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陽光濾過交錯的枝葉, 投下斑駁的影, 枝上鳥雀驚起,振翅高飛。他踩着厚厚的枝葉,不疾不徐向她走來。

一身半舊青衫, 古樸竹簪束發, 俊逸的面容溫潤如玉,沉靜如昔。

年年惶恐不安的心忽然就安定下來, 擡步向他迎去。走了兩步意識到不對, 她停下腳步,俏臉沉下,氣鼓鼓地道:“聶小乙, 這是怎麽回事?”

聶輕寒目光落到她白皙瑩潔的動人面容上:“醒了?”

年年哼道:“再不醒,我大概都被你賣到山溝溝裏了。”

他一怔,眼中露出淡淡笑意:“嗯,多虧郡主醒得及時。”

年年愣了愣:她沒聽錯吧, 聶小乙是在和她開玩笑, 這家夥居然會和她開玩笑?

聶輕寒見她呆呆的模樣,眼中柔和閃過, 溫言問她道:“郡主想不想吃烤兔子?”

不想……才怪!晨間起得太早, 她沒有胃口, 幾乎什麽都沒吃。這會兒她早就饑腸辘辘,咽了口口水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聶輕寒沒有故弄玄虛,問她道:“郡主還記得前幾日我們在玉鼓巷捉到的那個小賊嗎?”

記得,那個雲蛟幫的黑衣小賊, 想來玉鼓巷踩點,結果被聶輕寒帶着滕遠舟幾個捉住了。那日她去他書房,原本是聽他審訊的,結果……

年年玉頰染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她容貌清麗絕俗,生氣不笑時,氣質清冷,令人不敢輕亵,這會兒卻是粉面如霞,杏眼流波,天然一段妩媚勾人心魄。

聶輕寒心中一蕩,面上不動聲色:“那小賊說的是實話,你嫁妝豐厚的消息已經散播出去了,廣南、襄樊沿路的綠林聞風而動,出了靜江府,一路窮山惡水,人煙稀少,不會太平。”

所以呢?

聶輕寒道:“秦表兄的意思,跟着大部隊走怕有危險。他的隊伍人多目标大,藏不住,躲不開,不如讓珊瑚假扮你,留着吸引盜匪的注意力;我帶着你另走一路,等到盜匪解決了,我們再和他會和。”

年年被他一提,想起來了。文中他們和秦豐會和,從靜江府出發後,聶輕寒就神秘消失了。一路上,他們遇到了好幾撥盜匪,福襄自幼嬌生慣養,哪見過這種陣仗,受了不少驚吓。直到最後一撥、最厲害的盜匪出現,聶輕寒才突然出現,帶着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援兵,和秦豐裏應外合,将盜賊一網打盡,一舉震懾了整個綠林道。

問題是,文中神秘消失的只有聶輕寒一人,現在為什麽還帶上她了?而且聽他話音,居然還是秦豐的意思。

聶輕寒似乎知道她在疑惑什麽,解釋道:“秦表兄還等着你去救他妹妹呢,不敢讓你有絲毫閃失。”

年年信他個鬼。聶輕寒的脾氣看着溫和,實則最有主意,他若不同意,秦豐能說動他?再說了,秦豐那腦子,能想出找人假扮她的主意?

問題是,聶輕寒為什麽要帶上她?

年年不高興地道:“那你們也不能擅作主張。”

聶輕寒神色抱歉:“你那會兒睡得正香,時間緊迫,實在等不及。”說話間,他已熟練地生起柴火,用一根樹枝穿了野兔,架在火上燒烤。

年年目光情不自禁被兔子吸引了。她好餓,至于這個問題,回頭再糾結吧:人都被他帶出來了,她還能自己回去不成?反正這段劇情是為男主收小弟,樹威名服務的,沒她什麽事,她跟着哪一路走都不影響主劇情,就随遇而安吧。

聶輕寒翻動着穿在樹枝上的兔子,見她眼巴巴的模樣,含笑問她道:“你要不要試着來烤?”

年年立刻退了一步,嫌棄地搖頭道:“熱,髒兮兮的,煙又熏人。”一臉你怎麽想得到的表情。看她這雙手,又白又嫩,宛若美玉,像是能洗手作羹湯的模樣嗎?

