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後半夜的時候,白卉突然醒了。
她又哭又鬧的,整個人情緒極其不穩定,嘴裏念念有詞地喊着胡翰濂的名字。
幾個護士合力壓住她,醫生找準時機才給她打了一針安定。
醫生松了一口氣,擦着額上的汗轉頭問俞自傾她在喊誰的名字,白卉的癫狂使俞自傾已經心如枯木,他面無表情地回答說是自己的父親。
“他人呢?”醫生臉上帶着些急切,“快把叫來,說不定能夠穩定你母親的情緒。”
俞自傾聽後卻只能是扯了扯嘴角,然後回答說:“他死了很多年了。”
醫生一時無言,也不再問徒增他人傷心,叮囑了護士幾句要加強看護,便離開了。
白卉打了針之後整個人變得平靜了下來,躺在病床上兩眼無神地盯着天花板看,她的眼裏什麽都沒有,沒有俞自傾,沒有其他人,也沒有這個世界。
病房裏的空氣讓俞自傾感到窒息,他拖着他沉重的、已經極度疲憊的身體走出病房。
他輕輕關上了病房的門,默默向前走了幾步,在走廊角落裏蹲下來。
他整個人蜷縮着,伸手抱住了自己。
深夜的走廊裏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由遠及近,朝着這個方向而來。
當俞自傾聞聲擡起頭去看的時候,眼睛瞬間模糊了。
他看見陸放正從遠處的一片黑暗中沖着他大步走來——
陸放身上穿着黑色的大衣,整個人看上去風塵仆仆,卻徑直走向他,直到他高大的身軀在面前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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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自傾呆呆地仰着頭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一瞬間的恍惚,覺得陸放像是來拯救自己的天神。
疲憊的身體、崩潰的精神和悲傷的情緒都在一瞬間達到了崩壞的邊緣,俞自傾終于在陸放的面前失聲痛哭起來,甚至已然忘記了七八個小時之間,他已經跟面前的這個人提出了分手。
陸放站在俞自傾的面前看着他,還未置一詞,便直接伸手把人摟進了自己懷裏。
……
那天晚上,俞自傾的眼淚打濕了陸放大衣的前襟。
陸放在黑漆漆的走廊裏捧着俞自傾的臉輕輕親吻。
陸放所有的怒火,在回到家發現人不在的那一刻達到頂峰,卻又在終于見到人的這一刻消散殆盡。
從昨天午後開始,俞自傾就處于失聯的狀态,陸放起初還只是擔心,而這種擔心随着直接被挂斷的電話變成了無法言語的憤怒。
昨天傍晚時分,落地奧東機場的陸放匆匆回到家中,家中果然已經不見人影,而家裏屬于俞自傾的一切都好好地放在原本應該在的位置上,甚至連那個行李箱都沒有挪動分毫。
就在這時候,陸放收到了俞自傾發來的分手短信。
他立刻打回去卻被對方挂斷,憤怒幾乎讓他快要失去理智。
梁傳很快查到了俞自傾的去向,陸放沒有絲毫猶豫,丢下行李便折返回奧東機場搭乘上了最近一班飛烏蘇的飛機。
飛機落地,他打車直奔俞自傾家中,在路上接到了梁傳的電話。
梁傳在電話裏告訴他,俞自傾最後一次的消費記錄顯示的是在烏蘇市人民醫院。
此刻,陸放壓抑了七八個小時的怒火盡數化為灰燼,他抱着人,心裏已經軟成了一灘水,他伸手輕輕捋着俞自傾的脊背,又幫他擦去眼淚,溫柔地問他到底出了什麽事。
可俞自傾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只是不停地搖着頭重複着“我媽快要不行了”。
最後俞自傾累得昏睡在陸放的懷裏。
他已經有近24個小時沒有合眼,當下因為陸放的到來,他終于暫時放下了心裏所有的不安和沉重,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懷抱。
深夜走廊裏的燈很暗,但是陸放依舊能夠看到俞自傾眼睛下面深深的烏青,他愛惜地低頭在俞自傾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極輕的吻。
