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生氣 好吧,那我不生氣了
荊寒章滿臉木然, 一時間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魚息掙開荊寒章的手,半垂着眼,推着輪椅就要走。
常蕭如夢初醒, 立刻攔着, 冷冷瞪着魚息:“你又是何人?”
魚息又打了個哈欠, 小聲說了句什麽。
常蕭:“什麽?”
魚息擡眼像是看蠢貨一樣瞥了他一眼,口吐暴言:“我是你爹。”
常蕭:“……”
衆人:“……”
常蕭怒道:“你放肆!你可知我是誰?我……”
“知道。”魚息輕飄飄接過他的話, 覺得京都城的纨绔子弟都是一個臭德行,愈發不耐煩了,“封塵舟的表弟。”
常蕭自來尊敬他表兄, 聽到他說出封塵舟的名字, 愣了一下:“你認識我表兄?”
“呵。”魚息冷笑一聲,一張毒嘴根本不饒人,“那個蠢貨現在腦子犯了病,将自己關在大理寺監牢的丢人事, 要我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給你抖摟出來嗎?”
常蕭:“……”
所有人:“……”
你……已經抖摟出來了。
常蕭眼圈通紅,又開始暗暗運氣,他這一會功夫受得氣都比他這些年受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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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塵舟身為大理寺少卿,卻不知犯了什麽病将自己關在了監牢裏的事, 被大理寺遮掩得嚴嚴實實的,外人根本不知道。
這人竟然知曉得這麽清楚,要麽身份尊貴,要麽同封塵舟關系匪淺。
因為方才被荊寒章扮豬吃老虎給坑了一通,常蕭也謹慎了些。
他已得罪了相府,不能再為他爹樹敵了。
他深吸一口氣,道:“敢問你是?”
魚息冷冷道:“你方才不是還說要請我來為這癱子醫腿嗎,怎麽?常大人好大的忘性, 這才一會功夫就不記得了?”
常蕭一呆,腦子在一瞬間一片空白。
這個不知是男是女的怪人,竟然是那名滿天下的魚息神醫?!
不光常蕭呆了,其他圍觀看好戲的人也都滿臉驚駭,賞風樓的門口已經圍了個水洩不通,有些人聽到魚息的名字,全都探着腦袋往裏瞧。
荊寒章微微挑眉。
他父皇也曾經對他說過去尋那個年少成名的魚息神醫來為他治病,但派了無數驚蟄衛去都沒能将他尋來。
原來他和晏行昱有交情。
那晏行昱雙腿痊愈之事,倒也說得通了。
常蕭嘴唇都在顫抖:“你……你是魚息?晏行昱的腿……是你方才醫好的?”
他話說完,立刻後悔了。
魚息無官無職,卻在京都城卻能收到無數貴人的尊崇,自然是因為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
像他這等身份的名醫,哪怕入了皇宮也會被聖上以禮相待。
人人都想同他結交,哪怕攀不上關系,也不會想要得罪他。
圍觀的百姓竊竊私語。
“魚息神醫?就那個聖上也在尋的大夫?他竟然真的進京了!”
“方才丞相公子的腿突然能動了,我們都瞧的真真的,難道真的是他出手醫治的?!”
“這麽神的嗎,那神醫根本沒碰到晏行昱吧?”
“所以才叫神醫啊!妙手回春!神醫果真名不虛傳!”
魚息被吵得徹底不耐煩了,他直接抓起荊寒章的手腕,作勢要借用弩射死這個唧唧歪歪的蠢貨。
荊寒章:“……”
荊寒章可不想當街給晏行昱找麻煩,立刻就掙開了他的手。
魚息眼梢寫滿了煩躁,似乎常蕭再多說一句他就要發怒了:“滾開!”
