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節
圖再多打幾個字。
于樓珈的努力徒勞無功,電腦上的文字扭曲一團,亂糟糟得從她的眼前走馬燈式地旋轉,強行睜開的眼睛被昏花的殘影刺/激得睜不開。于樓珈準備敲字的手臂懸空鍵盤上,保持木乃伊的姿态進入夢鄉。睡眠是劣等的死亡仿制品,她也以為自己死了。或許那一刻她真成了自己的夢見者……
于樓珈睜開雙眼時,她不再是日間的她,她是自己筆下的林婕婕。她迅速地從電腦前離開,走到壁櫥前找了一條黑色無袖包臀短裙換上,她環腰抱住自己,欣賞鏡子裏的自己,腰際上的金色鏈條勾勒出小蠻腰的曲線美。她的個子不高也不矮,能将身材的優點聚集一塊,變成別人的贊頌。
“‘女為悅己者容’,于樓珈喪失了為人的情趣,過着與美麗不沾邊的生活。”于樓珈的第二人格林婕婕去衛生間打理頭發時,無意間看到餐桌上沒有收拾的碗筷,慣于自嘲的她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衛生間裏擱着閑置的粉餅、眼線筆、睫毛膏、三色眼影盒,是以前于樓珈沖動消費的結果,除非羅楓喜歡,她很少在臉上塗抹增添美色的化妝品。林婕婕不一樣,她熱衷美麗,願意為美麗付出代價,為自己化完喜愛的妝容,從鏡臺上拿出一支306色系小羊皮口紅均勻地塗抹,她機械地抿了抿番茄紅色嘴唇,眼底扭動毒蛇般的惡意。林婕婕滿意地拿起一瓶海洋味的香水朝自己的手腕噴灑,雙腕摩擦淡淡的暖香,她的手臂沿着頸脖、臂彎、腳踝滑動留下款款餘香。香水催生情/欲,增添女人的韻味,林婕婕,不,是于樓珈。在很小的時候已經懂得,于樓珈沒有實施的東西,通過林婕婕得以實現。于樓珈憎惡的事又為林婕婕實施。
于樓珈愛惜自己身體的每一處,她不會穿耳洞。林婕婕偏要與之相反,她耳朵上的耳洞是幾天前自己拿針紮的,未對自己的身軀留有半點憐惜,僅拿了瓶乙醇消毒液做了傷口處理。她戴上一對紅色的曼珠沙華水晶耳釘,她愛死亡帶給自己的醉生醉死。林婕婕的身上沒有于樓珈的一絲痕跡,她的意識與自己失去了聯系。
她倆宛如雙生,卻一體而依。她是于樓珈,也是林婕婕,她與她是鏡像與現實的對立,于樓珈可能從一開始不存在,林婕婕也有可能是真實的人格。
誰真誰假?也許從一開始就是場游戲。
第 4 章
林婕婕戴着假發走進一家酒吧,她坐到酒保前點了一杯血腥瑪麗 。她高舉高腳香槟杯,摘掉杯子上點綴紅櫻桃送入輕啓的檀口內,伏特加、番茄汁、檸檬片、芹菜根調制的雞尾酒晃動血色般的豔麗,林婕婕側過頭,蜷曲的短發剛及她的耳邊,每一層削得層次分明,發間幾根挑染的耀眼紅發彰顯她的張揚。她淺啜的酒液染紅了細小的貝齒,酒氣從舌唇間順延進入腦幹細胞進入類似于亢奮的狀态。她一一掃過喝酒的人,在她看來這群人和臺上駐唱的歌者一樣沒有靈魂。這是她這個月去的第三家酒吧,每一家酒吧她光顧不超過3次。
“你長得很像一個人。”那名酒保小心翼翼地說,生怕驚動了眼前的美人令她怏怏不樂。
酒保見林婕婕沒有回答繼續說:“于樓珈,寫暗黑小說的那位。”
“她的書平淡無奇,能成為暢銷小說家實屬罕見。很多人謾罵她徒有虛名,寫的東西比垃圾不如。”林婕婕喝下第二口“血腥瑪麗”說。
“不,我覺得她很有意思。”酒保見林婕婕沒有反感,侃侃而談,“與其說她在創作,不如說她在每一本書裏标記什麽。”
“我發現她創作的十一本小說連在一起是一句話,‘打亂的秩序努力靠向正軌’。”
林婕婕咧開嘴詭異地笑道:“有意思。不過我指的是你豐富的想象力,你過分解讀了她的随心創作。你的年紀看起來不大,是大學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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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是名實習生。”
“年輕是件好事,富有朝氣,也有時間去思考人生。”林婕婕放下“血腥瑪麗”走進舞池裏,踢掉腳上的高跟鞋,步伐輕盈劃開一側,她高舉的兩只手臂糾纏,高傲地俯視飲酒的酒客,劃開的腳收回,她腰際抖動的金鏈“咣啷”作響,五顏六色的打光在林婕婕的身上晃動,神思離她越去越遠。
“小妞!從哪裏來的?跳得不錯啊!”林婕婕的到來帶來一陣躁動,人群中傳來片片喝彩聲。
“小妞你叫什麽名字?”被酒氣、音樂沖暈頭腦的男人們在歡快聲中問。
“林婕婕。”林婕婕嬌俏地笑了。
“美女,哪裏找你啊?”有位眼下有一道疤的男子目不轉睛地盯住林婕婕失了神地問。
“明天,我還會來這裏。”林婕婕說完回到座位上,蹙起眉尖抽起了一支長煙。她一只手蓋在頭頂,平複适才跳舞時的狂浪,她拔了一支煙飛起眼眸發現酒保呆呆地望着自己,眼梢多了幾分嘲弄,“怎麽?沒有看過女人抽煙?”
