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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毅瑟縮了一下，擡頭問：“回家？不行，我要回醫院去了。”

“去我家，”楚堯摸摸他的頭，“和我一起住吧。”

“啊，”林毅呆呆地看着他，“為什麽？”

楚堯認真地道：“你不是需要錢照顧爸爸嗎？”

這樣一說，林毅懂了。他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毛，嘴唇輕輕地撅起，說：“嗯，于媽媽只給我留了一張卡，可是裏面的錢不多了，我打算找個兼職的。”

“到我家裏來吧，好不好？和我一起，你知道的，我成績不好，還準備請家教呢。”

楚堯湊近他的耳朵，林毅被熱氣熏得暈暈的，下意識地點頭，楚堯緊繃着的臉才稍稍緩和了些。

一路跟着楚堯到了獨院門口，楚堯開了門，回頭對林毅道：“進來吧。”

林毅點頭，雙手掐着自己的書包帶走進去，看到院子裏的場景，他忍不住張大了嘴：“哇塞，八哥，你家真大啊！”

楚堯腳步頓了頓，沒有糾正他的稱呼，帶着人進到了屋裏。

何叔正在做飯，聽到聲響探出了頭，看到多了個人，驚訝地從裏間走了出來。

“少爺，這是你同學嗎？”這還是楚堯第一次帶人來家裏。

“嗯，”楚堯幫林毅倒了杯水，拍了拍沙發，“坐。”

林毅小跑着坐了下去。

何叔笑了，甩着手道：“你們玩吧，我去做飯。”說完又走進了廚房。

小口小口地喝着杯子裏的水，林毅一邊環視着四周的環境。他雖然不懂裝修的藝術性，但是格調還是體會得出來，知道楚堯的家境想必是很好的，心裏生出了一絲歆羨，又莫名覺得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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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到牆上的鐘表，林毅才猛地站起身來：“我該走了，要給爸爸翻身了。”

楚堯沉下臉，道：“不是說住在我家嗎？”

“可是，”林毅迷惑地看着他，“爸爸要人照顧的。”

“我幫你找人照顧，你爸爸不會想要你休學。你幫我輔導功課，我找人照顧你爸爸，這樣如何？”

林毅張了張嘴，有些為難似的苦思冥想了一會兒，才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楚堯勾起嘴角，就當他善心發作，此刻他只想好好保護這個小呆瓜，讓他不至于受到欺負。

“好了，先吃飯吧。”

坐在餐桌上的林毅還是有些拘謹，他不太習慣和陌生人一起吃飯。楚堯倒罷了，何叔對他而言完全是陌生的。

楚堯見他只是低頭扒着米飯，斂起眉，從桌子上舀了勺蛋羹送到了林毅的碗裏，林毅埋頭嘶溜一聲吃掉了。

吃完飯，林毅想要幫着何叔洗碗，被何叔制止了。

“小同學，你陪少爺玩會兒就好，不用幫我的。”

被勸了好幾聲，林毅才乖乖地撒了手。這是他第一次聽人叫楚堯少爺，像電視劇裏一樣。

楚堯，八哥，少爺，自己該叫他什麽呢？

林毅還沒想好，脖子上一涼。他渾身抖了抖，回頭一看，楚堯将手貼在那裏。

看到那個印記，楚堯心裏有些壓抑。他拍了拍林毅的肩膀：“你出了一身汗吧？去洗個澡吧，換洗衣服我幫你拿了，我沒穿過。”

他只是希望林毅能夠好好洗去陳庚生那個畜生在他身上留下的無形東西，這樣他心裏能好受些。但林毅顯然誤解了，他以為楚堯嫌棄自己身上有臭味了，畢竟一到夏天身上總是容易出汗，自然會有難聞的氣味。