本來還說着能請來魚神醫來給晏行昱治腿的常蕭此時卻像是霜打的茄子,他身體都在微弱地顫抖,半晌才咬着牙關,口中一股濃烈的血腥氣。
他艱難地往旁邊側身,讓開了一條路。
魚息眼神如刀,冷冷往人群中一掃,本來都想着擠到前面來看一看那傳說中的名醫長什麽樣子的人群立刻一分為二讓開路,唯恐得罪了人,惹得神醫不快。
魚息推着荊寒章,大刀闊斧地穿過人群。
晏為明一直都在發呆,見狀如夢初醒。
看到面如死灰的常蕭,他心頭浮現一抹快意,又想起方才他膽大包天地說出那句混賬話,更是氣得半死,狠狠瞪了他一下,這才跟了上去。
路邊阿滿剛好駕着馬車過來,看到他們過來,忙跳下來,心虛道:“魚神醫。”
魚息困得都要閉眼睛了,含糊道:“先回去。”
阿滿一句廢話不敢多說,等三人坐穩,駕馬回了丞相府。
***
晏行昱從宮中出來後,先去了趟賞風樓。
他坐在馬車中沒有露面,侍從聽命進去賞風樓尋人。
賞風樓外的長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晏行昱坐了一會,無意中聽到路過馬車的人在交談。
“……這還能有假?!那魚神醫擡手一指,不知使了什麽神通,相府那個癱子公子當即站了起來,連踹了好幾個人!生龍活虎!”
“這麽神叨?!”
“可不?醫術奇跡!現在京都城已有許多有舊疾的貴人都在尋那神醫救命呢。”
“不得了啊不得了!”
晏行昱:“……”
晏行昱面無表情。
把自己老底掀得這麽徹底,荊寒章的确不得了。
侍從很快回來,晏行昱卻沒等他回禀,冷冷道:“去相府。”
侍從猶豫了一下,七殿下這段時日總是閑着無事就往相府跑,聖上已經明裏暗裏提醒了許多次,殿下怎麽充耳不聞,這次又去?
晏行昱見他遲疑,冷聲道:“怎麽?”
侍從不敢多說,立刻道:“是。”
晏行昱氣勢洶洶,一路上都在小聲嘀咕着::“我要生氣了,我馬上就生氣,我到了相府看到荊寒章就生氣。”
拿多少塊玉哄都不成。
片刻後,晏行昱沉着臉到了相府偏院,這次他沒敢拿腳踢,哪怕氣得再厲害但還是規規矩矩地推開門,慢條斯理地走了進去。
“進內室我就發脾氣。”
晏行昱自顧自為自己安排好發怒的時機,面如沉水推開了房門。
內室中,荊寒章正靠在軟椅上,大刀闊斧地翹着腿,纖細的手指上正拿着兩顆銀子盤來盤去,姿勢十分惬意。
晏行昱從沒想到自己的這具身體能做出這般狂放的坐姿、這麽倨傲的神情,當即呆了呆,然後怒火又增添了一層。
他深吸一口氣,打算提醒一下荊寒章自己要發怒了。
“殿下。”
荊寒章瞧見他,将手中的銀子随手一抛,潇灑地接住,邊笑邊慢條斯理道:“公子回來了。”
晏行昱點頭:“我要開始生氣了。”
荊寒章煞有其事地阻止他:“公子先別生氣,再等一等。”
晏行昱很有規矩,也很好講話,聞言就先不生氣了,還乖乖地問:“好,等什麽?”
荊寒章認真地說:“讓你殿下有個将功補過的機會。”
晏行昱皺眉,知道荊寒章定會用銀子賄賂他,他有些不開心,低聲道:“我不要銀子,殿下別想拿銀子哄我。”
“不拿銀子哄你,但我們得講理對不對?”
向來恣睢不羁的七殿下有朝一日竟然也要講道理,若是旁人在這裏,肯定能驚掉下巴。
晏行昱說:“講什麽道理?”