“我……沒有見過抽煙姿勢這麽好看的女人……”酒保赧然地回答,他拿起距離自己不遠的抹布擦拭吧臺,掩飾自己的失禮。
林婕婕咧開嘴笑了笑:“知道嗎?有人說我的這張臉是假的,它的主人不是我。”
酒保被林婕婕的話吓一跳,半晌不知該如何接她的話。林婕婕又要了幾杯“血色瑪麗”,豪邁地飲了大口。
她反手搭在吧臺上,若有所思地仰望旋轉的燈光……
“你就是于樓珈吧?你是來體驗生活的吧?”酒保大着膽子試探。
林婕婕聽到他的話回過頭嫣然一笑說:“小朋友,你的想象力的确很豐富。不過,過于好奇可不是件好事。”
她從黑皮包裏掏出幾張百元大鈔放在吧臺上說:“多餘的算你小費吧。”
林婕婕出門叫了一輛出租車,與方才在舞池中的熱情不同她的眼中增添了些寒意,她的嘴唇緊合,浮動的暗影劃過堆滿彩妝的臉蛋,林婕婕拒人千裏的态度明顯。從司機師傅角度觀察大半夜從酒吧回來,打扮得不像個良人的林婕婕不好惹,也不敢與她搭話。
林婕婕推開屋子,脫掉腳上的鞋、身上的衣物、頭上的假發,就連手裏的皮包也按原來的擺放位置放好,她清楚地知道于樓珈的強迫症到了頑固的地步,破曉時分,于樓珈又要重新占據這具軀體裏。
她知道于樓珈的存在,一直陪伴于樓珈成長,但于樓珈不知道林婕婕的存在。
林婕婕卸掉自己的妝容,除了那對明顯的耳洞提醒于樓珈夜間的異常以外,其他的痕跡被林婕婕抹去了。
林婕婕紮耳洞是否有意提醒于樓珈有第二人格便不得而知了,她走到書架抽出一本她寫的《靠海的春天》,翻到第34頁,書上寫有一段詩句:
“我的內心潛藏罪惡,
波德萊爾的墨水為它噴灑。
一頭掘了牙的獅子在胸腔橫沖直撞,
勇往直前。
即使赫克托爾在世,
也要一籌莫展。
我的內心潛藏罪惡,
于神靈忏悔,
蠍子、毒蛇盤桓居上,
宣揚異教徒的伊西斯。
黑夜何時落下了帷幕?
星際為何還在軌道運行?
在胸中還未被茅箭刺穿,
孤童的眼淚已經淋濕一片枯墳。
為求上蒼憐憫,
卻于蒼宇下穿行,
是誰能修改這份罪行?
是誰于心未安?
是槍支也是假意的善行。”
這本書寫的是一名身世離奇的男子遭遇愛情的迷失後,偶遇堕落的鄰居虐待孩子并将他解救,最後卻發覺他解救的孩子是童年時期的自己。
林婕婕在詩歌上做了标記,把書重新放回書架,她洗了個泡泡浴,要将身上若隐若現的香水和酒味洗掉。她坐在水裏良久,回味在酒吧裏跳舞時的暢快。
于樓珈不懂得享受生活,把日子過成苦行僧般的修行。她,林婕婕尊重于樓珈的意志,卻不能茍同。有些事情又是例外的。林婕婕換上于樓珈喜愛的粉紅色真絲睡裙躺下了,雞尾酒帶來的催眠效果立即起了作用,林婕婕很快墜入到夢境裏。
早上七點她睜開眼睛時,她又成為了于樓珈。她扶着發疼的額頭,兩眼頂着刺眼的光亮思索自己什麽時候換上睡衣躺到床上的?她記得自己正在寫新書,當時的确有點疲勞。
最近發生的事太詭異,她的耳朵上穿了耳洞,寫得手稿被人翻動過,種種跡象表明有人潛伏在她的身邊。對方不想讓她察覺将動過的跡象擦去,卻又不完全是這樣。紙上、書籍莫名其妙出現的符號似乎提醒他來過……
于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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