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一只琴始皇
西門吹雪将那盤子糕點往旁邊一拉,頂着梅驚弦有些不善的眼神,平靜道:“今日是最後一帖藥,改了其中幾味,與這糕點中的蜂蜜相沖。”
言下之意,梅驚弦若想趕緊好轉結束喝藥的日子,此刻便只能單喝藥,糕點是別想了,畢竟合芳齋的糕點從來都是只放蜂蜜不放糖的。
梅驚弦毫無選擇,只能又倒了杯茶,一邊喝藥一邊往嘴裏灌茶水。
看着梅驚弦喝完了藥,又見他沒有繼續對弈的心思,西門吹雪起身,到庭中去練劍。
凜冽的劍氣劃過半空,快得只能看到空氣中寒光爍爍的劍影,不是多高明的劍招,劍意卻鋒銳犀利無比,帶着一股一往無前的銳意。
梅驚弦嘴裏是一股消散不去的苦意,瞅了一眼西門吹雪專心致志練劍的背影,眼底忽然閃過一抹微光。
劍影重重間,一道淡青色氣勁忽然劃破半空,直接擊在劍身上。
西門吹雪虎口微麻,手中長劍險些脫手。
他停下揮劍的動作,看向亭中單手悠然弄弦的人,眉目微凝,帶着一絲疑惑。
梅驚弦一手撐着下巴,秀致的面容帶着溫和而閑适的笑意,右手卻搭在了琴上,随手一撥琴弦,又是一道氣勁向西門吹雪飛去。
他的目光卻并未看向西門吹雪,仿佛剛才的動作只是無意為之罷了。
西門吹雪躲過這一道氣勁,還未開口,眼前又是一道淡青光芒閃過,緊接着一而再再而三,速度也越來越快,攻擊也越來越急。
他只得繼續閃躲,實在躲不過去的,便只能用劍将那些攻擊撇開。
淡青色勁氣和長劍相撞,不時發出深沉的輕鳴。
西門吹雪不再閃躲,憑借着手中長劍抵擋着綿密的氣勁,黝黑的雙眸微亮,灼灼的望着亭中的人,“再來。”
梅驚弦本是起了促狹之心,有意捉弄一番西門吹雪,卻未料到竟讓對方當成了練劍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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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也起了幾分興趣,便不再裝作無意,正襟而坐,揚起嘴角,雙鳳眼微眯,盯住西門吹雪的身影。
下一刻,修長白皙如女子般的雙手在琴弦上飛速游移,綿延不絕的激越琴聲連貫而出,白羽翩翩連着淡青光影如天網般籠向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面無表情,雙眸緊緊盯着迎面撲來的交織青芒,眼中也反射出了兩抹灼人的光彩。
長劍斜刺而出,直接擋開一道青芒,他毫不躲避,腳下動也不動,只将一柄長劍舞出了一片如雲般的殘影。
劍變快了,琴聲也随之變急,劍氣劃破空氣的長鳴與琴聲交織,登時在這一寂靜的小院中譜出了一曲殺伐戰曲。
林詩音被這聲音驚動,以為又有不善來者,很快抱着自己的玉泉凝出了房門。
待她看清庭中情景,見庭中二人仿佛在玩一個好玩的游戲一般,不說梅驚弦,竟連那冷漠深沉的西門吹雪竟也沉迷其中,她又好笑又無奈,卻也無意打擾,抱着琴回了房間。
西門吹雪上身變招頻頻,鬓發微亂,透出了兩分狼狽,下盤卻站得極穩,立在原地的雙腳也紋絲不動。
梅驚弦看透了他的心思,也不去攻擊他的下盤,只一個勁兒的對他上盤出招,想要将他逼開原來的位置。
但他二人境界懸殊,梅驚弦雖然有意放水将這場游戲的樂趣延得長了些,然而兩刻鐘後,西門吹雪終是不敵,被一道勁氣擊中了肩膀,被往後逼退了兩三步。
琴音乍然而止。
梅驚弦笑意加深,又端起茶盞喝了一杯茶,将唇齒間那最後一絲苦澀也沖散了。
大熱天的這一番動作,梅驚弦游刃有餘,西門吹雪卻出了一身汗,他好潔的程度不下于梅驚弦,立刻便回房間沐浴更衣。
梅驚弦沒坐多久,門外就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前去開門,再回轉之時,手裏已經多了一封書信。
信是璧玉白托人送來的,自從近半年前在濟南匆匆一別,他們就再也沒有聯系過。
梅驚弦揭開信紙細看一遍,不由又驚詫又慨然,比起璧玉白這些日子所經歷的種種,他這幾個月的經歷倒顯得平淡了。
璧玉白和範遙回到光明頂後,很快便參加了黛绮絲的婚禮。
和璧玉白所想的不同,黛绮絲成婚并非被迫,而是真心戀上了與教主陽頂天有深仇的韓千葉。
