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一只琴始皇

遇見了龍嘯雲,并沒有影響到林詩音與花滿軒即将成婚的好心情。

林詩音出生書香世家,相貌柔美,知書達理,性格柔順卻不失剛毅,花老夫人十分喜愛她,連帶着也很重視她與自家六子的婚事。

梅驚弦一回揚州的第二天,花老夫人就遣了揚州最出名的媒人上門提親了。

婚期已內定于半個月後的一個良辰吉日,足可見花家人的急迫,而在這之前該有的禮節各個都不能少。

梅驚弦年不及弱冠,自己連家都沒成,倒是提前體會了一番操持女子出嫁的事宜了。

幸而花滿樓顧忌到這一點,特意請了相熟的長輩來提點他,否則可當真是讓他兩眼一抹黑。

過禮期間,龍嘯雲仍時不時的上門意圖尋找林詩音,都被梅驚弦擋了下來。

定好的納征當日,梅驚弦與林詩音直到天色昏黃都沒有等到花家人來下聘。

正奇怪的時候,花滿樓匆匆進來,臉上還帶着憂慮,後面跟着陸小鳳,神情也頗為凝重。

“花滿樓,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梅驚弦見他們二人同行,後面再沒有旁人,不由更加疑惑,“今日不是下聘的日子嗎?怎麽你們家到現在都沒有遣人來?”

“驚弦,詩音姑娘。”花滿樓臉上滿是焦慮,“我六哥從昨夜回家到現在就一直昏迷不醒,家裏人都急壞了,這才忘記了下聘之事。”

梅驚弦與林詩音對視一眼,俱都看到對方臉上的驚異,“昏迷?這是怎麽回事?”

“我們也不知。”花滿樓嘆了口氣,眉頭皺得緊緊的,“昨夜有相熟的朋友請六哥出去喝酒,婚期将近,他最近心情好,便有些喝多了,今晨到中午都不見出門。我娘便以為他酒未醒,也沒讓人去叫他。誰知到下午的時候我娘想叫他來看聘禮,這才發現不對。家中已經讓人請了好多位大夫了,也看不出個究竟。”

“難道是中毒了?”

花滿樓搖搖頭,“我也探過六哥的脈,為酒醉昏睡之症,并無中毒之兆。”

但若當真只是酒醉,也不可能昏睡一天一夜,連叫也叫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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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花滿樓的述說,林詩音擔憂不已,此刻也顧不得男女婚前不得見面的習俗,一心要去看花滿軒。

到了桃花堡,一路跟着花滿樓到了花滿軒的房間,只見花家一位公子正将一位大夫送出門,看到花滿樓,只憂心的搖搖頭。

因着花滿軒婚禮在即,花家諸位公子這段時日都陸續回到了桃花堡,不想喜事将近,花滿軒倒是出了事,一時間花家上下屆時憂心忡忡。

花滿軒的房間裏除了花家老爺和老夫人外,幾位花家公子都在一旁守着。

簡單打過招呼之後,林詩音上前喚了幾聲,見花滿軒果真昏睡不醒,不由求助的看向梅驚弦。

梅驚弦寬慰的看了她一眼,取出一枚解毒丹,對花家人道:“這是一位醫者給我的解毒丹,雖不說能解天下奇毒,但對毒物有緩解之效,若是并未中毒,服下後也對身體無害。”

花如令點點頭,“既然如此,梅公子且試試吧。”

一旁一位花家公子立刻上前将藥丸化在水中後給花滿軒服下。

衆人等待片刻,只見花滿軒睫毛一顫,微微睜開了雙眼。

衆人趕緊湊上前,花家老夫人擠開幾個兒子,抓着林詩音的手湊上去,“六童,六童啊,你怎麽樣了?”

花滿軒眉頭緊皺,雙眼迷蒙,神情倦怠,口中斷斷續續道:“今天……下聘……”

他似乎看到了林詩音,嘴角揚起一抹笑,“詩音……”

下一刻,眼皮一垂,再次不省人事,嘴角那抹笑意也定住了。

“這、這怎麽又睡過去了!”花老夫人焦急不已。

她轉向梅驚弦,懇切道:“梅公子,你那個解毒丹可還有沒有啊?”

梅驚弦搖搖頭,嘆了口氣,“解毒丹是還有,但這解毒丹只能暫緩毒性,平日只作救急之用,且治标不治本,短期服用藥性會越來越弱,即使再吞服,恐怕也無成效了。”

這解毒丹是一位萬花游醫送給他的答謝禮,可解普通的毒物,但對一些罕見的奇毒或者劇毒就只能暫緩毒性,且在短時間內連續服用的話身體就會産生抗藥性,解毒丹産生的效果就會逐漸減弱。

說是如此,但面對花家人殷切的目光,他又取出了一枚解毒丹。

果然如他所料,這次服下藥後過了許久花滿軒都無甚反應。

“爹娘先莫憂心,”花滿樓雖同樣憂慮,但知曉此刻家裏人必然也十分不好受,忙寬慰道:“這解毒丹之前起了效,不正說明了六哥其實是中了毒嗎?我們且先找一找醫術精湛的大夫,探明六哥到底中了什麽毒,也好對症下藥啊。”

一位花家公子扯着一個老者的手臂進了門,“大夫來了大夫來了!我又請了一位大夫,快讓他給六弟看看!”

花家此前已經請了不少大夫了,皆看不出什麽名目來,只當花滿軒是尋常酒醉不醒,若非梅驚弦拿出的解毒丹起了效,他們都無法确認六兒是中了毒。

因而此刻即使五兒又請來了一位大夫,花家人也知道希望渺茫,卻仍不由抱了一絲希望。

這位老大夫須發皆白,很有些年紀了,望聞問切一番後,捋着長須沉吟道:“花六公子這是中毒了。”

看了七八位大夫,這還是第一個看出花滿軒中毒的,花老夫人忙道:“大夫當真高明。不知大夫可看出我兒是中了什麽毒?可能解不能?”

