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沙姆王子嬉皮笑臉的,眼睛瞥過雲澤:這人到底是誰?真的那麽重要?

美尼斯保持着一成不變的笑容:很重要,所以,給錢。

沙姆王子呲牙,心說自己莫非真的要出一筆私産不可了?看着不像是享譽天下的智者和賢者,為什麽美尼斯這樣重視?僅僅是因為那種藥效如神跡的藥物嗎?還是有別的更大的價值?這個人甚至都不會說話。

沒有聽到雲澤聲音只看到他打手勢的沙姆王子已經認定了這是一個啞巴。他确實不能相信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人有什麽出衆之處。

但是因為信任美尼斯,沙姆王子還是笑道:“聖山見證,這位先生救了我,偉大太陽神後裔、泰錫的王子沙姆,我将贈送他一塊可以種出供一千人吃用的土地和一間美麗的帶着大院子和仆從的別院,作為我的感謝。”

雲澤正從一種歷史(?)的角度圍觀王室兄弟的日常,沒想到話題會轉到自己身上,金銀珠寶和糧食這種硬通貨送了,現在還要送不動産?

很好啊,特別棒,請繼續,加油,不要停。

心知這兩人是準備把自己拉上船的雲澤繼續微笑着勾勾大拇指。

先定居,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雲澤等人就在此暫住下來,沙姆王子已經決定了明天一起離開這裏,前去泰錫的首都庫裏。哦,首都是雲澤的說法,他們的說法是‘原初之城、神眷之城’,是泰錫這個國家的發源地,也是王族居住的地方。

沙姆王子躺着繼續休息,美尼斯和雲澤一塊兒出去。

“之前那是閣下的家鄉話嗎?”美尼斯小聲問。

“嗯?”

“您為沙姆祈福的時候。”

是這個啊,雲澤想起自己那一堆的祝福話語,最後連早生貴子都搬出來了。他點點頭:“是。”

“很好聽。”帶着某種特別的韻律,配上這優美的嗓音,就像是吟唱詩句一樣,美尼斯很喜歡,“就像是清晨的風帶着鳥兒的歡唱來到窗前。以後可以再說一些給我聽嗎?”

這雙茶色的眼睛這麽溫柔看過來,雲澤有點兒招架不住,仔細想想好像也不是什麽過分的請求:“嗯。”

雲澤被之前帶他們來的那個短裙小哥引到一個房間前。

他一進門就嗅到了香料燃燒後的氣味,再一看裏面,只有簡單的幾件家具,卻被布置得十分溫馨,木架子上的瓦盆裏放着幹淨的水和幹淨的布巾,水面上還有熱氣,床上鋪着柔軟的羊羔皮,床邊還特意放着一束不知名的朱紅色的花。

穿越至今,這還是第一次去一個如此幹淨又浪漫的房間。

“這是我妹妹給我布置的房間。”短裙哥非常自豪,“我妹妹做的面包又軟又香,她是我們這裏最優秀的女孩子。”

一邊說着他一邊引着雲澤坐在床上:“祭司大人,您有什麽吩咐都可以找我,我就在隔壁。”

雲澤點點頭,對他彎一彎大拇指:“非常,好,謝謝。”

“不、不客氣,應該的。”這個短裙小哥面色漲紅,不敢直視雲澤的雙眼。

雲澤拿下帽子,脫下外面那一層的鬥篷,口鼻沒有了遮攔,頓時覺得世界更清晰美好了。也不需要誰提醒,就動手擰布巾,擦拭臉和手。熱乎乎的毛巾敷在臉上,軟化了一直緊繃的神經。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現在頭都脹脹的,大腦太久沒有轉動,都快生鏽了。

雲澤如今才有時間一字一句地琢磨之前的所有對話,別人的,自己的。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無意間就把自己賣了。

之後,這個短裙小哥拿走臉盆和水,關上門。雲澤把門栓按好,熄滅一種用動物油脂制作的燈盞,準備和衣睡下。

明月當空,清冷的月光撒在地上,哈裏站在門口看着一片銀白的院子,他把房子讓給雲澤住,現在和同伴将就一晚。

這個院子白天就是他們的練武場,地面上還殘留着許多白天拼殺留下的痕跡,長矛,雙刀,大斧,棍棒,訓練得十分刻苦。

作為王子私人農場的守衛,他們都是曾經參與戰争的士兵,因為各種原因被王子招募來。泰錫人規矩嚴,練兵苦,而作為王子守衛,必要時要參加狩獵和戰争,訓練不可謂不辛苦。當然,工錢也很高,對得起他們的汗水和血水。

作為王子的私兵,王子若是在這裏出了意外死亡,所有人都逃不過,最好的結局是變成奴隸。所以哈裏和其他所有人都很感激美尼斯和雲澤。他們救了王子的性命,就是救了他們的性命。

“哈裏,你說那位祭司大人是不是那個?他的藥真的太神奇了。”同房的同伴做了一個手勢,這個手勢可以代表有着神秘力量的未知神秘者,有時候指的是邪惡的巫師和魔女,有時候也代指神使祭司。

哈裏想了一下:“我不知道。”人真的可以做到這一切嗎?真的只是藥物嗎?

