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陸霖低咳了一聲, 耳尖微紅,去垃圾箱撿過茶具這種事情太過丢臉,他并不想被蘇橙知道。

便随口解釋道:“嗯, 被保潔不小心扔了,吳文峰給撿回來的。”

說完便發覺蘇橙的視線落下在他身上這件衣服上面。

早上出門的時候,他想到蘇橙要來, 鬼使神差的便将這件襯衫給換上了。

蘇橙最近對他太冷淡了,他心裏隐隐希望她能夠因此多看自己兩眼, 現在她真看了, 陸霖又覺得有些羞恥。

畢竟這是被蘇橙丢掉的,也是他從垃圾桶裏面撿回來的。

這會兒陡然被關注到,陸霖心裏緊了緊, 手指也跟着忍不住蜷縮了起來,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去和她解釋。

好在蘇橙壓根沒有要問的意思,僅是看了一瞬便将目光給移開了。

陸霖心裏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落。

也不知道她到底認出來了沒。

他既希望她認出來, 又擔心她真的認出來了,這種複雜的情緒不斷在他心裏交織翻湧着。

蘇橙并沒有多在意,既然茶具是吳文峰撿回來的, 估計陸霖身上的這件應該也只是一件一模一樣的而已。

陸霖這人比她還愛幹淨,垃圾桶裏面的衣服就算洗幹淨了也不會再穿的。

她拒絕道:“不用了,東西我自己會買, 蘇家雖然沒有陸家有錢,但這點東西還是買得起的。”

陸霖嘴唇翕動:“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想為她做點什麽而已。

他突然想起, 當初蘇橙送他東西的時候, 他當時怎麽說的來着?

他說:“我陸家不缺錢,想要什麽買不到?什麽時候稀罕過?要你天天給我買這買那的?”

他的語氣并不客氣,甚至帶着嘲諷。

當時他不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麽錯, 如今聽到蘇橙說出類似的話來,才知道聽的人心裏有多難受。

他的話比蘇橙說得更過分,蘇橙當時的感受,恐怕比自己還要難受十倍不止。

陸霖心口頓時宛若被淩遲一般,只恨不得将當初說這話的自己給掐死。

如今,蘇橙恐怕再也不會給他買東西送禮物了。

蘇橙将東西都收好了,餐盒和茶具都沒有要,她讓陸霖等會兒讓保潔将東西扔了就好。

陸霖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卻根本沒有要扔的打算。

蘇橙的東西他一樣都不會扔。

東西被收拾幹淨,辦公室空了起來,這種空洞的感覺再次朝陸霖席卷而來,讓他近乎窒息。

他本能的抓住了蘇橙手腕,問她:“你能不能不走?”

他鳳眸殷切的看着她,語氣近乎帶着哀求。

他擔心她走後,自己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她手腕纖細,觸感溫軟,他下意識的捏緊了些。

卻見蘇橙皺了眉,似乎是吃痛,陸霖心裏一慌,連忙将手松了開來。

垂眸才注意到,她的手腕已經被自己掐出了一道紅痕,紅白交替,灼傷人眼。

他從來不知道蘇橙的皮膚會這麽嬌嫩。

之前他多次去抓蘇橙的手腕,也沒見她吭過一聲,他自己也從來沒有注意到過。

不對。

以前蘇橙吭過聲的,她曾掙紮着說疼。

可是他沒在意,還嘲笑她矯情。

之後她便再沒在他面前提過一個疼字。

心裏還來不及酸楚,便見蘇橙揉着手腕詫異的看着他,說:“這裏又不是我家,我當然得走。”

陸霖面容微僵,心口仿佛在被無數個螞蟻啃食一般。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這不免讓他想到當初蘇橙過來給他送飯,他心情不好,随口就說:“你當這裏是你家呢?天天跑來這裏吃飯,要吃飯走遠點吃,別來我這裏。”

可蘇橙如果只是想找個吃飯的地方,哪裏找不到?犯得着來他這裏?

他明知道蘇橙是為了給他送飯,想要和他一起吃,卻只因為自己心情不好,便故意這麽說,将自己不好的情緒都遷怒在她身上。

陸霖喉嚨緊了緊,半晌才艱澀道:“你可以把這裏當成你的家。”

蘇橙神色淡淡:“不用了,我又不是沒地方去。”

“你是沒地方去了嗎?天天往我這裏跑。”他當初諷刺蘇橙的話在耳邊響起。

陸霖閉了閉眼,蘇橙說的每句話,都像是在回敬他從前的話。

讓他知道他以前有多混蛋,對蘇橙有多不好。

他嘴唇動了動,還想再多說點什麽,再多挽留兩句,卻又覺得似乎說什麽都不合适。

心裏甚至隐隐覺得自己活該,覺得自己根本不配蘇橙當初對他這麽好。

現在蘇橙離開他也是他應得的。

他心裏正恍惚着,卻突然聽蘇橙問道:“你有看到我的筆記本嗎?粉色的。”

陸霖怔了怔,瞬間回過神來,那筆記本已經被他帶回家了。

他每天回家都會反複翻看,裏面記錄的,都是蘇橙曾對他的真心。

因為那本日記,他每日都懷着愧疚和悔恨入睡,已經失眠很長一段時間了。

但盡管如今,卻依然像上瘾一般的反複閱讀着,舍不得扔下。

他心知自己偷看了她日記的事情不能被蘇橙知道,遂撒謊道:“沒看到。”

又擔心她不信,補充道:“可能是被保潔扔掉了吧,你的餐具就被扔過一次,可能吳文峰沒看到,所以沒給你撿回來。”