就在這時候,病房的門被打開了,陸放回頭看去,見白卉穿着病號服站在門口看着他。
“伯母,您……”陸放下意識想要起身,卻又因為懷裏抱着的人又停了動作。
白卉的手扶着門框,整個人似乎有些局促,她将陸放上下打量了一番,終于勉強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你是傾傾的男朋友……對嗎?我們上次見過的。”
陸放抱着人站起來,點頭,“是的伯母,您好,我叫陸放。”
“好,好……”白卉連着說了很多個“好”,她的眼神落在陸放懷裏抱着的俞自傾身上,然後頭往旁邊側了側似乎伸手偷偷擦了擦眼淚。
借着病房裏散落出的燈光陸放終于看清了白卉的臉。
這個上一次他僅僅遠遠看過一眼的女人,其實長得跟俞自傾非常像。
依稀可以辨別出她年輕時的美貌。
只是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太深的痕跡,讓她看上去蒼老且病态。
陸放想起俞自傾對待她的态度,冷漠又疏離,母子兩個人顯然充滿了隔閡。
可是現在白卉卻又因為看到自己這樣抱着俞自傾而紅了眼睛。
“傾傾他大概累壞了,你……你抱他去休息吧。”
陸放原本以為她至少會跟自己說些什麽,但實際上他卻什麽都沒有說。
她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好,整個人也看上去很疲憊。
陸放低頭看了看懷裏的人,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點點頭,抱着人轉身離開了。
俞自傾被陸放抱去隔壁的休息室裏休息。
因為人已經睡着了,陸放怕把人弄醒,只是簡單幫他脫了外衣,就抱着人和衣睡下了。
約莫睡了一個小時,俞自傾就醒了過來。
陸放一直沒睡着,懷裏人微微一動他就睜開了眼。
他緩緩伸手圈着俞自傾的腰湊上去疼惜地親了親他的嘴巴。
俞自傾沒躲,但也沒有回應他,就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再睡一會兒,時間還早。”陸放放低了聲音哄他。
俞自傾卻輕輕搖了搖頭。
半晌,他問:“幾點了?”
陸放從枕頭旁邊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五點鐘了。”
俞自傾伸手環上了陸放的頸子,他黑色的瞳仁在深夜裏顯得單純又孤獨,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眼底一時像是有無限眷戀,一時卻又像是什麽都沒有。
他沖着陸放彎了彎嘴角:“我們出去呆會好不好,我想出去走走。”
……
在深冬的夜裏,天色就快要亮起的時候,陸放和俞自傾并肩走在醫院大樓外的小路上。
俞自傾的身上披着陸放的大衣,他的身子被陸放緊緊摟住。
他們在一盞路燈下駐足。
“冷嗎?”陸放抱着他伸手去摸他縮在大衣底下的手。
俞自傾搖了搖頭,把腦袋輕輕靠在了陸放的肩膀上。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站着,直到——
俞自傾踮起腳,仰起頭,吻住了面前的男人。
他們在昏暗的路燈下安靜地擁吻——
冬天的風從他們耳邊呼呼吹過。
當這個吻結束的時候,陸放發現俞自傾哭了。
他的眼睛腫得像個桃子,讓陸放不由得想到,從前俞自傾總不讓自己看他哭腫的眼睛。
他湊上前去親吻俞自傾的微微發熱的眼睛,對方卻躲了躲。
陸放一怔,随即聽見俞自傾壓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說:“陸放,我們分手吧。”
陸放生生僵在那裏,直到俞自傾默默向後退了一步。
他把身上披着的大衣脫下來,輕輕放在了陸放的手裏。
陸放的臉像是暴風雨來臨前黑暗混沌的天空,他極力地克制着,在俞自傾想要抽身離去的時候死死握住了他的手。
“我需要理由。”
這句話是他從嗓子裏擠出來的。