荊寒章懶洋洋地晃蕩着終于能動的腿,伸出一根如瓷玉似的手指,道:“一,你雙腿能動之事,至始至終都沒告訴過我,對嗎?”
晏行昱點頭:“是。”
“二,我踹人是因為那人觊觎你,這是替你出頭。對嗎?”
晏行昱想了想,那常蕭的确觊觎他的銀子,荊寒章替他出頭也沒什麽不對。
“是。”
“三……”
荊寒章擡腳将一旁放置着的箱子踢開,露出裏面白花花的銀子,瞧着足足有上千兩。
晏行昱一愣,愕然看着。
荊寒章手指輕輕支着下颌,似笑非笑道:“你殿下給你贏回來這麽多銀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晏行昱:“……”
荊寒章伸着三個手指:“一二三,再加上我并非有意踢人,這麽多緣由可能讓你消氣?——啧,你這手怎麽這麽嫩?”
荊寒章小聲嘀咕着把手放下了,還塞到了袖子裏,眼不見心為淨。
晏行昱被他有條有理的話說懵了:“可是……”
荊寒章道:“再說了,那個魚神醫已經當街為你解了圍,聖上不會怪罪你欺君的。”
晏行昱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沒有理由生荊寒章的氣,畢竟他雙腿之事從一開始荊寒章都是不知情的。
“好、好吧。”晏行昱點點頭,“那我不生氣了。”
一本正經哄騙他的荊寒章:“……”
他差點笑出來。
荊寒章自認已經有些了解晏行昱了,自從當街踹人後心中一直都在忐忑,擔心這個蛇蠍美人會不聽自己的解釋就直接記恨他。
沒想到,他竟然這麽輕易相信自己,還認真地說不生氣了。
沒想到這麽順利的荊寒章嘆了一口氣,覺得這小美人狠是狠,但耳根子還是太軟,往後指不定是要吃虧的。
荊寒章在心中哼了一聲,想:“那本殿下往後就護着他吧,就護一點點。”
他還在胡思亂想,阿滿已經端着藥走了過來,藥味撲鼻,比前幾日的都要難喝。
荊寒章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晏行昱嗅了嗅藥味,臉色也變了。
“魚息呢?”
阿滿将藥遞給荊寒章,道:“魚神醫不眠不休兩日從南疆快馬趕來,回來後随手寫了個方子讓我煎給公子喝,然後去尋了個客房睡覺了。還說……”
晏行昱心髒狂跳:“還說什麽?”
阿滿小心翼翼道:“還說等他睡醒了,再和你算賬。”
晏行昱:“……”
晏行昱瞪着那藥,臉上罕見地有些驚慌。
荊寒章一時間不知該不該喝:“怎麽了?”
難道這藥裏有毒?
晏行昱已經對荊寒章有了些信任,也沒隐瞞:“我歸京後怕聖上的人瞧出我雙腿已痊愈,用銀針封住了腿上的穴位。”
荊寒章愣了愣,怪不得前兩次互換時,那腿是沒有絲毫感覺的,敢情是用了銀針封穴。
荊寒章有些牙疼,以針封穴,晏行昱對自己還真是狠。
“然後呢?”
“魚息看出來了。”晏行昱竟然有些害怕,他無意識地拽着荊寒章的袖角晃了晃,“他定是看出來了,否則不會放這兩味藥。”
荊寒章被他這個姿勢拽得有些出神。
幼時他曾經遇到過一個孩子,害怕時也是這麽拽他的。
眼底好像也有淚痣來着,只不過……
就在這時,趙伯快步跑過來通禀。
“少爺,有貴客來了。”
他剛說完,就看到了“七殿下”,吓得連忙行禮。
荊寒章已經飛快把腿放下來了,盡職盡責當個癱子,他和晏行昱對視一眼,挑眉道:“相府就算來了貴客,也不該我去迎接吧?”
趙伯道:“是宮中林太傅,說是要尋少爺……和剛來府上的那位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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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