聶輕寒心裏嘆了口氣:這高高在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氣模樣,換了旁人,委實說不出的讨嫌,偏她做來仿佛天經地義,甚至還覺出了幾分可愛。

知道她嬌貴,他本來也沒指望她能做什麽:“那郡主去車上等我烤好。”

年年就等他這一句,關照道:“我喜歡皮烤得脆一點。”

他好脾氣地“嗯”了聲。

年年滿意地回到了車上,從行李中翻出了點心和水袋,正要享受,忽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荒山野嶺,孤男寡女,正是殺人滅口的好時機。聶小乙該不會是想到這一點,才把她帶了出來吧?

年年心裏咯噔一下:難道他對她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想提前對她下殺手了?

原本按照書中劇情的發展,這個時間段應該還不至于;但,書中可沒有郭燕娘送告密信這段情節啊。

年年看了眼自己佩戴在腰間避子的藥囊,覺得情況不容樂觀。郭燕娘的告密信都說她和段琢密謀要害他了,換了她,也得先下手為強。

更可疑的是,今天聶小乙笑得也忒多了些。他性子沉穩,素來喜怒不形于色,這個樣子要說沒鬼,誰信?

年年越想越憂心:那可不行,雖然死是一定要死的,但如今她的劇情還沒走完,提早結束的話影響了主線劇情,任務失敗,評分絕對會慘不忍睹。更慘的是,還會倒扣大量的生命值。

作為一個優秀的任務者,怎麽可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她悄悄将車窗簾揭開一條縫,憂心忡忡地外看去。

聶輕寒坐在火邊,時不時轉動一下穿着野兔的樹枝,神情專注。跳躍的火光印在他冷白的肌膚上,為他低垂的眉眼染上了幾許暖色。

年年看了許久,嘆了口氣:聶小乙城府太深,她從他的面上壓根兒看不出任何真實情緒。

安全起見,要不,這兩天她表現得乖順些,向他示示好,暗示他她還可以挽救一下?等到回到大部隊,再繼續刷仇恨值。能屈能伸,方是任務者本色嘛。

年年打定主意,拿起剛剛找出的水袋,跳下車廂,慢吞吞地走回聶輕寒身邊。

頤指氣使慣了,忽然要向他示好,她一時居然開不了口。年年不由鄙視自己:想當年做別的任務時,她什麽死皮賴臉的招數沒用過,果然是做了幾年郡主,飄了。

聶輕寒見她過來微訝:“餓了?再等等,一會兒就好。”

年年還是開不了口,幹脆在他身邊蹲下,一手拎着水袋,一手托着腮,眼巴巴地看着烤兔子。

聶輕寒将她種種舉止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她剛剛在車廂中偷偷看他,他就發覺了。結果沒一會兒,她就拎着水袋跑了過來。水袋向他遞了一半又縮了回去。

此刻,她乖乖地蹲在他身邊,離他只有一臂之隔,一伸手就能觸碰到。

他嬌貴的小郡主呀,不是怕熱,怕髒,怕煙熏嗎?

年年還在苦惱該怎麽自然而然地把水袋遞給他喝,有一搭沒一搭地尋找話題:“聶小乙,吃完烤兔,我們是不是就要出發了?”

他道:“日頭太毒,馬兒受不了,等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再走。”

大夏天出門就是這點不好,天氣過熱,一個不慎便會中暑,只能撿清晨和傍晚趕路。

年年“哦”了聲,又問:“我們待會兒要去哪裏呀?”應該尾随秦豐的大部隊吧?

聶輕寒看了她一眼:“我們去袁家莊。”

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年年覺得自己應該在文中看到過這個名字,應該是劇情發生之地吧?卻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麽劇情,疑惑道:“你和秦表兄約好了在那裏打尖?”難道是劫匪動手的地點?

應該不會吧。劫道肯定得找個荒郊野外,不可能跑到人村子裏去。

聶輕寒搖頭:“就我們倆去。”

年年:???

聶輕寒沒有多說什麽,轉了話題:“快烤好了,待會兒給你撒些鹽花?”