俞自傾由着對方抓着自己的手,他看着陸放通紅的雙眼,在心口的疼痛越來越劇烈的時候擡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天空。
太陽已經從東方的雲層裏悄悄露出了頭,整個天空由原本的一片漆黑被逐漸染上了淺淡的金色。
他閉着眼深吸了一口氣,睜開眼時終于開口說話。
“陸放,我從沒愛過你。”
“我不信。”陸放咬着牙,握在他手腕上的力量又更加重了一分。
俞自傾輕輕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很美,讓人舍不得挪開眼睛。
“等今天的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你就會相信了。”
俞自傾的話輕飄飄的,一會兒就消散在了風裏,卻帶着讓人膽寒的意味,成為懸在陸放心頭的一把刀。
他甚至勸慰似的拍了拍陸放的手。
俞自傾那太過篤定的語氣和太自信的神情讓陸放的心底驀然一涼,心裏隐隐察覺到俞自傾的話并不是情侶間鬧脾氣的幼稚說辭。
他覺得此刻自己像是手捧着潘多拉的盒子,即使他不想去看裏面的內容,但那盒子卻已經不知何時被人悄悄掀開了一個角。
——厄運的到來不過只是時間的問題。
陸放手上突然失了力道。
俞自傾一哂,輕輕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他站在陸放面前半晌,認真地看着男人的臉,像是想要最後一次把眼前的這個人打量清楚,就在他的眼睛又一次變得酸澀起來的時候,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陸放不知道在那盞路燈下站了多久,直到俞自傾的背影徹底消失,直到燈光熄滅。
直到跳動的日光陽光灑向大地,終于驅走了漫長的黑夜。
清晨八點鐘,當很多人都還忙碌在上班路上的時候,“每日星選”官博發布了一則長長的采訪稿。
僅僅五分鐘,這條微博被頂上了熱搜第一的位置。
“俞自傾”三個字在這個清晨轟然炸開,連帶着星選傳媒對他進行的漫長的采訪,他和胡翰濂的名字再一次被綁在了一起。
只不過這一次,并不是因為所謂的“小三”傳聞,血淋淋的現實使得故事劇情完全反轉。
為人稱道的“神仙愛情”被徹底撕扯下了它遮羞的面紗。
采訪稿的內容簡單質樸,被采訪人的回答冷漠得像是沒有感情。
這份采訪稿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
采訪稿裏披露的事實令人太過震驚,以至于剛開始大家的反應都是:這不會是小三的洗白套路吧?
但事情既然已經被指明了方向,就必然會有更多的蛛絲馬跡被暴露。
從前看似不合理的情節因為如今前提的存在也逐漸變得合理了起來。
為什麽胡翰濂會無緣無故對一個小實習生那麽好,為什麽沈青蕾在掌掴俞自傾之後轉頭就出來道歉認錯,為什麽沈青蕾夫婦對俞自傾諱莫如深,一直請求網友不要人肉他……
太多細節甚至已經不用去印證,只是再回頭多看一眼,就能一眼看出沈青蕾夫婦在這場大戲裏的表現,充滿了違逆道德人性的心虛。
輿論風向開始慢慢反轉。
大家漸漸心照不宣:俞自傾在采訪裏說的是真話。
胡翰濂,是他的親生父親。
奧東,胡家。
桌上的早飯已經涼透了,但卻沒有人動筷子。
餐廳的地板上,各種盤子和碗被摔碎了一地,阿姨膽怯地彎腰在地上打掃着,耳邊是沈青蕾的咒罵聲和胡一一的哭聲。
“那個婊|子養的小東西……我就知道他不會這麽輕易放過我們!”此刻的沈青蕾像是一個發了狂的精神病人,從半個小時前她看到采訪稿開始,就徹底陷入了焦躁的狀态。
她轉頭看向垂頭坐在一旁的胡翰濂,伸出手指着他,言語中都是恨意,“你倒是說句話啊!”
胡翰濂仰起頭,哆嗦着吐出一口氣,眼睛裏滿是疲憊的紅血絲。
胡一一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滿臉淚痕地望着沈青蕾,完全無法相信網上披露的事實,他吵鬧着,崩潰地大喊說他永遠都不會接受俞自傾的身份。
沈青蕾聞言突然上前抱住胡一一,扳着他的肩膀啐道:“你為什麽要在意他?你永遠不用在意他,他不過就是個雜種!”