而即使陽頂天親口應允了他們的婚事,明教中人仍然大都對韓千葉存有偏見,因為此事,黛绮絲在明教中的聲望大不如前。
随後不久,明教教主陽頂天與其夫人雙雙失蹤,黛绮絲卻被人撞破偷偷進入光明頂密道,在教主失蹤的敏感時刻,她和丈夫韓千葉立刻成了衆矢之的,黛绮絲只好和韓千葉一同叛逃。
璧玉白是作為黛绮絲的“護衛”而來到明教,黛绮絲出走後,便有不少的明教弟子對他提出質疑,只因為忌憚他武功高強,又有左使與右使多方維護,才得以繼續在明教立身。
他雖然受了黛绮絲的恩,卻從來不知道她的心思,回到光明頂後還滿足她的意願極力促成她的婚事,如今卻莫名受她牽累。
璧玉白在信裏翻來覆去的闡述自己的委屈。
黛绮絲後來來找過他,告訴了他實情。
原來她來中原本就是為乾坤大挪移而來,誰料如今違背教規嫁為人婦,為了躲過波斯總教的懲罰,她只好想法設法拿到乾坤大挪移,不奢望能再繼承總教的教主之位,只求戴罪立功,并以恩情相脅讓璧玉白替她謀取乾坤大挪移。
黛绮絲若是早早告知實情,為了報恩璧玉白必然會滿足她的意願,但顯然,在璧玉白這些日子衷心回報黛绮絲的恩情的時候,對方其實并不如何信任他,只将他當做不得已之下的選擇。
被如此薄待,璧玉白心中也是不舒服的,且如今黛绮絲行動暴露,連同他也被明教中人所防備,雖然要拿到乾坤大挪移并不難,但這樣一來,璧玉白也就無法再在明教待下去了。
與梅驚弦不同,璧玉白雖然表面十分桀骜随性,但他是土生土長的大唐明教弟子,愛屋及烏之下,對這裏的明教也存着一份複雜難言的留戀,即使如今明教教主失蹤、群龍無首一片亂象,璧玉白也從未有過離開的心思。
所以他拒絕了黛绮絲的要求。
同時璧玉白也有了新的苦惱。
範遙在練九陰真經的時候不知出了什麽差錯,失了神智,如今除了璧玉白以外誰也不認得了。
如今璧玉白走到哪裏範遙就跟到哪裏,連如廁都要在外面守着,趕都趕不走,逼得璧玉白險些也跟着發瘋。
楊逍本指望着自己這個兄弟協助自己一起平定明教的亂象,全力尋找陽教主,誰知範遙忽然得了病,變得又瘋又傻,整日裏只纏着璧玉白,弄得璧玉白也幾乎□□乏術。
幸而璧玉白後來想了個辦法,一旦範遙不聽話,他就視對方為無物,看見了也只做沒看見,只當沒有這個人,範遙這才老實了。
璧玉白吐完了一大堆苦水,字裏行間卻絲毫沒有要離開明教的意思。
梅驚弦長嘆一聲。
璧玉白難忘故土,他又何嘗不是呢?
而璧玉白有了另一個明教作為寄托,他卻只能一人獨行歸處寥落,畢竟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千島長歌啊。
他默然良久,從背包裏取出兩壇與師兄們一起釀的菊花酒,直接對着壇口狂飲起來。
西門吹雪沐浴更衣後再出來,鼻尖就先聞到了一股混雜着芬芳的酒香,擡頭就見方才還悠然閑适的人手上抱着一只酒壇,已經醉趴在了石桌上。
與初見那時相比,少年的外表已經有了幾分變化,不僅長高了些,原本秀致昳麗的面容漸漸長開,多了幾分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俊逸清隽,唯一不變的是那溫雅和煦的氣質和臉上永遠不變的笑意。
而此刻,那抹笑意已經隐沒,梅驚弦趴在桌上,狹長的雙目緊閉,眉頭緊皺,仿佛帶着幾絲揮之不去的愁緒,上挑的眼尾卻被酒意染出了兩抹紅暈,比那眉上的桃花還多三分豔色。
西門吹雪看着他有些淩亂的衣冠,再看看大半翻出了桌子的青玉琴及滑出了大半截的長劍,目光落在對方緊皺的眉頭上。
他靜立片刻,上前将墨石劍插回琴中,一手攬住梅驚弦背後,一手伸入他膝下,直接将對方整個抱起。
還未擡腳,懷中的人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襟,一只手不安分的摸索,嘴裏呓語道:“我的琴,我的琴呢?”
西門吹雪将他放下,也顧不得整理被扯亂的衣襟,一手扶着喝醉了還到處摸索着找琴的人,一手提起桌上的琴,直接塞進對方懷裏。
懷裏有了琴,梅驚弦安靜了下來,雙手緊緊抱着青玉流,往旁邊一靠,很快又沉沉睡去。
見梅驚弦安分下來,西門吹雪直接将他打橫抱起,連着懷中的琴一起送回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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