跟新的導師見了個面,才慢吞吞地抱着電腦回報社寫稿子。

稿子寫到一半,走廊上突然傳來重重的關門聲。

繼而是一陣小小的嘈雜,接着,她聽到有人走進辦公室,在自己身旁停下腳步。

手指微頓,江梨惡趣味地偷偷勾起唇。

下一秒果不其然,耳畔一道柔弱的女聲:“對不起梨梨,我來向你道歉。”

下午是一天之中,報社裏人最多的時候。

跑采訪的記者們陸陸續續地折返,辦公室內不時有人進出,朝童慕詩投以好奇的目光。

“我不該動你的存儲卡,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就……而且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我們也經常用對方拍的照片交作業的呀。”

這種眼神讓童慕詩感到羞恥,她同樣不明白為什麽這次賀佑一改往日作風,非要讓她來道歉。但父親出差了,要到周末表哥的婚禮才會回來,就算求他給自己出氣,也得等到下周。

反正就一會兒嘛。

那她忍忍好了。

童慕詩扯扯唇角,聲音依舊溫柔緩慢:“但梨梨你也別太生氣,賀老師已經教育過我了,這件事是我的錯,雖然我們還沒收到死者家屬的投訴,但我已經寫好檢讨了。”

江梨的小領導今天沒來報社,線上指揮,突然給她發了一大堆晚上音樂會的材料。

她忙着接收東西,聽見“道歉”兩個字,立馬決定不追究:“行,我知道了,你走吧。”

童慕詩愣住。

可江梨毫無所覺,甚至還站起來輕拍了拍坐在隔壁的另一個姑娘,低聲問她:“我桌子上那印泥放哪兒了?”

後知後覺回過神,童慕詩被巨大的羞恥感淹沒。

在江梨眼裏,她還不如印泥重要。

“江梨。”童慕詩深呼吸平複情緒,強笑道,“我在跟你說話呢,就算只是禮貌或者走走過場,你不也該說一句‘原諒我’之類的嗎?”

“我聽到了,但我不原諒你。我不指望你信服但我希望你明白,道歉是你該做的,而選擇原諒還是不原諒你,是我的權利。”江梨停頓一下,擡頭看她,挑釁似的笑笑。

然後聲音很低很低地,輕聲說:“童慕詩,你爸也上年紀了,體諒體諒他,讓他安安穩穩幹到退休吧。”

“草,你真這麽跟她說?”

“那不然呢。”

傍晚時分,紀向晚和江梨在大會堂門口會師。

距離音樂會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兩個人艱難地過了安檢,穿過風門廳。

“我以為你會溫柔點……不過也确實是,對那種人沒什麽溫柔的必要。”紀向晚望着中央大廳,感慨,“你說我什麽時候才有機會來這裏參加新聞發布會?”

“多在電視臺待幾年,總能逮到機會的。”話題一扯開,江梨就不太想再提童慕詩,“師兄怎麽沒跟你一起來?”

“他坐另一輛車,堵成香腸了,估計要晚到。”紀向晚抱着江梨的相機到處咔嚓,“可我明年就畢業了啊,怎麽多待幾年?”

江梨張張嘴,還想說話,手機突然震起來。

說什麽來什麽,她看眼聯系人,插上耳機:“喂,您好?師兄?”

裴之哲撞到晚高峰,現在還堵在路上:“早知道我坐地鐵過來了,你倆有什麽想吃的東西嗎,我給你們帶過去?”

“不用麻煩了吧……”主要是帶過來也沒法吃,江梨想了想,“晚晚說,我們可以等音樂會結束之後再一起去吃宵夜。”

不知道是聽到哪個關鍵詞。

裴之哲突然興奮:“好啊,那我盡快趕來。”

挂斷電話,江梨一回頭,就撞見紀向晚臉上滿滿當當的暧昧:“我覺得師兄對你有意思。”

“那必須的。”江梨嘻嘻,“喜歡我的人都排隊到宣武門了,傳院是個男的就得喜歡我。”

“你跟誰學的這麽不正經?”紀向晚笑罵,“我是認真的,你大一那會兒參加學校通訊社,他看你的眼神就跟看別的女生不一樣。”

“不是,他那時候是近視,所以那樣看我。你要是那陣子在他眼前晃,他看你的眼神肯定也充滿愛意。”江梨一臉真誠,“你看他後來重新配了眼鏡,看我們的眼神不就恢複正常了嗎?”