胡一一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忍住了抽噎。
沈青蕾向前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一般轉身回來,臉上滿是狂喜的神情。
她搖晃着胡一一的身體,幾近瘋狂地說:“寶貝,不許再哭了,媽媽告訴你,陸放是你的了……”
胡一一驚懼地望着沈青蕾。
“俞自傾跟陸放在一起就是為了報複我,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了,陸放也會看清楚他的真實面目。”
沈青蕾擡高了聲音幾乎是在大喊着。
“不許哭了,”她伸出手哆嗦着幫胡一一擦幹淨臉上的眼淚,嘴裏振振有詞,“去換衣服,去找陸放,告訴他,告訴他……”
胡一一一怔,像是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慌亂地起身,不停地點着頭,“好,好,我去換衣服,我現在就去找阿放……”
半個小時後,胡一一被胡家的司機送出門去,直奔陸氏集團去找人。
結果自然是撲了個空,他被陸放的秘書告知:陸放昨天出差回來後直接飛烏蘇了。
烏蘇……
胡一一恨得牙齒都在抖,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是俞自傾的老家。
折返回家,胡一一的車子跟沈青毅的車子一起開進胡家的院子。
胡一一下了車就上前去抱住沈青毅,帶着哭腔喊了聲“舅舅”。
沈青毅繃着一張臉,伸手把胡一一拽住,又伸手示意旁邊跟着來的沈偌幫忙扶着,才撫慰似的捋了捋胡一一的背,安慰道:“沒事了,舅舅來了。”
沈青毅走進胡家的大門。
阿姨見到來人驚喜地跑去給沈青蕾報信,沈青蕾哭着跑出來,看見沈青毅便紅着眼睛喊“大哥”,一副全靠沈青毅做主的樣子。
沈青毅扶了一把沈青蕾,扶她坐到沙發上,而後沉着臉徑直朝着胡翰濂而去,二話沒說上前就給了對方一個響亮的巴掌。
——當着胡一一和沈偌兩個小輩的面。
沈青毅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量,胡翰濂被打得身子一歪,堪堪扶了一把身旁的牆面才站穩。
沈青蕾驚恐地捂住了嘴,卻也不敢吱聲。
“你居然讓那個女人把孩子生下來了,廢物。”沈青毅的辱罵毫不留情,他站在胡翰濂面前,看着被打得佝偻着脊背的男人,絲毫沒有給對方留情面的打算。
“還有,”他轉過身來,手指指向沈青蕾,“既然你們早知道了那孩子的身份,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知會我早做打算,現在事情鬧到這種地步,不好收場了,就只知道躲在家裏哭,你的腦子又扔在了哪裏?。”
沈青蕾一愣,聽懂了沈青毅話裏的責怪,她連臉面也顧不上了,連滾帶爬地上前來抱住沈青毅的腿,哭喊道:“大哥我錯了,我錯了……我一時糊塗,我以為那小賤人不敢這麽做的,我沒想到他就真的這麽絕……大哥你救救我,我不能這樣,我不能這樣啊……”
沈青毅閉着眼睛揉了揉太陽穴,他對待妹妹到底沒辦法像對待胡翰濂那樣狠心。
旁邊的沈偌連忙上前來扶沈青蕾,給她使眼色,“姑姑你先起來,爸現在來就是來想辦法的。”
沈青蕾趕緊擦了眼淚,嘴裏不停地說着“好”,哆嗦着在沙發上坐下來。
沈青毅站在客廳中央沉默着。
客廳裏的每一個人都略帶膽怯地看着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半晌,沈青毅終于伸手指了指胡翰濂:“那孩子現在在哪?你約他,我們跟他見一面。”
白卉的暫時脫離了危險,俞自傾辦理了出院手續把她帶回家休養。
走之前俞自傾認真聽了醫囑,包括白卉每天需要吃什麽藥,多久需要來化療一次,他都一一認真記下。
當他們打上車往家走的時候,星選傳媒那邊的負責人發了短信過來,說采訪稿已經上網,目前輿論正在發酵,後續有什麽情況會及時跟他溝通。
俞自傾盯着這條短信半晌,回了一條“謝謝”。
他關掉短信界面打開微博,看見那篇采訪稿已經被頂上了熱搜第一的位置,并且還在持續飄紅中。
