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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玖收回了自己放空的視線,突然被自床上傳來的一陣濕濡感驚醒。
他後知後覺的看了一眼,就見本來還是一片潔白的床單上面自溫夏坐着的位置開始暈染出了一大片呈現出淡黃色的水漬。
他呆呆的把視線轉移到了溫夏的臉上,只見溫夏雪白的近乎有些透明的臉上布滿了汗水,眉頭緊皺,捂着肚子已經說不出話了。
——她的羊水破了。
這是充斥在溫玖腦海之中的最後一個念頭。
溫夏到底是怎麽進入手術室的,他是一點都不知道,可等到他有意識的時候,自己已經赤着腳坐在醫院急救室外空蕩蕩的走廊上面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溫家、賀蘭家的人到現在都沒有來一個人——并沒有誰特意去通知他們,除了偶爾會來來往往走來走去,手裏拿着讓溫玖看上去就覺得有些不寒而栗的帶着血的醫用器具的護士之外,就再也沒有了別人。
一直等到一聲響亮的啼哭聲自手術室內響起的時候,他才恍若是驚醒了一樣的擡起頭,眯着眼睛看向了手術室內走出來的拿醫用布裹着孩子的護士。
蘭蘭出生了……溫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光着腳下了地,看着護士抱着蘭蘭給他看了一眼,就帶下去清洗了。
“母子平安。”小李滿頭大汗的摘下了口罩,笑容很是明朗燦爛,“你姐姐沒事,你去樓下等着吧,過一會兒就送下去了。”
“好。”溫玖呆呆點頭,在門口遲疑了很久,最終被拿着一大堆東西趕上來了的張凱歌給帶了下去。
他們在病房裏面并沒有閑着,醫院床位很緊張,可溫夏和溫玖最後還是每人找了一個VIP的單獨病房,相隔也并不是很遠。
他們兩個忙來忙去的收拾了很久,一直到該準備的都準備完了,溫夏都還沒有被送下來,溫玖想要打破這個沉默的氣氛,可嘴巴張張合合幾次,都沒能夠有勇氣說出來話。
他不敢說話,哪怕對方是張凱歌。
張凱歌卻主動的打破了眼前沉默的氛圍,開口卻有些遲疑,“溫玖,我不知道你和賀蘭樞之間有什麽,可夏姐跟我說你們關系一直都不錯……我剛才上來的時候在醫院門口看見他了。”
誰?賀蘭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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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玖擡頭看向張凱歌,張凱歌還沒有說完的話被他一盯就又給瞪了回去,兩人頓時開始大眼瞪小眼的。
張凱歌清清嗓子,有心重新打破眼前這尴尬的氛圍,卻沒想溫玖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力道大的把椅子都撞翻了,他卻不管不顧的直接奪門而出。
張凱歌被他吓了一跳,連忙就要去追,眼角卻又看到溫夏已經被護士推着到了拐角,這麽一猶豫間,溫玖已經看不到蹤影了。
溫玖跑了一段路就有些氣喘了,他難受的扶着膝蓋開始大喘氣,緩了一會兒,才慢慢的朝着電梯的方向走。
他也沒搞清楚,自己從病房裏面跑出來到底是因為什麽,這麽急,這麽不顧形象的。
他抿着唇走到了電梯門口,絲毫不顧偶爾經過的人或是帶着憐憫、驚奇的目光而呆呆的站到了那裏。
電梯門映出的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劉海長的有些遮住了眼睛,因為跑了步的緣故此刻正在急促的呼吸着,一身的藍白色條紋的病號服讓他看起來整個人都很虛弱,又帶着一種看上去非常奇異的纖弱感。
可在溫玖眼中,此刻的自己簡直是沒眼看。
溫夏被帶到急救室的時候他就沒有穿過鞋子,這麽一路上又是一路瘋跑,天氣熱倒也沒有覺得,醫院裏面打掃的也幹淨,并沒有什麽能劃上腳的東西,只是他的手背上面還有些已經幹涸了的血漬,是他自己拔掉了輸液管之後回流的血。
‘叮——’的一聲,電梯打開的聲音響起,溫玖慢半拍的向旁邊閃了一步想讓裏面的人先出來,卻沒想到幾雙皮鞋卻朝着他直直的走了過來,停在了他的面前不再動了。
他擡起頭,被掩在劉海後面的眼睛微微眯起,逆着光看向了擋在他面前,比他要高出了整整一個頭的人。
“……樞。”他嘴巴做了一個形狀,卻沒有說出來聲音來,也就在這個時候,賀蘭紹那幾乎映在他腦海深處的聲音在旁邊響了起來,“大哥,我去看看溫夏。”
旁邊還有小孩啼哭惱人的聲音和女聲輕柔的哄拍,溫玖看着更邊上那一副嚴父慈母孝子的一幕簡直是氣的都要笑出來了——溫家的那些人全都來了。
他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親生父親和名義上的母親以及弟弟們目不斜視的直接越過自己走到了一邊,最後站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了永遠都是穿着一身筆挺西裝的賀蘭樞。
兩個人就這麽沉默的站在了電梯旁邊,一個低着頭一副病容,另一個抿着唇,看上去同樣的有些無措。
最終,還是賀蘭樞妥協了一樣的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握住了溫玖的手腕,隔着一層布料也能夠傳出的人體溫度讓溫玖愣了一下,聽着他道:“你就這麽跑出來了?”