“那不一樣的……行吧,我懂了,你不喜歡師兄。”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江梨小聲哼,“我當然不喜歡他,我喜歡醫生啊。”

她一邊說着,一邊低頭給菠菜小哥發消息:

【帥氣小哥哥,你老師下班了沒有呀?】

小哥秒回:【你等等啊,我偷偷幫你看一眼。】

須臾,又回:【沒呢,他還坐在辦公室裏,今天病人有點多,不知道他要忙到什麽時候。】

發生過上次的事情之後,他都不敢在駱亦卿面前玩手機了。

說到這個,江梨感到一絲小愧疚:【上次的事情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他後來怎麽你了啊?】

小哥:【嗨呀,沒事,也沒怎麽,他讓我背PPT,我全背出來了,他也沒再說什麽。】

江梨狐疑:【真的?】

小哥:【……嗯,然後他說看我精力挺旺盛,就讓我做了兩百個俯卧撐。】

江梨:“……”

這叫沒什麽嗎,這挺有什麽的吧。

她挺不好意思的:【下次有機會的話,我請你吃飯吧。】

小哥:【啊啊啊他站起來了!他開始收東西了!他是不是打算下班了!我不說了,他朝我走過來了!】

江梨:“……”

小哥挺澎湃,可她有點緊張。

她其實很不喜歡這種迂回的表達,如果可以,她更想直接問。

可是昨天已經跟駱亦卿說過“能來就來,不能就算了”,現在再去問,好像她非常迫切地想要他來似的……

雖然她的确很想讓他來。

江梨苦惱地收起手機。

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覺得忐忑,分開後也忐忑,想見見不到的時候最最忐忑……

“唉。”她惆悵地小聲逼逼,“磨人的小妖精。”

“你說誰呢?”紀向晚在大廳繞一圈跑回來,将相機還給她,“我們現在能進禮堂了嗎?”

不知道今晚還能不能見到駱亦卿,江梨整個人都沒什麽力氣:“應該可以吧,但急着進去幹嗎……”

紀向晚眨眨眼:“我想進去摸摸一號座位。”

江梨:“……”

江梨有些失語,但五分鐘後,還是口嫌體正地跟小姐妹一起出現在了萬人廳門口。

望着前面往來的人,她突然想起:“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民間傳說。”

“嗯?”

“我小時候學校組織活動,跟領導人一起過六一。”江梨停頓一下,篤定,“當時他們告訴我,萬人廳的星空頂可以用來許願,超靈。”

紀向晚沒反應過來:“所以呢?”

“所以如果你想——”江梨轉頭看着她,一本正經地道,“可以許個願,畢業之後留在北城。”

紀向晚微微一怔。

其實她有些難以分辨,江梨現在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可是,仿佛女妖塞壬的歌聲,困住來往的行人。

很多年後,她回憶起這一句話,仍然感到被蠱惑。

遲遲回過神,紀向晚正想開口,旁邊突然傳來一道清冷的女聲:“看吧,我就說,我們家梨梨還小呢。多大的人了,還相信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也難怪會跟爸媽對着幹。”

這聲音圓潤而周正,吐字清晰,不疾不徐,讓她下意識聯想到大學的教授,或是教養良好的夫人。

江梨身形微僵,下意識地,也跟着紀向晚回過身。

中央大廳璀璨的燈光下,女人身材高挑纖細,戴着珍珠耳墜,定制款的連衣裙顏色偏莊重,襯得雙腿愈加修長。

她并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站着一個瓜子臉女生,看起來比江梨大上幾歲,皮膚白皙、妝容明豔,兩手親昵地挽着江夫人,神态中藏着隐晦的小心。

江梨短暫地皺一下眉,努力忽略站在這位夫人身邊的、打扮得像朵雞冠花的女生,走出人群:“媽?您什麽時候回國的?”

“我回國又能怎麽樣?”江夫人笑笑,貌似溫柔地反問,“你該轉的專業還是轉了,誰能攔得住你?”