剛剛回到家,他就接到了胡翰濂的電話。
當時他剛扶着白卉去卧室睡下,當下看見這個熟悉的號碼,不慌不忙地往自己的卧室走,在幾乎快要自動挂斷的時候把電話接了起來。
胡翰濂在電話那頭懇求跟他見一面。
俞自傾笑了起來,聲音冷漠刺骨,“我說過,我在烏蘇,想要見面就過來。”
胡翰濂的聲音聽上去帶着些遲緩和不安,好半晌才回答說:“好,我知道了。”
挂了電話,俞自傾臉上的狠戾逐漸褪去,他握着手機半晌,猶豫着點開了和陸放的對話框。
從清晨他們分開之後,陸放便再沒有給他發來任何信息。
俞自傾脫掉鞋子緩緩蜷縮在床上,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大概是被自己惡心到了吧,甚至連來質問自己都不想了。
……
陸放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都說病來如山倒,他的頭昏沉得厲害,喉嚨裏像是生了一團火,他支撐着身體勉強下床去倒了一杯水喝。
他住的是個套間,一直在外面等着的梁傳聽到腳步聲走進來,看着他極其不好的臉色喊了一聲“陸總”,猶豫了一下又問“要不要去請醫生”。
陸放擺手示意不用,只是讓梁傳去找退燒藥。
前幾天出差為了趕時間早回來,陸放每天都在熬夜工作,回到奧東之後收到俞自傾的分手短信又連夜乘飛來烏蘇,身體原本就已經異常疲憊,全靠意志力在撐,終于還是在俞自傾親口說出分手的那一刻徹底崩斷。
他自己打車回了下榻的酒店,誰知道從下了出租車到上樓的幾步路整個人幾乎都要撐不住。
還好梁傳清晨的時候也落地烏蘇,當時正在酒店大堂等着,把陸放給扶了回來。
陸放躺在床上的時候整個人頭疼欲裂,他的腦子裏不斷地懸着俞自傾的那些話,心髒像是硬生生被掰成了兩半。
極度的疲憊讓他聲音都變得嘶啞,卻仍舊不忘叮囑梁傳兩個小時後叫醒自己。
他要去找俞自傾把話問清楚。
他沒同意,他們就沒有分手。
現在看來,他已然睡了不只兩個小時。
梁傳來送藥的時候神情有些不忍,他看着陸放把藥吞了穿了外套就要出門,實在忍不住了才開口阻攔。
“陸總,您再多休息一會吧,您這樣沒到醫院怕是就要撐不住了。”
陸放沉着臉一言不發,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像是生怕晚了一秒俞自傾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梁傳糾結許久,終于在陸放去開門的時候攔住了他,把自己的手機遞了上去。
陸放皺着眉頭看了一眼,整個人卻直愣愣地在那站了足足五分鐘。
陸放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是下午一點半,距離和胡翰濂約定的見面時間僅剩下一個多小時。
俞自傾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屏幕上那兩個跳動着的字心髒狠狠揪了一下,抖着手把電話挂掉了。
很快,短信進來,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下來,我在你家樓下。】
俞自傾立馬從床上爬起來,甚至沒有來得及穿拖鞋直接飛奔到窗口去看。
果然見陸放站在樓下的路邊,正擡頭望着他。
俞自傾看不清對方的眼神,心卻猛然跳漏了一拍,然後立刻從窗口的地方躲開了。
半晌,他緩緩蹲下來,懷裏抱着手機,呆滞地看着地板上的花紋。
而後,他的手機又震動了起來,一條條短信飛快地進來。
【傾傾】
【讓我見你一面】
【我們把話說清楚】
【分手我不同意】
【我愛你】
……
俞自傾捧着手機,一個字一個字地看過去,眼前漸漸模糊起來。
他躲在窗戶下面的角落裏,捂着嘴用力忍住哭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俞自傾再起身向下看的時候,發現樓下的人已經不見了。
