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前塵往事

“諾兒說的一些是指多少？”赭溫妍拿棋子的手頓了頓, 笑了下，随後平穩地落子。

聽蘇諾這麽說, 赭溫妍剛剛還覺得能贏了蘇諾, 現在又要打個問號了。以赭溫妍對蘇諾的了解, 她說的一些和一般人說的一些絕對是天差地別。

“不多，只看了幾本書。”蘇諾看了看棋面, 拿着棋子的手頓了頓，遲遲不落子, 下一步是關鍵, 是要平局，還是要分出個高下，蘇諾有些猶豫。

赭溫妍看着蘇諾, 也不再說話, 在她落子之後，又接着落下一子。她倒沒有蘇諾想的那麽多，她只跟着蘇諾的棋走，不論是要平局, 或是分出輸贏，她把決定權交給了蘇諾。

兩人你來我往，随着棋面上的棋子越來越多，局面也漸漸走向平緩慢，最後以和局收尾。

赭溫妍似乎能料到一般，擡眼一笑，站起了身。

這一局已經足夠了, 如果蘇諾不是選擇和棋，她們早就結束了。和棋每走一步都要仔細斟酌，也比較耗時間，原本可以再來一局，現在怕是時間也不夠了。

“秒啊，秒啊，原來這個棋局還能以平局結束……”赭溫妍和蘇諾起身之後，場上依舊是一片安靜，衆人似是還沉在棋局中沒有回過神來，就這麽結束了，只覺得意猶未盡。

剛剛赭溫妍和蘇諾下棋的時候，衆人都站在兩人的周圍，卻也不是很近，都保持着安靜，現在棋已經下完了，心中的澎湃終于能傾吐出來。

四位負責這一關的人都是圍棋愛好者，或者說是癡迷于圍棋，均年過半百，半生與棋為伍，研究了近半生的未解棋局，沒想到她們只用了一個多小時就解開了，還是棋中最難的和棋。

怪不得剛剛四老讓他們擺出他們認為最難的棋局出來了……

這也讓他們不得不激動，剛剛蘇諾剛落子的時候，他們心裏就被震撼到了，心裏感嘆着果然年輕人就是比他們要放得開，他們還是太保守了啊。

“不管是平局還是要分出個勝負，完全是取決下棋的人，而不是棋局，世間棋局接可解也皆可破。”赭溫妍從信封中拿出小本交給他們，然後說道。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走過的每一步，下過的每一子，都是前面的因，也會引起後面的果。

“姑娘看得比我們這些老人還要透徹啊，也難怪四老剛剛對你們贊不絕口了，的确讓我們佩服啊……”一群人站在赭溫妍和蘇諾旁邊又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誇起了兩人。

赭溫妍只是笑了笑，偶爾說幾句應一聲，算上上一世的話，她的年齡可是比場上的任何一人都要大。

而她的人生閱歷，更是無人能及，又有什麽看不透的？

她唯一看不透，也不想看透的，大概也只有對蘇諾了。

只有看不透，才會一直保持着新鮮感，才會一直想要去了解，才會越來越喜歡……

“原本還想看兩位姑娘對弈一次，看來是沒機會了，最後也恭喜兩位姑娘成功通過四關。”老人将小本交給赭溫妍，有些惋惜卻也欣慰地說道。

“先生們與我們這麽‘有緣’，只一天就遇到了四次，想來以後也還是有機會再見的，以後有時間我們也可以相互探讨一下棋藝。”赭溫妍接過小本，遞給蘇諾，然後客氣地說道。

“還不知道兩位姑娘叫什麽，以後再見時也不好總是姑娘姑娘地叫着。我是海東市潇遠書院的院長蕭伯憲，不知兩位故姑娘可否告知一下姓名？”蕭伯憲眯了眯眼，不想就此就與兩人斷了聯系。之前他說的有緣，那可都是他們自己制造的機會，以後的機會可就不那麽容易制造了。

“潇遠書院？可是松寧區的潇遠書院？”聽到潇遠書院，蘇諾記得她小時候就是在潇遠書院學的棋，只是就去上了一節課，就沒有再去過了。

“對啊，姑娘知道我們書院？”潇遠書院主要是教授些琴棋書畫等一些中國古時傳統藝術文化，對外很少宣傳，每年招收的學生也不多。沒想到蘇諾竟然知道，蕭伯憲很是驚訝。

“嗯，小時候我曾在裏面學過一節棋課。”蘇諾點了點頭，當時她突然想學棋的時候，她媽媽帶她去的地方好像就是潇遠書院，蘇諾記得她的媽媽對潇遠書院好像很熟悉。

“姑娘是不是叫蘇諾？你的母親是不是叫舒昭嬅？”蕭伯憲望着蘇諾的目光突然炫亮了起來，一臉激動地問道。

“先生認識我？也認識家母？”蘇諾第一次認真地望着蕭伯憲，之前三關也沒仔細看，現在看來似乎是有些面熟。

“哈哈哈，何止我認識，我們書院的人都認識，就連他們也都聽過你的大名，蘇諾小神童，只是從未見過，今天也終于能圓了十幾年的遺憾了。”蕭伯憲忍不住開懷大笑，指着身後的十幾人，他們都是潇遠書院的老師或者學生，這次受季子宴的邀請，來參加這次的節目。其實他們也是想借此宣傳一下潇遠書院，讓更多的人認識到中華文化的美，只是沒想到竟然會遇驚豔了他們十幾年的神童。