“老朽只能看出令公子是中了一種名為‘千日醉’的罕見奇毒,至于解毒……”老大夫無奈的搖搖頭,“請恕老朽學藝不精了。”

“大夫,你既然知道我六弟是中了什麽毒,怎麽會解不了呢?大夫,你再給我六弟看看吧!”

“老朽實在無能為力啊。”老大夫只搖頭嘆氣,“老朽也只在年輕的時候偶然聽人說起過這‘千日醉’,中毒者呈醉酒之兆,沉睡千日不得醒,這千日內即使能飲水,昏迷中卻進不得食。不用等到千日,餓也要餓死了。”

“我的六童啊,這可怎麽辦呢?”花老夫人抹淚,“這好好兒的都要成婚了,怎麽會突然發生這種事呢?”

林詩音眼眶發紅。

梅驚弦看了她一眼,心中擔憂加劇。

在即将過聘前發生這種事,詩音兩段婚姻皆如此不順,希望她不要留下什麽心結才好。

花滿樓稍稍冷靜了些,“既然老大夫聽說過這‘千日醉’,世上必然也有其他人知曉這奇毒。爹娘,六哥如今尚能堅持,我們先抓緊時間去尋訪其他能解毒的名醫吧。”

梅驚弦開口道:“花七哥說得不錯,甚至我們可以雙管齊下,一邊尋訪名醫,一邊找出下毒之人。下毒之人既有這千日醉,身上也大有可能帶着解藥。”

花滿軒在和林詩音成婚前出了事,這時機如此巧妙,不得不讓他懷疑起了一個人。

花家人忙着去找神醫,花滿樓和陸小鳳并梅驚弦去追查下毒之人。

昨夜和花滿軒一起去外面喝酒的除了幾個相熟多年的好友外,還有準備來參加花滿軒婚禮的陸小鳳。

陸小鳳是昨夜到的桃花堡,他一向愛喝酒,和花滿軒關系也不錯,昨晚便和花滿軒一起出了門,其後也是一同回來的,中間也并不曾分開過。

他們喝的是同一壺酒,吃的是同一桌菜,出席的人包括陸小鳳都安然無恙,偏偏花滿軒一人中了毒。

梅驚弦和花滿樓圍着陸小鳳盤問了一番,得知半途來送酒的店夥計最可疑。

當時那店夥計中途來加酒,不慎碰倒了花滿軒的杯子,其後便送來了新的酒杯來替代破損的酒杯。

若要下毒,那便是最好的時機,只要将毒藥塗在了要換給花滿軒的杯子上,自然就只有花滿軒一人中毒。

花滿軒與陸小鳳一起喝酒的那家酒樓正是梅驚弦經常去買燒鵝的那家百味樓。

梅驚弦定居揚州後因相貌過于惹眼而為人所知,旁人往往見過一面就再也不能忘記他。他又時常來這家酒樓外帶餐食,且出手闊綽,因而酒樓裏的掌櫃和夥計都認識他。

如今早已經過了晚飯的時間,天色黑沉,酒樓裏也沒什麽客人,掌櫃的聽說他要見昨夜跑堂的店夥計,二話不說就将店裏的夥計都叫了來。

陸小鳳立刻認出了當日給他們送酒的那一個,臉也還是那張臉,只不過身形小了一圈,對陸小鳳毫無印象不說,也否認了昨夜給他們送酒之事。

顯而易見,昨夜送酒的夥計是有人假冒的。

梅驚弦不以為意,淡笑道:“不知你最近可有見過一位手持銀槍相貌周正的客人?”

店夥計回想了一下,連連點頭,“有有有!是有這麽一個客人,最近時常光顧。”

他看着眼前俊俏公子含笑的臉,不由多說了幾句,“要說那位客人也是個怪人,我們回味樓好賴也是揚州城最出名的酒樓,樓裏的燒鵝那是一絕,連梅公子您也離不開這一口,随便一路過都要帶一份回去……”

陸小鳳輕咳一聲,忍俊不禁。

梅驚弦淡淡一笑,沉聲強調道:“說重點的,那個持銀槍的客人。”

“好嘞!”夥計響亮的應了一聲,繼續道:“前面怎麽說的,我們回味樓好賴也是揚州城最出名的酒樓,就是首富花家的六公子平日宴請客人也總愛來我們回味樓。可那位客人可當真古怪,近日總是光顧我們酒樓,一進門卻啥菜也沒要,只點了一壺茶一喝就是一二個時辰,每日來都是這樣兒,看他的打扮也不像是吃不起飯的人,您說這奇不奇怪?”

“奇怪。”梅驚弦點點頭,繼續問:“這位客人平日上門都是你給招待的?”

“小的就管大堂這一塊兒,在大堂坐的客人都是小的招待。”店夥計說着又瞅了一眼陸小鳳,嘟囔着道:“小的管大堂,雅間不歸小的管,所以那位客人說昨夜小的去雅間送酒,那可真是沒有的事兒。”

梅驚弦心中有數了,取出兩枚銅板給了他,“好的,勞煩你告知。”

百味樓準備打烊了,三人走出門,梅驚弦面色微涼,“看來兇手已經能斷定了。”

時常來花滿軒光顧的回味樓是為了等待時機,在大堂一坐一兩個時辰是為了觀察店夥計的言行舉止好模仿,一切都是在為了給花滿軒下毒做準備。

本以為詩音即将成婚,這位龍大俠被嚴詞拒絕多次怎麽也該放棄了,不想對方竟罔顧仁義道德,如此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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