溫玖愣愣的被他帶到了一邊休息的椅子上面坐下,看着在他身後一直跟着的助理快速的跑走,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拿了一雙醫院備用的拖鞋和濕了水的毛巾。
賀蘭樞伸手接過,半跪在地上把溫玖的腿放在自己膝蓋上面,低垂着頭仔仔細細的給他擦拭着腳。
毛巾很快就變黑,助理又及時遞上了一塊幹毛巾給他擦幹淨,賀蘭樞這才又接過了手,給溫玖穿上了鞋子。
溫玖一直都沉默的坐着,雙手放在小腹前交握着,看上去很緊張的不停的摳弄着。
他順從的讓賀蘭樞牽着他回了病房,拖鞋并不是很合腳,他們的速度又慢,拖拉在地上的聲音顯得尤其的明顯。
賀蘭樞坦然的樣子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溫玖低着頭看着拖鞋出神,樣子就好像是想要偷偷跑出醫院,最後被家長給抓回去有些不開心正在鬧脾氣的孩子。
跟在後面的蘇秦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下,看着在前面走着的兩個人誰都沒有注意到自己,這才暗暗的搖了搖頭,心裏覺得,前面那二位簡直是作孽。
溫玖回去之後又被賀蘭樞叫進來的護士安排着用熱水和消毒毛巾擦了擦腳,這才被放到了床上面。
他們兩個人一個坐在床邊的座椅上,一個沉默的坐在病床上面,一句話都不說,一點交集都沒有。
這樣子不行。
溫玖有些心急,可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抑郁症,自閉症。
這兩個上輩子伴随了他二十餘年的心理性疾病幾乎是根深蒂固在了他的心底,無數次的自我否認讓他幾乎幾次崩潰,最後他還是沒能熬過去選擇了半自殺。
可是這一次,他再也不想這樣了。
蘇秦一直都沒有進來,賀蘭樞又坐了一會兒,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就打算出去看看,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衣袖被扯住了。
“……別走。”溫玖的聲音小的可憐,幾乎像是從嗓子裏面擠出來的一樣,帶着自己都尚未察覺出的哀求。
他很緊張,眼睛不敢看賀蘭樞的眼睛,只能死死的盯着他的下巴和手,在他身上四處漂移。
“我不走。”賀蘭樞皺眉,輕輕抿了抿唇,又重新坐了下去,聲音盡可能的放輕了一些,仔仔細細的道:“我讓蘇秦給你洗蘋果了,我出去看看。”
溫玖沉默,看着自己還抓着他衣袖的手,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放了下來。
賀蘭樞這才打開門出去了。
蘇秦已經在門外等了很久了,見賀蘭樞出來之後就拿着溫玖的病例走了過去,“老板,這是溫先生的病歷。負責照顧他的護士李梅說他有心理方面疾病複發的征兆。”
賀蘭樞眉頭緊皺的翻閱大致的看了看,“找一下詳細的電子檔給我。”
“是。”蘇秦應聲,将手中已經清洗好的蘋果和水果刀等東西交給賀蘭樞,轉身走了。
賀蘭樞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又推開門,溫玖聽到了聲音,精神整個都繃緊了,在看到了門邊站着的是賀蘭樞之後臉上不自覺就出現了一抹笑容,神經也漸漸的松懈了下去。
賀蘭樞在這裏一直坐到了晚上,他看着溫玖漸漸入睡,這才小心翼翼的把手抽了出來。
這一個下午他和溫玖什麽都沒有做,一個在床上像是老鼠一樣的一點點的吃着東西,一個就在床邊的椅子上面一點點的準備東西。
彼此沒有說一句話,卻比他和溫玖從前幾年的相處更加的和諧。
蘇秦一直還都站在門外,見到賀蘭樞出來之後說道:“二少爺已經回去了,是個女孩兒,還沒有取名字。”
“走吧。”他向後看了一眼,道:“離婚證辦了沒有?”
“……還沒有。”蘇秦遲疑一瞬,“如果您需要,我馬上去準備。”
賀蘭樞揮手制止他,“不用。”
兩個人已經走到了一樓門診的走廊上面,傍晚最是熱鬧,四處都是人聲,“就先這樣。”
他們又走了一段,蘇秦停了一會兒,還是說道:“老板,我看溫先生對你依賴性很強,剛才你為什麽還要走?”
賀蘭樞沉默着停下,站在他已經停了好幾天的位置上再一次擡頭看向了溫玖的病房的那一扇窗戶,自嘲的笑了一聲,“再不走,我怕我就走不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哼阿玖不自覺的就撒起嬌了~自閉症和抑郁症不是不可逆的病症,但是很難治好,而且容易複發。
溫玖上輩子從小就自閉,所以很難治愈的,重來了一輩子,并不是身體上的疾病,而是心裏和腦海中的。
所以我們要一步一步一步慢慢(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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