“他的眼睛可真漂亮,就像是水一樣,哈裏,你看過那位祭司大人的長相沒有?神神秘秘的,他長的什麽模樣?”他的同伴露出向往之意,這個時代的男女都追逐美麗的人,因為那是神所恩賜的美貌,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哈裏本來想說自己不知道,因為不想給對方帶來困擾,可是他想着其他人遲早看見,轉口道:“那位祭司大人是個溫柔的人。”

他想起了那頭銀絲堆徹的長發,藍寶石一樣的雙眼,還有漂亮得不知道如何形容的衣着,忍不住補充了一句:“你明天別總看他,太失禮了。”

“嗨,一個男人。”哈裏的同伴笑了起來,“我現在只想去神廟挑選一個最漂亮的廟女,大眼睛,白皮膚,大胸大屁股,讓自己好好快活快活。老待在這個偏僻地方,我現在看到那個面包房的扁臉女人都覺得漂亮,神啊,那可是連鼻子都沒有的女人,像是一個沒長大的少年一樣幹扁。”

“等你什麽時候看男人都覺得漂亮了,再和我抱怨吧。”

“也有漂亮的男孩子,可是他們又沒有大胸也沒有大屁股。”同伴忍不住抱怨道。

在許多規矩都只是萌芽的時代,表親堂親之間常常存在非親情關系的年代,喜歡同性那都是小事,尤其是男性生物過多的群體。美麗的男人和美麗的女人一樣能夠引起最原始的沖動。

像他們這樣的守衛營,有些年紀小的戰士會依附年紀大的戰士,通過這種事情形成比較穩定的關系,然後從年長者身上學習經驗。有些地方還認為,年幼男性可以通過這種行為繼承到年長者的勇氣、智慧和力量,所以兩個人讨論這個話題一點也不避諱。

反正到最後還是會成家立業,喜歡的話可以繼續保持這種關系,不喜歡就只做朋友,又不會影響日後結婚和養育後代。

後世成熟的道德觀念在這裏還沒有市場。這個時代有些地方是女王當政,女子掌家,那些地方還流行着一種走婚制度,男人去喜歡的女人家過夜,但孩子不是屬于他的,他要負責養育姐姐或者妹妹的孩子。

物質需求尚未滿足,精神需求剛剛萌芽,現代社會對愛情忠貞的觀念在這裏沒有發芽的環境和土壤,這裏連神話都是充斥野性的,充滿了原始氣息。

怎麽說呢,在這裏,絕大多數人都是熱情狂放且無節制的,像美尼斯這樣清心寡欲、守禮并且克制的人才是異類。

準備去庫裏的隊伍一早就開始出發。

‘王子出行,這麽大的陣仗?’雲澤騎在白馬上,回頭看着望不到尾的隊伍。

只見一個大約一二千人的隊伍,前面是兩列騎兵,後面是步兵,中間有二十輛左右的牛車和馬車。

幾輛車是供人休息的,幾輛大概放着帳篷、陶罐之類的用具,其他的都放着一些處理好的皮制品,描繪了複雜花紋的陶器,花紋精美的羊毛毯,一堆染了色的亞麻布,活着的雞、水鴨、羊。

雲澤沒有看到養殖的豬,可能因為野豬肉質粗糙膻味重,豬又吃得雜,性子又暴躁,攻擊性強,所以沒有養殖。

美尼斯在前面不知道和沙姆王子說什麽,雲澤邊上是之前借給他房間的守衛,名叫哈裏。

哈裏見他好像對這一切很感興趣,慢慢地給他介紹附近的一些環境。作為十分務實的守衛,哈裏關心的當然不是這裏的草美不美,山好看不好看:“大人,現在我們出了農場,再過一段路就是狩獵場了。”

“在三個十天之前,王子曾經帶着我們來這裏捕獵,随行還有其他王子的侍衛,但是只有沙姆王子獵到了一只獅子,他是最勇武的王子。”哈裏的話語裏是不隐藏的驕傲和崇拜。

“每年石榴樹的樹葉變黃的時候,就會有很多動物經過此地,在這裏停留幾十天才渡河離開,每年的那個時候都是狩獵的最好季節,能獵到很多肥美的野牛、角羊、鹿。那時候王會帶着王子們過來,普通人不能進來,我們倒是可以跟着王子一起去打獵,打到都是自己的。”

哈裏不由得想起那個情景,眼裏透出一股幸福:“那個時候,肉多得吃不完,堆滿了屋子,骨頭堆在院子裏。皮毛剝下來做成毯子,可以吃猛獸的血、心肝,可以獲得他們的力量。”

他說得興致勃勃的,這對他來說是一段很難得很值得高興的日子,哪怕有死亡的陰影跟随。

過了一段路,路上已經沒有了人的蹤跡。他們腳下有一條黃土路,可能是人類用腳硬生生踩出來的,可是路的兩邊依舊荒涼,雜草叢生,足有半人高,還有些稀稀拉拉的灌木叢和不多的喬木。

“您看,這裏就是狩獵場。不過這個時候天氣漸冷,現在那些猛獸都餓着等食物過來,很兇,尋常我們不會單獨出來,哪怕五六個人一起,出來直接被拖進草叢裏。那邊還有一條聖山支流彙聚成的小湖泊,那裏的猛獸最多,靠着湖泊吃飯。

“這附近每年都有誤入的人死在裏面。狩獵的時候人也要死一批,大家都習慣了,不少人都曾經獸口逃生,沒被野獸咬死,回來卻死于詛咒。”

哈裏想起前日王子昏迷後大家的狀态,隊長雖然還遵循王子的命令繼續訓練士兵,并且讓所有人都必須正常工作,不要讓人看出不妥,但恐慌的情緒依舊在蔓延。

作為經常直面野獸的侍衛,他們很清楚這樣的傷極有可能帶來死亡,沙姆王子兇多吉少。

哈裏一直覺得自己是絕不會畏懼死亡的,但那個時候,也忍不住害怕起來。所有人都在盡自己所能去挽救王子的性命和自己的性命,他們想到制作香膏,向保護泰錫人的身體和靈魂的神靈祈求。

他們在死亡的時候才想到向神靈祈禱,仁慈的神靈卻已經派遣了真正的有神奇藥物的祭司過來,救了他們所有人。

“謝謝您,祭司大人,您救了王子。”也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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