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選擇

?“是你!”

他想起來了,那天,除了焦急地咳嗽聲,大喊着讓他走讓他別回頭之外,還有一聲輕微別人對另一個男人的呼喊:“季先生,警察來了!”

他一直下意識地以為那人喊得是季先生,警察根據他提供的姓氏沒找到任何線索。

當時的場面太混亂了,血腥味漫延進他的鼻腔,聞之眼裏只剩下了那個倒在血泊裏的女人,那個待他如同親兒子一般的女人。

聞之目眦欲裂,他大口的喘息着,滔天的恨意撲面而來,G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随即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恨我吧?你叫那個女人什麽來着?雲姨?她對你可真好啊,拼死也要救你……”

聞之先是指尖開始顫抖,随後是手臂,然後到全身,都開始劇烈的抖動着,他像是又回到那一天,他眼睜睜看着雲姨死在自己面前,卻無能為力。

那些人還想殺他,他奔跑着,那一刀劃在了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極長的、猙獰的疤痕。

“是不是恨不得将我千刀萬剮?”G輕笑:“可你殺了我也沒用,當初對你和雲姨動手的人可不是我。”

“當時我們的一個同伴被條子抓了,被抓之前他把毒品藏在了那裏,我們是過去取的……誰知道你闖了過來,我本想着你應該也不懂毒品這些要放你走,可雲姨來了,她一眼就看出來我們手上拿的什麽……”

毒品……

七年前,聞之因為一份和自己毫無關系的毒品失去了一位疼愛自己的長輩,和自己心悅的少年形同陌路。

一年前,他又因為一袋和自己毫無關系的毒品落得滿身罵名,千夫所指的下場。

他好恨!

如果不是他被鐵鏈束縛着,他恨不得現在就讓面前的人付出血的代價。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G給自己戴上了一個手套:“這個世界上該恨我的人多了去了,可很多人至今都不知道自己該恨的人是誰。”

G意味深長地說:“你該恨以前的我,但要感謝今天的我。”

“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一年前為什麽會被陷害嗎?”

“是你們做的。”是陳述句。

“是,不過不包括我,我是事後才知道這件事的。”G撿起了地上的水果刀:“你如果像往常一樣一直不對外露出手臂上的疤痕,那什麽事都沒有。”

G拂起袖子看了眼時間:“從你們出現在這裏已經快兩個小時,他們也該找到這裏了。”

他們?他們是誰?警察……還是G的同夥?

G輕輕一笑:“時間不多了,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你在手腕上劃一刀,我可以把這孩子放走,送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G用手帕将刀刃上的血跡擦幹:“而你繼續在這裏,看是警察先到,還是他們先到,或是……死亡先一步來臨。”

“第二個選擇,我解開你的鐵鏈,你自己離開,這孩子留在這裏,等警察的到來,或是他們的到來。”

尤傑還在小聲哭着,他抱着膝蓋蹲在角落裏,惶恐地看着這邊。

聞之垂着眼眸,神色莫名:“我憑什麽相信你。”

G突然湊到他耳邊,低頭說了兩句話,在離開之前,聞之忽然揮起一拳打在他的腹部,這是聞之僅能做到的動作了,手臂再往上一點都無法擡起來。

G捂着腹部也不在意,聞之現在身上根本沒多少力氣,他這一拳對G産生不了什麽傷害。

“你也不怕惹怒我我直接撕票?”

“要殺我随便,但你舍不得動這孩子。”

“被看出來了啊……”G笑了,把刀扔到聞之面前:“所以呢?你要選擇離開嗎,賭我會不會對這孩子心軟随後放了他?”

男孩帶着哭腔喚他:“哥哥……”

聞之冷冷地看了G一眼,撿起地上的刀垂眸看着,他不是一個多麽良善的人,舍已為人這種事跟他搭不上邊。

可是……那個孩子姓尤啊。

因為這個姓氏,他心甘情願地拿刀往自己腕上劃去,一刀見血。

這裏比剛才劃手臂的感覺痛多了,但聞之只是蹙着眉,表情沒太多變化,只是喉嚨滾動了一下。

若不是他額頭爆出的汗液,估計真的會讓人以為沒多痛呢。

“多劃幾刀,一刀可割不斷動脈,死不了。”

聞之垂眸,忍住胃裏的翻滾,又劃過兩刀,G看着漫出來的紅色液體皺了下眉頭:“可以了。”

G笑着對一旁縮在角落裏嗚咽的尤傑:“到叔叔這裏來,我帶你去找爸爸媽媽。”

尤傑恐懼着眼前的這個人,不斷往後縮着。

G笑了笑:“你要乖一點,這個哥哥才能活下去哦。”

尤傑顫了顫,跟G對抗了好久,才乖乖走了出來。

G滿意地抱起了尤傑,出門之前像是想起了什麽,他摘了口罩回過頭來對聞之微微一笑:“你該慶幸你剛剛的選擇,這孩子可是你雲姨的小外甥。”

