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一只琴始皇

“本以為此事會萬無一失,沒想到最後關頭竟然還動用了迷藥。”石觀音腳步輕移,轉到水母陰姬面前,“說來此次還真是多虧了陰姬姐姐,否則還真制服不了這小子。”

比起石觀音的柔聲細語,水母陰姬的聲音及話語都很是淡漠,“我們不過是有同一個目的,各取所需而已。”

梅驚弦視角受限,沒有看到石觀音正緩緩拉下自己的衣領,露出一大片皎白的雪膚,看着水母陰姬的目光也充滿了暗示性的誘惑。

他鳳目半阖,手指動了動,試着用指尖掐下手下一根草葉,眼中飛快閃過一抹流光。

上方的石觀音對水母陰姬道:“可我卻知道,陰姬姐姐的武功登峰造極,天下無人能出其右,這次說是合作,其實還是我賺了。梅驚弦如此難纏,沒有陰姬姐姐,我怕是有生之年都無法對付他。而以陰姬姐姐的武功,若要對付他卻是易如反掌,如此說來,妹妹我倒是要多謝陰姬姐姐呢。”

梅驚弦目光動了動,只覺得石觀音的聲音變得又低又柔,頗有些矯揉造作的意味,一時間身上都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接着,他聽到水母陰姬的語氣也變了,冷漠威嚴的聲音也跟着放柔,“那你要如何謝我?”

石觀音輕聲道:“那自然是陰姬姐姐想如何……就如何……”

水母陰姬目光沉沉的盯着石觀音那張世所罕見的美麗容顏與胸口及半邊肩膀潔白的皎白皮膚,呼吸逐漸變得沉重。

自從雄娘子被殺宮南燕被廢,她就心如止水,唯一剩下的也只不過是仇恨而已。這種難言而又令人沖動的滋味,她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梅驚弦正在等待力氣恢複。

他的身體有着極強的抗藥性,而與那信紙上浸的能化去內力的藥物不同,方才石觀音用的使他全身使不上力氣的迷藥似乎對他的作用不大,很快藥性就能完全消失。

石觀音陰險狡詐,心思惡毒,水母陰姬對他懷着極深的殺意,事關生死,他此次必當要認真對待。

若是第二世也活不過十九歲,那還真是白費了蒼天多給他的這條命了。

正當他沉下心靜靜等待的時候,耳邊忽然聽到上方傳來一陣衣物摩擦的細微聲響,還有粘膩的水聲與沉重的喘息聲。

梅驚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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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原來她們還有這樣的關系!

他聽到石觀音的輕吟,腦海中仿佛響起來一聲驚天雷鳴,心神劇震間,頓時就恨自己為什麽要生了這一雙靈敏的耳朵。

“啪!”

梅驚弦看到憐花寶鑒落在自己面前,上面還落了一條束腰用的白紗,與自己的手只隔了一掌的距離。

……完全不想碰了呢這憐花寶鑒。

糾結沒多久,梅驚弦聽到身後一沉,似乎有人躺了下來。

他看着前方陽光透過林間的枝葉投下來的光斑,想着這一片清晨野外的樹林與身後的兩個女子,心情複雜到難以言喻。

接着,他聽到身後水母陰姬斷斷續續的沉重聲音:“你……什麽時候……下了毒?”

嗯?

下毒?

梅驚弦眼簾一擡,驚覺事态竟另有反轉,不由認真凝聽。

石觀音的聲音已經沒了那份妩媚的低柔,也沒了對水母陰姬的那份忌憚與讨好,顯得高傲而不屑,“唇上的胭脂,身上的香露,這兩者若分開就是普通的玩意兒,合在一起就成了一次能毒倒十數個高手的劇毒,我可是翻透了一本憐花寶鑒,專門為你研制的呢。否則,就憑你這不男不女的邪物,也能碰我一根手指頭?”

水母陰姬沒有說話,只不停嗬嗬的艱難喘氣。

“水母陰姬,陰姬姐姐,”石觀音的聲音忽然變得又重又慢,仿佛是要發洩出自己往日對對方的懼怕與躲避,極盡嘲諷之能事,“枉你自負于武功與才智并重,枉我過去對你忌憚如斯,說到底,你也不過是一個貪圖女色的凡夫俗子罷了。你可知道方才你靠近我的時候,我是如何惡心的想作嘔?就憑你這惡心人的怪物,竟也敢肖想我?”

說到最後,她輕笑一聲,道:“放心吧,為了回報你對我的厚愛,等到你歸了西,我一定将神水宮的事情揚遍天下,好叫世人知道,獨步江湖、不可一世的水母陰姬是如何修建了通往自己所有女弟子房間的暗道,将神水宮變成自己的淫/樂窩的。想必那時,陰姬姐姐的名聲必然會響徹武林吧?”

——這真是好大一個瓜。

梅驚弦為自己此刻聽到的神水宮密辛而震驚。

……所以說厭惡所有男人的水母陰姬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蕾絲,而神水宮的女弟子就是她的後宮?

