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洗白012

酆都一腳油門下去,一直從大馬胡同開上了三環。

郁律玩了一路手指頭,把手搞了個蠻擰,酆都扭過頭,就見他額發垂在眼皮上,墨綠色的眼珠盯着前方發直。

他覺得對方這模樣挺好看,笑了下:“想什麽呢?”

郁律心煩意亂地做了個幹洗臉:“陸老板啊,我就不明白了,他怎麽就能這麽執着。你瞧他這次請的那兩人,估計沒有上次那個天師那麽好糊弄。”

酆都握着方向盤,不屑道:“讓他來,打老實了為止——哎不過,我看剛才那個姓何的,好像是對你有點兒意思啊!”

郁律打了個哆嗦,立刻擺手:“你從哪只眼睛裏看出來的?他那分明是要殺了我!”

酆都好整以暇地接着說:“既然沒意思,那怎麽還一直看你?”

“你問他去吧,八成是想着拿狗血潑我呢……”郁律直頭疼,自從遇見了何清山,他腦袋裏仿佛進了只蚊子似的,打不着,單只是嗡嗡亂繞,往座位上一仰:“哎,先別聊他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們去吃飯嗎,還有多久能到?”

汽車往右拐彎走上輔路,酆都笑道:“急什麽,十分鐘!”

***

十分鐘後,三個鬼果然是在步行街下了車。

步行街上年輕人多,四處都是鮮嫩嫩的肉和靈魂,然而郁律作為一個有原則的鬼,自然是不吃人的,捏着鼻子下了車後,他直接把眼一閉,抓着酆都的皮夾克走——酆都手裏打了把大黑傘,傘檐寬大,罩住他和胖丫綽綽有餘。

酆都走,他們就走,酆都停,他們就停。酆都伸出長腿,沿着臺階向上一邁,郁律和胖丫也跟着他邁,直到傘檐一擡,才發現已經站在了一家餐廳門口,門頂上橫了塊誇張的霓虹燈招牌,上面打着鮮豔的大紅字母。

“k,f,c……”郁律照着念。

餐廳的裝修,對于郁律來說是過于超前摩登了,前前後後就只有紅白兩種顏色,門前還放了張很奇怪的長凳——只留了一半給客人坐,另一半卻被一個假的白胡子老頭占領,手裏還捧着一筐色澤鮮豔的雞,也是假的。

郁律好奇了,摸了下老頭白嫩的手:“這是個……吃雞的地方?”

“話多,進去你就知道了!”

酆都一把将他拉過來,推開玻璃門,登時一股又香又暖又熱烈的氣息伴随着滴裏搭拉的歡樂音樂撲面而來,餐廳裏全是人,陽氣重到郁律差點沒站住,兩只腳一絆,直接撞到了酆都身上。

酆都扶住他,忍俊不禁:“耍流氓啊?”

“滾滾你的。”郁律扶着腦袋,一邊胳膊還得攥着東倒西歪的胖丫,酆都護着兩個菜到不行的鬼,朝窗邊一指:“你倆別在這兒一起擠了,上那邊等着我去!”

郁律慢慢緩過勁來,開始身不由己地朝窗邊移動,人多,鬼也多,才走了十來米,他就碰見了兩個饞鬼,不是偷拿人家一塊油漬麻花兒的雞,就是叼走一片奶香淋漓的菜,迎頭碰上的時候,還沖郁律笑了笑:“喲,生面孔啊。”

郁律死了也是個少爺,并不肯與這些餓死鬼為伍,高冷地一點頭,他帶着胖丫徑直朝窗邊的座位走去。

窗邊一共四個位置,最左邊的已經被人占了,這倒也沒什麽,只是這人打扮得嘻哈,花花綠綠地穿了一身奇裝異服,腰上手上脖子上全戴了金燦燦的大鏈子,頭發也不甘示弱地染成銀色,銀的倒是很純粹,仿佛一道拖曳在肩上的月光。

郁律坐下時,還在側目看他,不想剛看了一眼,那人居然毫無征兆地扭過頭,英氣逼人的臉上扯開一個燦爛的笑:“嗨,帥哥,來吃飯?”

郁律瞪了眼睛:“你看得見我?”

“那當然,這麽好看的人,我怎麽可能看不見?”那人單手托腮,沖郁律眨眨眼睛,睫毛像兩只歇落在眼皮上的蛾翅,眼珠居然是灰色的,一笑,嘴邊還有倆梨渦,渾身幽幽發着綠光,郁律恍然大悟——原來這也是個鬼。

而且還是個陰氣很重的鬼,這麽重的陰氣,郁律也就在酆都身上見過。然而對方分明就是個油腔滑調的小白臉,怎麽看怎麽沒正經。

郁律表面應付着,心裏想: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小白臉非常地自來熟,非常地貧嘴,一說起話來滔滔不絕,時不時還要朝胖丫抛個媚眼:“妹妹,餓不餓,要不要先吃塊哥哥的雞?”

郁律瞪着小白臉,幾乎以為他是在性.騷擾,胖丫傻不拉幾的當然聽不出來,很甜美地笑道:“不用了大哥,酆先生馬上就給我們買回來了,你吃吧。”雖然這麽說,但眼睛一直都沒離開小白臉手裏的雞腿,吸溜了下口水又道:“好吃嗎?”

小白臉擦了擦手上的油:“一般吧,哎等等,我說你倆不會是沒吃過肯德基吧?”

郁律和胖丫搖搖頭。

小白臉笑了,邊咀嚼雞肉邊八卦道:“那你剛才說的酆先生,是要請你們在這兒吃飯咯?”

郁律和胖丫點點頭。

小白臉“噗”的一聲,忽然自己把頭悶起來開始狂笑,笑完了擡起頭,灰眼睛玻璃球似的亮晶晶:“窮逼請客才來肯德基呢!這個什麽酆先生的,一看就對你們不上心,要我請,怎麽着也得帶你們到對面吃鮑魚,喝魚翅,帥哥,你說對不!”

一股陰寒之氣忽的刮過後腦勺,小白臉頓了頓,轉過身就見一個高大的黑衣男人舉着個大紅托盤,扯着嘴角對自己冷笑。

郁律和胖丫別過頭去,假裝看風景。

誰知小白臉絲毫不怕,嚯的站起來,笑嘻嘻地朝酆都揮了揮手:“喲!殿……酆都,好久不見啊!”

郁律一驚,看了看酆都,又看了看小白臉:“你們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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