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沈穆是個淺眠者。

當他側耳聽到雨點聲打在窗玻璃上時便睜開了眼睛，天雖然陰沉着，但已大亮。倫敦的天氣呀，他搖搖頭。

擡手就摸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低頭一看，是淩墨華趴在床邊睡得正香。

她側臉枕在胳膊上，睡顏安靜，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垂下，在眼睛下方映上了淡淡的青色。

沈穆擡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手感并沒有看上去那麽順滑。

許是覺得有人觸碰自己，淩墨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待清醒了片刻後就發現這是病房。

“醒了？”沈穆風輕雲淡的聲音傳來。

下意識地點點頭，“哎？”淩墨華扭頭，就看到他一派悠然地躺在病床上，眼神裏多了分精神，讓蒼白的臉也顯得有了生氣，“你醒了？那我去叫醫生，沒事的話，咱們早點出院。”說着就要站起來。

沈穆一下按住了她的手，緩緩道：“急什麽？”

淩墨華卻一下回想起了昨天早晨她在他家都做了什麽，立刻抽回了自己被沈穆按住的手，慌忙解釋道：“嗯，在家靜養比較好，對吧？醫院來往的人員太多，會很打擾你的休息的。”

沈穆勾了勾嘴角，将淩墨華的慌亂盡收眼底，他輕輕道：“墨墨？”

“嗯？”沒有注意到沈穆對她稱呼的變化，淩墨華答應道。

“你不好意思了？”沈穆忍着笑說道。

淩墨華臉上一紅，垂下眼睛，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你別多想。”

沈穆點頭道：“也是，你又不是第一次。”

“啊？”淩墨華心下一緊，什麽？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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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穆一臉鄭重地說道：“十九次。”

淩墨華徹底傻了，沈穆的數學也太好了吧，她給他做了多少次人工呼吸都數的清清楚楚！

“你！”淩墨華語塞，她瞪大雙眼，這該怎麽問？怎麽問都不太好意思呀。

“哎呀，你們都醒了，來，準備出院吧。沈，我可一聽說你的太太在這兒就飛奔來看你了，我夠朋友吧！美女你好！”一個穿着白大褂、金發碧眼高鼻梁的醫生走了進來，滿口純正的英倫腔立刻就化解了淩墨華的尴尬，他饒有趣味地打量了下坐在沈穆病床邊上的淩墨華，然後對沈穆露出賊兮兮的笑。

聽這口氣，好像與沈穆很熟，淩墨華掃了眼這個英國醫生。

就聽沈穆靜靜的聲音立刻讓方才的聒噪安寧了下來：“凱撒，一個同學。”

淩墨華點了點頭，站起身打招呼道：“你們先聊，我去辦理出院手續。”

沈穆點點頭，等淩墨華走遠了，就見凱撒雙眼放光地跳到他面前道：“你從哪裏拐來的？”

“鄰居。”

凱撒不甘心地扁扁嘴道：“才怪呢，瞧她對你關心的樣子！還有，你的腿有沒有好些？”

沈穆的視線落在自己的雙腿上，眉頭微蹙，他搖了搖頭。

凱撒低聲道：“你确定是老頭兒幹的嗎？”

“嗯。”沈穆輕輕地點了點頭，眼光一沉，語氣雖淡卻透着威嚴，“這場戲要演下去。“

凱撒口氣凝重，沉聲答應道：“好。”

淩墨華辦理出院手續前先給沈穆的秘書打了電話，等她辦理手續的時候就聽到護士小姐囑咐道：“沈太太，沈先生這次是因為胃病住院，你要多照顧他呀！”

淩墨華追問道：“是要讓他多吃流食還是？”

護士小姐一副驚訝的樣子道：“一日三餐就行，不用流食。”

哦，原來是沒有按時吃飯才暈倒的，淩墨華松了口氣，随即想到人工呼吸就又開始暗暗地臉紅心跳。

她走回沈穆病房的時候，發現那個金發醫生早就沒了影子。

遞過去熱牛奶與三明治，淩墨華輕松道：“可以出院了，一會兒司機來接你。”

沈穆把食物放在了一邊，淩墨華立刻走過去，又把熱牛奶和三明治堆在了他的手裏，嚴肅道：“醫生說你要好好吃飯，否則胃一罷工就又會暈倒了。”

沈穆心情很好地挑了挑眉毛，身子微微前傾，在離淩墨華很近的距離淡淡道：“暈倒不是有你呢嗎？”

淩墨華愣神，不是沒有離沈穆這麽近過，這是第一次在天色很亮的時候近距離看他。沈穆淺棕色的眼眸裏沒有冷漠，反而帶着笑意，還泛着一點溫情。

“沈總，車子到了！”秘書先生很不及時地沖了進來，看到自家老板與淩墨華的架勢之後，又自動地退出了病房。

沈穆拍了拍淩墨華的手臂，舉着手中的食物晃了晃，勾起嘴角道：“路上吃。幫我把輪椅拿來。”

他笑了？淩墨華只覺撲面而來的是可以融化冰川卻不會讓人灼傷的暖意。她把輪椅推到病床邊，剛要伸手去扶沈穆，就見他雙手一撐床，靈活地将自己的身體挪進了輪椅裏。

臂力很好，淩墨華目測。

沈穆擡頭就又見淩墨華望着自己出神，這丫頭怎麽越來越愛對着他發呆？他輕了輕嗓子，淩墨華立刻反應過來，連忙把病床上的三明治和熱牛奶塞進了他的手裏。

沈穆一手拿着三明治，一手拿着熱牛奶，真是哭笑不得。

“我們回家了。”淩墨華推着輪椅，聲音從他的頭頂傳來。

回家？沈穆的眼裏帶着笑意，真是溫暖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