他還未來得及多想,就聽身後水母陰姬沉重的喘息聲忽然停了,連呼吸都消失了。

——她死了。

梅驚弦反應過來,一時不知是何種心情。

因為雄娘子的事情,神水宮一出現就對他心存不善,水母陰姬開口就想殺了他,但此刻看到這個威嚴深沉又聲名赫赫的女子死在石觀音的陰謀之下,他也并不為此感到開心。

他還未确定水母陰姬和雄娘子背後的關系,但如今人都死了,再探究也沒有了意義。

石觀音走到他面前,柔聲道:“放心吧,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一定不會像對她這樣對待你的。”

梅驚弦眼睛往上一瞥就看到她幾乎不着寸縷的上身,驚得立刻将目光收了回來,心中暗嘆洗十幾次眼睛怕是都不夠了。

石觀音被他的反應取悅了,愉悅的笑出了聲。

她如今已将梅驚弦看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水母陰姬已死,此刻也無人能再妨礙她。

暢快之餘,石觀音便有了幾分調笑的心思,“為什麽不看我?難道是我不夠美嗎?”

說話間,她甚至傾身下來,湊到梅驚弦面前。

梅驚弦對她這樣的作風姿态反感又不耐,目光半阖,漠然道:“在我見過的女子之中,若論美貌,你只能排在百位之外。如此反複對自己的容貌強加論調,只能令你自取其辱罷了。”

他一貫脾氣好,這還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子說出如此不客氣的話語。

石觀音一向為自己的美貌而自傲,如何能忍得下如此輕慢,當即面色一冷,一掌狠狠打向他的臉,也不再顧及自己之前對這張臉是如何喜愛了。

在她的巴掌落下的前一刻,梅驚弦擡手往地上重重一拍,身體借力翻轉,衣袂飄飛間猝然而立。

青玉流就落在身邊,他腳尖一挑,流光溢彩的青玉琴翻轉飛起,落在他手上。

梅驚弦腳尖點地,在石觀音反應過來之前,憑着矯健靈活的身手輕盈的落在幾丈開外。

石觀音沒想到他居然還有力氣站起來,一時間失了先機,竟讓他逃脫了。

她面色冷沉,眼中帶着被愚弄的恨毒怒火,“你沒有中藥?”

她此刻想到梅驚弦若沒有被她的迷藥迷倒,一直都在僞裝示弱,那麽她毒殺了水母陰姬,恰恰是讓他少了一個威脅,也讓自己的處境變得危險。

想到這裏,石觀音的面色更陰沉了。

她還是小瞧了這小子。

梅驚弦左邊臉上因為之前卧倒在地而沾上了些許黑泥與露水,一塵不染的白衣也沾上了污垢,卻不損半分風光霁月清絕雅致的風儀。

他搖搖頭,臉上不再含有笑意,聲音淡淡,還特意用上了敬語,“老前輩誤會了,您那迷藥還是起了效的,只不過晚輩體質特殊,不論是什麽藥,一旦用到晚輩身上,藥力都會減掉七八成。”

這樣的體質對他而言算得上好,卻也算得上不好。

好的是若他被下了什麽于身體有害的藥,藥力只能起到兩三成作用。

由此也可見憐花寶鑒上那能化去內力的藥藥性有多強,若中藥的不是他而是尋常武人,恐怕如今連自如的行走都不能了。

不好的地方在于,若是他受了傷或生了病,藥物治療的效果也同樣只能取得兩三成的效用,這意味着在同樣的傷病狀态下,他要服用比常人多很多的藥物。

他三歲以前的時光都是藥不離身,那股子苦澀的味道深深镌刻在了味覺之中,然而到如今他卻仍無法适應那種苦味。

石觀音被他話語中的“老前輩”“您”等字眼刺激,也顧不得深究他話中之意,面色陰沉得可怕。

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沒有被激怒,而是用令人觸之生寒的陰狠目光看着梅驚弦許久,忽而笑了,“你不知道我關注了你多久,對你的武功高低有多了解。”

她停了一下,笑意更深,“你的內力早已消散一空了,對嗎?”

梅驚弦面色不變,左手一翻青玉流,從琴底下緩緩抽出了一柄劍臘烏黑發亮劍锷雪亮鋒銳的華美長劍。

他用劍的時候,從來不用內力。

梅驚弦将琴一抛,青玉流輕巧的落在柔軟的草地上,冷銳的劍鋒直向石觀音,眼中寒芒凝冷。

此前梅驚弦也聽說過石觀音的名聲,不論是從她的弟子曲無思還是其他江湖人口中來看,這個女人就是一個毫無人性的女魔頭。

而方才石觀音毫不留情的以自身為誘餌下狠手毒死了水母陰姬,讓他再次見證了這個女人究竟有多狠毒可怕,又有多殘酷冷血。

這就是一條狡詐詭變的毒蛇,時時躲在暗處,吞吐着猩紅的蛇信,時刻準備着咬你一口。

而他并不想死于毒蛇之口,也不想日後日日夜夜的防備着這條毒蛇會從哪個角落裏竄出來,那麽——

就只能先把蛇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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