他的心陡然一松卻又頓時變得空落落的,他腳步虛浮地往卧室的方向走,心疼得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
在經過客廳的時候,他突然聽見門被人重重砸了一下。
俞自傾腳下步子一頓,立刻看向門口——
外面再次傳來清晰的敲門聲。
陸放的聲音緊接着響起:
“傾傾,開門。”
俞自傾像是突然被人狠狠攥住了心口。
他僵硬地站在那裏,沉默着望着那一扇門。
突然,陸放敲門的動作更用力了些,門被他捶得砰砰作響,帶着些吱吱呀呀的老舊的聲音。
他在外面不斷地喊着他的名字。
“傾傾,我們見一面。”
陸放的聲音帶着聲嘶力竭的感覺。
俞自傾擔憂地回頭看了一眼白卉緊閉的卧室門。
“傾傾,你不出來我就一直在這裏等你。”
俞自傾咬了咬牙,卻硬是梗着脖子沒有吱聲。
陸放還在門外不斷地敲着,直到白卉也終于從卧室裏走出來,卻見俞自傾正面對着門默默流眼淚。
“傾傾……這是……”白卉驚訝地望着俞自傾,伸手指了指門外。
俞自傾抹了抹臉上的淚,轉頭對白卉道:“不用管他,一會就會走了。”
白卉嗫喏着不敢多言,她眼看着俞自傾躲進了自己的房間裏,把門關得緊緊的。
……
俞自傾躺在自己小小窄窄的床上,用被子蒙着頭默默流淚。
門外的聲音已經逐漸消失了,他放在手邊的手機震了震,他拿過來看了一眼,是胡翰濂發來的見面地址。
俞自傾掀開被子起身,手環抱着腿坐在床上平息了一會兒情緒,下床洗了一把臉,換好衣服準備出門。
當他拉開家門的時候,門外原本倚牆站着的男人一怔,立刻反應過來轉頭看他。
俞自傾幾乎來不及反應,下一刻便被陸放一把拉到了門外,然後緊緊抱住了。
他僵直着脊背垂手站在那裏,由着陸放抱着他。
“傾傾……”
陸放的頭深深地埋在他的頸窩,低聲喊着他的名字,呼出的氣息炙熱滾燙。
俞自傾兩眼空洞地望着前方,手用力攥着指甲深深紮進手心,他冷漠地開口:“陸放,我們已經分——唔!”
“手”字還沒有說出來,陸放就直接捏着他的下巴封住了他的嘴。
陸放的嘴唇幹燥又炙熱,他用兩只手死死地把俞自傾箍在懷裏,全然不顧俞自傾的掙紮和反抗。
俞自傾被他一吻眼淚瞬間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落下來,他無比痛苦地承受着陸放的愛意。
終于,在幾乎快要沒勁的時候,他終于狠下心一腳踢在了陸放的小腿上,陸放吃痛手上松了勁兒,俞自傾用盡全身的力氣對着男人的胸口用力一推——
只見陸放身體一晃,狼狽地向後退了幾步倚靠在了牆壁上。
俞自傾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出了不對勁,他慌忙上前,卻在看清陸放散亂的眼神時心頭猛然一跳。
他伸出手毫不猶豫地貼上對方的額頭。
“你發燒了?!”
陸放兩眼灼灼地望着他,半晌輕輕地發出一聲“嗯……”,甚至在看到俞自傾擔憂的神情時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
而後,他整個人往前一傾,沉沉地阖上了眼,重重地倚靠在了俞自傾的身上。
當俞自傾艱難地扶着陸放走出單元樓的時候,梁傳的車子正好停在了樓下。
梁傳一看這情景連忙上來扶人,兩個人艱難地把幾乎已經失去意識的陸放扶進了車子裏。
“他燒得很厲害,必須立刻去醫院。”俞自傾一邊說着一邊拉上了車門。
梁傳坐在副駕駛上回頭看過來飛快回答:“醫生已經在等着了。”
當車子停在陸放下榻的酒店的時候,俞自傾的腳步頓了一下。
電梯在酒店的第二十二層停下來。
俞自傾和梁傳扶着陸放走出電梯,卻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大喊了一聲“俞自傾”。
俞自傾一怔,轉頭看去,看到了胡一一怒不可遏的臉。
對方帶着怒氣沖着他走過來,還未開口,卻在突然瞟到他身旁垂着頭昏睡過去的男人時登時變了臉色。
……
俞自傾站在床前,看着醫生給陸放挂上了點滴。
胡一一此刻跪在床頭的地毯上,兩只手抓着陸放的手正在抹眼淚。
梁傳送醫生暫時去外間休息,俞自傾冷眼看着胡一一和陸放緊緊握在一起的那只手。
“他怎麽突然病成這樣?”胡一一恨恨地望向俞自傾,“肯定都是因為你!”