蘇橙哦了一聲,垂了眸。

如果是被扔掉了還好,就怕被誰給撿到了。

那個日記本,記錄了她太多的蠢事,她不太想被別人看到。

她來這裏,其實主要就是為了拿回筆記本。

既然已經被扔掉了,也沒什麽好惦記的了。

她的東西确實有些多,蘇橙抱不動,便準備讓司機上來一趟,幫她把東西拿下去了。

陸霖卻已經率先伸手,将箱子給抱了起來,殷勤的說:“我幫你拿吧。”

蘇橙盯着他看了兩秒,剛想拒絕,陸霖已經抱着箱子往樓下走了。

一路上不少人盯着他們看,小聲議論着。

昨天陸霖當衆表示不願意退婚,還道歉請求蘇橙的原諒,這事已經被議論好久了。

至今讓人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如今陸霖不止為了蘇橙斥責了楚安安,現在又親自幫蘇橙搬東西,态度好到不行。

終于讓人完整的意識到。

這天已經變了。

他們陸總竟然真的在認真挽回這段婚約。

看來她們都沒戲了。

到了地下停車場,蘇橙讓他将東西放進了後備箱,說了聲謝謝,便準備上車離開了。

陸霖看着她轉身,一瞬間心裏再次慌亂起來,害怕她走了以後就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他下意識的勾住了她的指尖,想到剛剛抓疼了她的手腕,他甚至沒敢用力,只是輕輕觸着,手指感受到她指尖的溫軟。

看着她的眼睛低聲說:“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是我混蛋,但你真的不能原諒我一次嗎?就一次,我保證以後會好好對你,不會再讓你受傷,更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他嗓音微顫,卑微的哀求。

說完又想抽自己一巴掌。

蘇橙什麽時候受過欺負?她所受到的欺負,根本都是來源于他自己。

蘇橙想要不受傷害,只需要離開他就好了,根本就不需要他啊。

陸霖心裏一痛,眼睛微紅,只恨不能回去殺了從前的自己。

蘇橙回過頭,定定的看了他兩秒。

沒說話,只是垂眸看了眼兩人相交的手指,收回了手。

她輕笑一聲:“沒必要,這些都過去了,我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陸霖眼裏隐着痛,直盯着她,語氣急切:“有必要,當初的事情是我錯,我後悔了,我不該提退婚,不該對你不好,你原諒我一次行嗎?我以後保證不提退婚,保證會對你好。”

他一直在求原諒,可蘇橙并不知道自己有什麽需要原諒他的。

他不喜歡自己,想要退婚也是正常。

蘇橙本來就因為燙傷覺得煩。

現在更是被他的糾纏弄得心情煩躁,不想再和他東拉西扯。

她皺着眉,強忍着心裏的不耐,想到自己被燙傷的罪魁禍首,突然擡起下巴揚眉笑道:“好啊,要我原諒你也行,你把楚安安給辭退了。”

她嗓音清亮,語氣嚣張,理所當然的要求着。

實際蘇橙心裏明白,陸霖不可能辭退楚安安。

不管他到底喜不喜歡楚安安,但陸霖對楚安安的維護和特殊她都有看在眼裏。

當初在她感覺到楚安安對自己的威脅後,便胡攪蠻纏的鬧脾氣,非得讓陸霖将人給辭退了,但陸霖不僅沒将人給辭退,反而責罵了她。

楚安安是女主,而陸霖是男主,他們之間的羁絆太過特殊。

楚安安對于陸霖來說,肯定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就算陸霖現在後悔退婚了,也不會為了她去辭退楚安安。

就好比剛剛楚安安潑她咖啡的事情,只是一個道歉,只是一個賠償,就被陸霖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了。

說到底,還是舍不得楚安安。

蘇橙定定的看着他,幾秒都沒有等到他的回答,桃花眼裏不自覺的浮現了一抹嘲諷。

下一瞬,便聽他說:“好。”

語氣堅定,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

蘇橙有些震驚。

震驚過後卻又突然覺得沒有意思。

陸霖當初那般維護楚安安,如今卻連楚安安都願意辭退,看來這人果真是涼薄無心。

她沒回應這話,也沒再看陸霖一眼,拉開車門轉身就走了。

陸霖回辦公室後,果真将楚安安給辭退了,賠償了大筆的辭退費。

讓所有人震驚不已。

別人不知道,秘書部的人都是知道的。

雖然表面上好像他們都沒有什麽區別,但實際上楚安安在公司一直都是有特權的。

她的工作是所有人當中最輕松的。

可以說就是簡單的混一混,每個月就有高工資拿,和他們這些每天沒日沒夜認真工作的人根本不一樣。

加上陸總多次為了維護楚安安,斥責自己的未婚妻,所以楚安安是陸總小蜜的事情才會被人傳得有鼻子有眼。

他們平時私底下沒少嘲諷楚安安,對她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同時也不敢太過得罪她。

可如今,陸總竟然突然将楚安安給辭退了?

想到剛剛蘇小姐來過這裏,并且陸總昨天又曾當衆向蘇小姐道歉請求原諒。

看來,這是正室打倒了小三,并将小三趕跑了呢。

一時間,無數人腦補起來。

楚安安被要求賠償,她沒太在意,幾十萬的花瓶對于她來說确實很貴重,但在陸霖眼裏根本不算什麽。

她不覺得陸霖會真的要她賠償。

但她被逼着和蘇橙道了歉,心裏委屈得不行,回了辦公室便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突然之間又收到辭退通知,連番打擊之下,宛若晴天霹靂般砸在她心頭,一聲脆響,再也忍受不住內心的沖動,跑去找了陸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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