年年已經聞到了烤兔的香氣,立刻将剛剛的話題抛在腦後,又悄悄咽了口口水,很有經驗地道:“不光是鹽,撒些胡椒粉、孜然粉味道會更……”

聶輕寒忍不住打斷了她充滿期待的陳述:“我只帶了鹽。”

年年眼睛亮晶晶的:“沒關系,我帶了啊。除了鹽和糖,醬料,胡椒,孜然都帶了。”

聶輕寒:“……”她可真是。還好意思說秦豐講究,誰家出遠門把這些都帶上的?

年年終于找到了機會,十分自然地将水袋塞給他道:“我去拿調料,這個給你,不然再要拿回去怪重的。”順勢站了起來,“……唉呀。”

她蹲的時間長了點,腳都麻了,乍然站起,頓時腳一軟,狼狽地跌了回去。聶輕寒一手拿着水袋,另一手正在轉動烤兔,救之不及,眼睜睜地看着她跌了個屁股墩。

年年:“……”

聶輕寒:“……”

年年這輩子都沒這麽狼狽過。四目相對,她淚花湧出,一半是疼,一半是羞惱,也顧不得表現乖順了,遷怒道:“聶小乙,你混蛋,你明明在旁邊,為什麽不接住我?”

以他的身手與敏捷,接住她綽綽有餘。他定是在打擊報複,存心看她出醜。

聶輕寒哭笑不得:她顯然羞惱得狠了,一張粉雕玉琢的臉兒漲得通紅,黑白分明的杏眼霧蒙蒙的,朱唇抿起,滿是委屈。明明是那般胡攪蠻纏的話,從那張不講理的小嘴吐出,偏偏顯得天經地義般,叫人只覺可恨又可愛。

他望着她兇狠又委屈的動人模樣,覺得自己真是中了蠱。心中幾番轉折,他柔聲開口:“抱歉,都是我的錯。”

他承認了。他承認他是故意的了。

年年更生氣了。腳還麻得厲害,她試了下,沒能起來,氣呼呼地瞪他道:“你還不扶我起來?”

聶輕寒默然片刻,放下手中之物,舒展手臂,将她整個抱起。年年低呼一聲,待反應過來,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趴伏在了他的腿上。

他一手扶住她,另一手順勢拍下,為她拍去羅裙上沾上的塵土。

年年整個人都呆住了:他在做什麽?她剛剛摔到的地方可是……她羞憤地掙紮起來,試圖起身,他手上稍稍用力,按住她道:“別亂動,你這兒全是灰。”

年年哪敵得過他的力道,纖細的腰肢被他按住,頓如砧板上的魚一般,只得任他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拍打。不疼,感覺卻格外羞恥。

這混蛋,該不會是剛剛被她責怪了不服氣,假公濟私,趁機打她出氣吧?

年年又羞又惱,又氣又急,恨不得咬他一口,這個姿勢卻根本做不到。聶輕寒從容為她将塵土拍淨,這才将她換了個姿勢,抱坐在懷中,溫言哄道:“別氣了,嗯?”

別氣,他說得倒輕巧,他也這樣趴着,被她拍打試試看呢?年年羞惱得連手指尖都燒了起來,嫌棄他手上沾了灰,趴在他肩頭,一口狠狠地咬在他脖子上。

呸呸呸,有汗,鹹的。她幾乎立刻松了口,氣得眼睛都紅了。

他望着她,神色不解:“你到底在氣什麽?”

裝,再裝。她在氣什麽,她就不信他心裏一點數都沒有。年年半點兒也不信他是無辜的,只想踹他一腳。腳一動,才發現還麻着,不适地低呼一聲。

他道:“我看看。”

她哼了聲,拒絕理會他。

他又問:“是不是這只腳?”

年年還是不理他。下一刻,一股不輕不重的力道準确地落在她左邊小腿上。她嘶了聲,血液上湧,“你做什麽?”

他沉聲道:“揉一下,麻勁過去便好了。”年年剛想說不必他假好心,他又添了一句,“年年喜歡我抱着,不想揉的話,也可以的。”

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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