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蘭香散（一）

“出了什麽事？”沈清伊才坐到圈椅上，便問道。

雨竹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半天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來。

沈清伊皺着眉，看向雨荷道“你來說。”

雨荷悶着頭道“娘娘您出宮不久，雪貴嫔的昭陽宮就發現丢了一支金絲攢梅花鉗翡翠珠子的流蘇釵，因為此物乃先皇後所贈，很是珍貴，雪貴嫔便命人徹查昭陽宮的宮人以及這兩日其他宮殿中去過昭陽宮的人。最後竟然在雨蘭的房裏找到了。雪貴嫔将雨蘭帶去了昭陽宮..”雨荷頓了頓，看了沈清伊一眼，繼續道“剛剛張陽偷偷去打探，雪貴嫔将雨蘭杖斃了。”

“杖斃？”沈清伊怒道“本宮不在宮中，端靜貴妃協理六宮，是端靜貴妃下令，為了一支流蘇釵杖斃了我凝素宮的一等掌事宮女？”

雨荷搖了搖頭道“雨蘭被帶走後，奴婢也想要去向端靜貴妃求助，去了沁竹宮才知道，端靜貴妃今日同太後娘娘一起，回輔國公府省親了。”

沈清伊一下子将小幾子上的茶盞掃落在地，怒道“所以，太後不在宮中，本宮不在宮中，端靜貴妃不在宮中，雪貴嫔便可随意處置凝素宮的宮女？”

“娘娘息怒，按宮規來講，您與端靜貴妃不在宮中，唯有雪貴嫔一人是正三品主位，她是有資格處置一個宮女的。”蘇嬷嬷見沈清伊動怒，生怕其似以往一般失了分寸，忙道。

雨荷沒想到沈清伊竟會為了一個宮女生氣動怒到這種地步，感嘆皇後重情義之餘，沉思道“娘娘稍安勿躁，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将事情調查清楚才是。”

沈清伊靜默了片刻，她努力令自己平靜下來。她重生之後，明明已經為自己身邊的人一一安排好出路，雨蘭是個乖覺的，她馬上就可以跟随蘇嬷嬷出宮，将來找個疼她的男子，相夫教子，過平靜的日子。為什麽會被杖斃，自己前生的時候，雨蘭是陪自己到最後的人啊，為什麽說死就死了。

沈清伊深吸了一口氣，看着雨荷将金石磚上破碎的茶盞一一收起，冷冷道“雨蘭是什麽時候去昭陽宮的？”

“是昨日！”雨蓮想了想道“昨日您賞賜給沈容華與雪貴嫔兩匹料子。昭陽宮那裏就是雨蘭送去的。”

“雨蘭回來的時候可有異樣？”沈清伊問向雨竹道。雨蘭，雨竹二人同屋而居，若是雨蘭當真拿了那流蘇釵，雨竹不會不知道的。

雨竹猶自哽咽着，斷斷續續道“沒有，昨兒雨蘭回來，還很高興。說是雨梅這些日子想通透了，又開始在沈容華身邊當差了，日後奴婢姐妹四人還都是掌事宮女，都會好好的。”

沈清伊默然，雨蘭與雨竹二人的想法一直都很單純，只是一根筋的服侍在她身邊，安安分分的做個掌事宮女。她要的生活那麽簡單，可卻因為她是沈清伊的一等宮女而慘遭橫禍。

沈清伊突然間平靜不下來了，厲聲道“傳雪貴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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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雪貴嫔出現在凝素宮，沈清伊始終在糾結，若自己重生之後，不是為了挾制沈清婉，特意将唐傲雪選入宮中，那雨蘭是不是就會像自己前生一般，一直都活着..

“妃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雪貴嫔冷冰冰的請安道。

沈清伊的思緒被雪貴嫔打斷，她盯着雪貴嫔，似要将她看穿一般。雪貴嫔穿着一件寬袖大擺的月白色宮裝，衣衫上繡了點點含苞待放的紅梅，此刻正神情倨傲的望着有些失神的沈清伊。

雪貴嫔見沈清伊半晌沒說話，便直言道“妃妾知道皇後娘娘傳召妃妾的目的。沒錯，凝素宮中的宮女雨蘭确實是被妃妾下令杖斃的。這個大膽的奴婢竟然敢觊觎先皇後賞賜給妃妾的流蘇釵，此等賤婢死不足惜。”

“你有何憑據？”沈清伊原本很欣賞雪貴嫔的傲氣，可此刻她卻無比厭惡雪貴嫔，這等驕縱的大小姐，自認清冷孤傲，似不染凡間塵埃的仙子，卻視人命為草芥，金釵再貴重也是死物，可她居然眼皮都不眨就将人杖斃了。此刻對答起來，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雪貴嫔微微蹙了蹙眉，不過一個宮女而已，皇後竟然這般失了分寸，實在有失大家風範，比起自己的姐姐來，可差得遠了。難怪自己的爹爹說，沈清伊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皇上不過就是喜歡她那張臉罷了，待過個幾年，色衰而愛弛，那後位便是她的了。

雪貴嫔這般想着，神色更加驕傲起來，道“那流蘇釵是從她的首飾匣子裏翻出來的，這還不算憑據？難道皇後娘娘還要說，那釵子是您賞賜給她的不成，那流蘇釵上所鉗的八顆翡翠珠子有拇指大小，顆顆圓潤，世間可再難尋到一模一樣的了。”雪貴嫔曾聽唐子涵說過，沈清伊偏袒自己身邊宮女的事情，那時還覺得不可思議，貴為一國之後，主是主，仆是仆，怎能為了個奴婢說謊呢。

“雨蘭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沈清伊盯着雪貴嫔，堅定道。

雪貴嫔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她實在不能接受，這樣的女子竟然是皇後，那位子就該是她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的，雪貴嫔不想再跟毫無理智可言的沈清伊繼續對話，冷冷道“罪證确鑿，東西在她那裏翻找出來的，她辯無可辯。再說人都已經杖斃了，皇後娘娘再糾纏這些有什麽意思呢。不過是個奴婢罷了，大不了妃妾賠娘娘兩個便是了。娘娘若是覺得妃妾處置個奴婢都不成，大可将此事告知聖上，請聖上裁決。娘娘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妃妾先告辭了。”雪貴嫔福了福身子，揚長而去。

沈清伊一句話也說不出，是啊，人都已經去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恨雪貴嫔，還是在恨将雪貴嫔納入後?宮的自己。

蘇嬷嬷看了看失魂落魄的沈清伊，輕輕的搖了搖頭，上前回道“娘娘，雨梅求見，說是有事情要回禀。”

沈清伊輕轉了頭，頭腦漸漸清明起來，對，雨竹說過，雨蘭昨日曾見過雨梅，也許雨梅知道什麽，“快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