當年蘇諾雖然只在學院上了一節課，但是當時給她授課的老師卻說，他的水平也不及蘇諾，一個才六七歲的孩子。

自那之後，也不知什麽原因，蘇諾的名字便在書院裏傳開了。

“說起來，按輩分上來看，我還是你的師伯呢？你的母親可是我的小師妹呢，她自小也是在潇遠書院學習，以前每年也常去書院看看我們，只是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已經有十幾年沒看到她了。她近來可還好？”蕭伯憲又接着問道。

“嗯，家母近來不錯，只是不大愛出門。”蘇諾也記不大清她是什麽時候發現她媽媽不愛出門的，不過小的時候總有那麽幾天時間，她會出去，後來她漸漸大了之後，就再也沒看到她出去了。

“這樣啊，正好最近書院沒什麽大事，過幾天我去看看她。對了，我記得之前她和一個女孩走得很近，帶着她還去了幾次書院，現在她們還有聯系嗎？”蕭伯憲突然想起來，後幾年舒昭嬅再去書院看他們的時候，就一直是一個人了，看着也沒有以前那麽活潑愛笑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也不知是不是和那個女孩有關，便問道。

其實蕭伯憲隐隐約約能猜出舒昭嬅和那個女孩的關系，他也不是腐朽之人，只是舒家人就不好說了。

“女孩？母親一直都是一個人在家，我在家時好像也沒見過她和什麽女孩走近過。”蘇諾微皺着眉頭仔細想了想，她的印象裏，她的媽媽好像一直都是一個人。

而蕭伯憲口中的女孩應該也是十幾年前的女孩，現在…大概是不能用女孩來稱呼了。

雖然蘇諾沒有見過那個女孩，但是莫名地，她就想到了祁惜卿，赭溫妍讓她喚的祁姨是不是就是那個女孩？

蘇諾目光微轉，望向剛剛祁惜卿和祁舒瑤站的位置上，卻沒看到她們的人，也不知她們什麽時候離開的，去哪兒了。

“哦…扯遠了扯遠了，這位是小諾的…朋友嗎？”想來她的小師妹和那個女孩最後也…蕭伯憲便沒有再細問，明明之前是想知道一下兩人的姓名的，一不小心又說偏了，蕭伯憲笑着望着舒昭嬅，然後視線再轉向蘇諾問道。

“嗯，這是我的朋友，赭總…赭溫妍。”蘇諾轉頭望了赭溫妍一眼，笑了笑，清澈透亮的眸子裏盛滿了歡喜，流光溢彩，掩都掩不住，轉過頭望着蕭伯憲說話的時候，目光中依舊是未收起的驕傲與崇拜，亮晶晶的，燦若星辰。

蕭伯憲看着蘇諾的目光頓了頓，又望向赭溫妍，心裏二十幾年前的那個想法又冒了出來，不過那時的擔心卻沒有出現。

“先生叫我溫妍就好。”蘇諾說完，赭溫妍也笑着說道。

既然他是蘇諾的師伯，自然也算是她的師伯，稱她為赭總倒是有些生疏了。

蘇諾向別人介紹她的時候，似乎總是會将‘赭總’兩個字給帶上，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好好，溫妍和小諾都是才華橫溢的人啊，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都說人以群分，果然是不假啊。這些也都是你們的朋友吧，看着個個也是氣質不凡。可惜今天已經耽誤你們不少時間了，不能再一一認識她們了。”蕭伯憲看着不遠處站着的幾個人，語氣頗為惋惜地說道。

“呵呵，以後定然還會有時間再見的，說不定先生下次去蘇宅的時候，也能見到我們。”赭溫妍微微一笑地說道。

“對對對，溫妍說的是。”聽赭溫妍這麽一說，蕭伯憲也突然反應過來，他們都是在海東市，離得也不遠，想見面也不難。

“時間也不早了，今天的任務也都完成了，我們便先走了，下次和先生就在海東市再見了。”原本拿過印章的小本就該回去的，結果又聊了一段時間，蘇諾望着不遠處的幾人，也不知她們等急了沒有，便說道。

“好，我們下次海東市見！”雖然只和蘇諾聊了幾句，但是蕭伯憲對蘇諾卻是打心裏喜歡，就算下次不是去看舒昭嬅，為了蘇諾也是要去一趟蘇宅的。

對于蘇諾和赭溫妍的關系，或者說是舒昭嬅和當年同她一起的那個女孩，他也想了解了解，他終究是喜歡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嗯！”蘇諾笑着點了點頭，又向蕭伯憲身後的衆人禮貌地笑了笑，然後便和赭溫妍離開了，兩人轉身，手自然地牽在了一起，動作自然流暢，像是演繹了千萬遍。

蕭伯憲望着兩人的背影，摸着胡須，點了點頭，臉上也漸漸浮起了一層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