俞自傾淡淡瞥開眼,不欲同他多言,轉身便往外走。
胡一一見狀追出來,瘋了一般抓着俞自傾的胳膊便要動手,俞自傾反手輕巧地捏住了他的手腕,冷眼瞧着他。
“我沒工夫跟你鬧,胡翰濂人呢?”
提到胡翰濂,胡一一眼底陡然劃過一絲不甘,但是手上也默默卸了力。
俞自傾輕哼一聲甩開了他的手,徑直往前面走去。
當俞自傾走進二十三層這個巨大的會客廳的時候,原本等在裏面的人一個接着一個都站了起來。
有一臉怯懦不敢瞧自己的胡翰濂,有鐵青着臉的沈青蕾,還有眼神複雜看向自己的沈偌。
唯獨一個坐着沒有動的,是始終瞧不出情緒的沈青毅。
“傾傾……”
胡翰濂剛開口喊了他一聲,就被沈青蕾橫了一眼立刻噤聲了。
俞自傾徑直向着這些人站定的方向走去,甚至勾了勾嘴角笑着打量了一下這個裝潢華麗的房間。
“煩勞各位興師動衆跑來烏蘇來見我了。”
俞自傾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終于,當俞自傾端正筆直地坐下之後,一直坐着未置一詞的沈青毅終于緩緩起身了。
他向前走了幾步到俞自傾的面前,伸出了手。
“你好,沈青毅,我想我們得重新認識一下了。”
俞自傾擡頭看他。
沈青毅笑了笑,“上次你的身份是陸放的情人,我可以對你視而不見,可現在你是翰濂的骨血,那麽我就是你的長輩,我想……我們這次不能再應付了事了。”
俞自傾扯了扯嘴角,卻并沒有一點打算伸手的意思。
沈青毅笑了笑,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
他收回手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翹起腿,手交叉着放在腿上,是很自信的姿态。
“孩子,我想,關于網上曝露的那些言論,你或許需要站出來說明一下。”
俞自傾注視着沈青毅,“你想讓我說什麽?”
“翰濂是你的父親,你這樣做,等于是把他推向了萬劫不複,這樣……似乎不太好。”
俞自傾聞言笑了起來。
“你或許覺得我的話無理,”沈青毅換了一個姿勢,繼續道:“你肯定想說,是翰濂先傷害了你的母親,但是,誰又沒有做過一些傷害別人的事情呢……”
“比如,你,你也做過……”
沈青毅的手指筆直地指向了俞自傾的方向,他的語氣慢悠悠的,說出來的話卻像是一把柔軟的刀子,在不經意之間狠狠插進了俞自傾的心髒。
“你在高二的時候曾經跟我的兒子沈隹談戀愛。”
俞自傾的臉色漸漸暗了下去。
“但是……在你們熱戀期的時候,你卻毫不留情地甩了他,我猜……你應該是意外知曉了他的父親是誰。”
“但是毫無疑問,你的絕情傷害到了沈隹,僅僅是因為我這個不怎麽常常跟他見面的父親。你說,我說得對嗎?”
俞自傾的手緊緊握成了拳,他咬着牙,半晌道:“我們是和平分手。”
沈青毅笑了起來,“好,那我們便先不說沈隹。”
“不如再說說你的第二位男朋友,又或者……我不應該稱呼他為你的‘男朋友’。”
沈青毅的眼睛銳利地鎖定俞自傾,抛出了重重一擊:“你敢說,你接近陸放的目的是單純的嗎?”
俞自傾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沈青毅的嘴角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你知道一一喜歡陸放,為了報複,才同他在一起,我說得對嗎?”
沈青毅說完這句話,眼神便落在俞自傾的身後,他緩緩站起來,對着那邊露出了一個有些過分誇張的笑容,“陸放,你在門口站太久了,不如進來一起坐坐?”
俞自傾僵直着脊背坐在沙發上,他聽見宴會廳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他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嚨,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的心髒也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然後他聽到沉重的、緩慢的腳步聲正一步一步在他的身後響起。
作者有話要說:殺人誅心
我來了我來了我來了!!對不起其實我9點就寫完了校對了一個多小時!
感謝大家支持!!本章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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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