開口就知道是老陰陽人了,江梨最讨厭她用這種語氣說話。

明明是母女,但從來就不能好好溝通。

偏偏她旁邊那朵雞冠花還很不會看人眼色,軟聲安慰:“阿姨您別動氣,生氣對身體不好。”

生活中有一個童慕詩已經夠煩人了,江梨不想再跟第二個糾纏。

她轉頭看母親,不冷不熱:“我先進去了,媽媽再見。”

“江梨。”兩人擦肩的瞬間,江夫人低低笑了一聲,莫名帶點兒輕視的意味,問她,“你還真打算就這麽混日子,混到地老天荒?”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時,駱亦卿将車停在大會堂門前。

路上買東西耽擱了一些時間,但他覺得,江梨一定會喜歡他帶來的食物。

帶着邀請函進門,一路通行。

駱亦卿過安檢時,才給小女孩發消息:【小朋友,你吃晚飯了嗎?】

等他結束漫長安檢,走到萬人廳門口,仍然沒接到對方的回信。

“手機不在身邊麽……”駱亦卿挑眉,有些意外。

音樂會還沒開始,他剛走進禮堂,就看到立在一旁的紀向晚。

這姑娘長得有些眼熟,外科醫生某種程度上跟保安一樣,在人臉辨別上擁有不可思議的buff。

所以他故意停了停腳步,做出一副在找座位的樣子。

紀向晚是真沒什麽社會經驗,果不其然,當場上鈎。

走過來,試探着問:“您好?您是江梨的……新室友嗎?”

駱亦卿收起找座位的表情,換上矜貴的冷漠,一言不發,上下打量她。

半晌,才小幅度地點點頭:“你是?”

“叔叔好。”紀向晚超級有禮貌,“我是她的朋友,姓紀,您叫我小紀就好。您是來找她的嗎?她剛剛出去了,應該在中央大廳裏。”

駱亦卿唇角輕勾了一下,這回真的有笑意:“多謝。”

看來還是學生好應付。

都是小孩子,連口也不用開,眼神打量一下,對方就什麽都說了。

駱亦卿松松袖口,心情忽然變好了。

他轉身走出禮堂,大跨步朝外去,剛一出門,就看到坐在中央大廳裏的江梨。

她實在是太小一只了,縮在角落裏,剛剛進門時沒往那邊看,就完全沒有看到她。

大廳內人來人玩,她坐在那兒低着頭抱着相機,像是在浏覽照片。

駱亦卿無聲地勾勾唇,正想叫她——

突然看到一個眼熟的高個兒少年從另一個方向大步朝她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将手中的飲料遞給她。

江梨接過來,仰着頭說謝謝。

那男生順勢就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駱亦卿:“……?”

他腳步頓在原地。

望着不遠處那可可愛愛的一小只,和坐在她身邊、連氣息都很讨人厭的一大團,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江梨不回他消息,就是一直跟她師兄在一起嗎?

作者有話要說:  師兄:是又怎樣,跟叔叔有什麽關系?

駱·叔叔·亦卿:……?

ps,我也不知道星空頂到底能不能許願以及到底靈不靈,但,問就是架空,架空就是:我說能就能。

@楠婻喃暔:今天說不對小孩子下手 明天就對小孩子上下其手 坐等駱駝哥哥打臉呢【駱:咦嘻嘻嘻

@無端:考拉是沒有尾巴的,駱駝尾巴也好短小,那那那這本豈不是不能rua毛絨絨的大尾巴了,sad~【但是無尾熊的耳朵很大,可以揉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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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南書百城,新聞民工,通宵沒睡,遲更,你們會原諒我的對吧,就像原諒今天的師兄一樣【挺胸】

今天中午去采訪一個劇組,一個演員blabla講了好多,小領導說他好積極喔可惜不是主演 講再多也只寫兩句話。這個心酸又現實的世界,就像因為我是十八線小透明,所以你們不給我寫評論一樣【嘟嘟囔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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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字評論抽66個紅包=v=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yyyyyyy、害羞病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喬喬喬呀喬 10瓶;謂求、薄霧襲來 5瓶;淡操心 4瓶;syyyyyyy 2瓶;薄荷糖味呀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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