林毅光着身子站在潔淨的浴室裏，感到很新奇。他家裏沒有什麽衛生間，一般都是到巷子口的那個澡堂去洗。

鏡子裏的人傻傻的，林毅有些不好意思地閃開了。他瞧瞧小桌上放着的各種瓶子，有洗發露，沐浴露，還有他沒見過的一堆帶英文的包裝。

他不敢碰，只是努力沖着身子，用手搓下了攢了不少的污垢，覺得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拿旁邊準備好的白毛巾擦了身子，換上楚堯放在袋子裏的睡衣。

穿那條黑色內褲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麽就紅了臉。這個內褲是按楚堯的尺寸買的，但他瘦瘦小小的，內褲的腰垮垮的。

回到客廳，楚堯正在看着電視，見到林毅出來，還将小臉洗得白嫩嫩的，嚴肅的臉色立刻溫和了起來。

“衣服合身嗎？”楚堯直起身子問道。

林毅點點頭，又猶豫了一會兒，然後頗難為情地開口：“內褲的腰有點松。”

“哦，”楚堯絲毫不覺得什麽，“過幾天幫你買合身的，先穿這一身吧，來吃點水果吧。”

林毅頂着濕漉漉的頭發走過去，坐在了他身邊。他挑了個圓圓的小橘子，咬了一口，甜甜的。

看着林毅吃得眯起來的眼，楚堯心情頓時好了起來。他既然愛吃橘子味的糖，肯定也愛吃橘子。剛剛聽到門外有人吆喝着賣，便出門買了一些。現在看來，确實是對足了林毅的胃口。

楚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自覺算不上善良，之所以願意幫助林毅，倒不如說，他在幫助一個像曾經的自己那般無助的人。

他曾經被人唾罵鄙夷了很多年，後來到楚家嘗了一絲甜，卻很快被驅逐了出來。即便心心念念的人也同樣鄙夷自己，他在內心深處還是存了那麽點念想，或許有一日，他也可以碰觸到生命裏的光。

林毅吃完了一口，滿嘴鮮甜的味道讓他忍不住還想吃，他偷偷看了眼楚堯，對方在認真地看電視，至少表現得像是認真地看電視，林毅才不覺尴尬地又拿了一個。

一點點剝着，小心提醒自己：“就再吃一個。”

楚堯了解林毅面對自己時存的拘謹，他假意靠在了沙發上，在林毅視線的四角裏肆無忌憚地打量着他吃橘子的樣子。

他注意到林毅左耳垂上有一顆痣，小小的，印在白白的耳垂上，莫名顯得有些精致。

林毅咽下最後一口橘子，喉嚨一股沁涼，他抿抿唇，回頭一看，發現楚堯正望着自己，一時緊張起來，臉有些紅。

“我只吃了兩個。”

楚堯搖搖頭：“沒關系，我本來就不愛吃。”

林毅：“……可是之前你還吃橘子糖了。”

楚堯：“……我也不讨厭吃。”

林毅：“……哦。”

臨到睡覺的時候，楚堯帶着他去了客房。帶着他熟悉了環境，見林毅還是一副有些怕生的樣子，幹脆坐在書桌旁陪一會兒他。

“明天和我一起去學校吧。”

“我已經休學了。”

楚堯故意板起臉：“你不繼續學，怎麽給我做輔導？”

林毅想了想，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嗯，”又有些歉意地擡起頭，“我會努力的。”

楚堯想了想，又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我剛剛已經聯系專門的陪護了，你不要擔心你爸爸的事情，我會安排好，你負責好我的學習就好了。”

林毅乖乖地點點頭，感激地同他笑了笑。

見他開始犯困，楚堯站起身，他也有點想抽煙了。

“你早點睡。”

“嗯，你……你也是。”

臨走到門邊，楚堯又回轉身來：“我叫楚堯。”

怔愣之後，林毅才叫道：“楚……楚堯，你早點睡。”

“晚安。”楚堯滿足地斜了斜頭。

“晚安。”

燈關了，可是林毅覺得，一點都不黑呢，很安全的感覺。他将頭靠在軟軟的枕頭上，摸了摸身上的薄被，不知為什麽，在黑暗裏咧開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