聞之猛得擡頭,看向那個被G抱在懷裏的男孩,門口刺眼的亮光傳在屋裏,聞之看不清那孩子的臉。

他終于明白之前在咖啡館門外為什麽會覺得尤傑熟悉了,這孩子分明和七年前的尤歲沢有着幾分相似。

“哦對了。”G像是才想起來一樣,“剛剛這兩小時,是在全網直播哦。”

聞之一怔,第一個念頭是他會不會看見……

肯定會了,尤傑是雲姨的外甥,也就是他的弟弟……

他看見後會想什麽?他還恨他嗎,這些年過得好嗎,現在在做什麽,有女朋友了嗎……

所有的念頭最終都劃為一條:幸好,七年前他害死了雲姨,七年後沒再害死他弟弟。

聞之并不在乎什麽直播,他不知道攝像頭裝在了哪裏,于是便看了一眼電腦的方向,不知道正在觀看的那些人裏,有沒有他藏在心裏的那一個。

聞之手指在地上滑動了幾下,随後緩緩閉上眼睛。他的身體有些發虛,血液的流失讓他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臉色也逐漸變得慘白。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割斷動脈,不過應該是有的,他下手那麽狠……

過去的七年裏他無數次走在死亡的邊緣,最後卻又放棄,是因為他知道他這條命是雲姨給的,他沒有資格離開,他要帶着痛苦和內疚,永遠地在夢魇裏掙紮下去。

他怎麽配。

--

警局。

超大的屏幕裏,鏡頭怼在一個人面前。

他擁有着張揚的五官和金雕細啄的臉龐,此刻卻因蒼白的臉色平添了幾分病弱。

他顯然已經半失去意識了,眼睛閉着,手腕無力地垂在一邊,身上還被鐵鏈捆綁着。

屏幕上還有數不清的彈幕飄過。

【天哪我家哥哥真的是被冤枉的,他怎麽可能吸毒!】

【我之前就不相信,現在終于真相大白了。】

【洗清冤情了又怎樣,看這情況他就快沒命了。】

【聞聞一定要撐住啊,我們等你回來!】

【警察也太沒用了吧,現在離這個G威脅不許屏蔽直播已經快兩個小時了,還沒定位出直播的地點嗎?】

【警察叔叔快點啊,再不快點聞聞要沒了!】

……

屏幕前有好幾個人,大多數穿着警服,只有一個女人身着便裝,旁邊還站着一個沉默的年輕男人。

女人是尤清,雲姨的親妹妹,她臉上全是淚痕,緊緊抓着穿着警服的丈夫、黃飛城的衣袖:“他真的會放了小傑嗎?”

這個問題是無解的,在見到尤傑之前,誰也不能保證G真的會放過他。

而目前屏幕裏的這個正在慢慢步入死亡中的人,顯然更令人擔憂。

“歲沢,這孩子就是七年前的那個?”

“……嗯。”

一旁一直沉默的尤歲沢像是猛得清醒過來,他扶了下眼鏡框對黃飛城說:“你們只有半個小時時間。”

“從他血液的流動速度來看,他應該是傷到動脈了,撐不了多久。”

“操!”一旁的網警爆了一句粗口:“他設置的攔截點跟破不完一樣!”

尤歲沢沒再說話,他看向大屏幕裏,聞之的五官和七年前想差不大,可其他的卻變化太多了。

他的桀骜像是被磨平了一樣,沒了過往那些能紮人的小刺。

他變得內斂,不再張揚。

這依舊是尤歲沢記憶中的聞之,卻不是七年前尤歲沢想象中的未來的聞之。

時間在流逝,尤歲沢表情依舊平靜,手指卻微微收緊,攏成了一個圈。

“媽媽!”

一聲帶着哭腔的叫喊将所有人的視線吸引了過去,一個民警牽着一個男孩的手走過來。

尤傑看到媽媽就忍不住了,邁碎步哭着跑過來:“媽媽我好怕……”

“不怕啊乖。”尤清不斷地吻着兒子的額頭,顫着聲音安慰道:“媽媽在這,爸爸也在這。”

黃飛城吐了一口氣,淺淺地抱了一下兒子:“兒子別哭,告訴爸爸是G先生送你來的嗎?”

“是……他讓我在小路上站着,說要等看不見他才能進來,否則哥哥……就要死了。”尤傑抽噎着:“爸爸你救救哥哥,他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黃飛城放下兒子:“你們是坐車過來的嗎?”

“不是的,是走路來的。他捂住我眼睛了……我看不見……”

尤歲沢臉色冷下來,走路過來……

現在距離直播裏G離開小屋的時間不到十分鐘,也就是說G這兩個小時幾乎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而且這周圍沒有一個攝像頭捕捉到他。

十分鐘,一個人走得再快能走出多遠?

兩公裏算是極限了。

尤清準備抱着孩子先行離開:“我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

“對了爸爸,我剛出來的時候好像聽見了火車聲。”

“火車?”黃飛城一愣,抱住尤傑猛得親了一口:“兒子真棒,你先跟媽媽去醫院,爸爸去救哥哥。”

尤歲沢站了出來:“我和你們一起。”

“可是……”

“我是醫生。”

沒時間讓黃飛城猶豫了,他很快同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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