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

冷憐月走到中央圍繞巨蛇的水池邊停住。

宇肆懿看着池裏的“水”,“……這是水銀?”銀色水流靜靜流淌着。

“嗯,而且——”冷憐月頓住。

宇肆懿朝他看去,“而且?”

冷憐月彈了一根金針進水銀池裏,池裏立刻“咕嚕咕嚕”地冒出帶煙的氣泡。

“……這是?”宇肆懿看着池上冒出的青煙。

冷憐月也看着那處,“這并不是普通的水銀池,裏面還加了一種能與水銀融合的帶腐蝕性的劇毒。”

宇肆懿稍稍退後了些:“劇毒裏加劇毒,他們是打算用這池子做什麽?”

冷憐月朝巨蛇看去,“你覺得它有什麽不尋常?”

宇肆懿遲疑,“……非比尋常的……漂亮?”

“……”冷憐月朝他投去一瞥,“這蛇并不是一開始就如此巨大,這種蛇非常稀有,名喚綠翅,只有月華島上才有。如你所說,非常漂亮,但是越漂亮的東西越危險。”

“那跟這水銀池有什麽關系?要是用來阻擋人接近大蛇,那這環形池未免太小了點。”

“這本就不是為了攔人,而是為了困蛇!”說着冷憐月沿着水池邊走了幾步,“水銀非常容易消失,消失後就會帶着裏面的劇毒浮在空氣中,而蛇的舌頭非常敏銳,只要稍微察覺到這些毒素,動物趨利避害的天性就不會接近水池,也就不會逃離。”

“說得真是不錯!”接着一陣鼓掌聲響起。

宇肆懿與冷憐月同時轉過身看向發聲之處,密室的入口,也就是那面牆壁之前站了兩個人。

“我真想不到,闖入這裏的居然會是你們二人,默默無聞的兩個人,真是小看了你們!”祁敬已經完全脫掉了虛假的表象,露出完全陰沉的表情。

“想你祁堡主,堂堂武林公認的三大堡主之一,武林人眼中的正義楷模,居然會在自家的地底建這麽一個密室。”宇肆懿諷刺道。

想不到祁敬聽了宇肆懿的話,像是聽了什麽極大的笑話般大笑起來,“你說的不錯,我的身份在武林中相當有聲望,祁家堡也是武林公認的三大堡之一,但是……這些威望并不是我想要的!”

冷憐月掃了一眼一臉陰沉的祁敬,從指間彈出一根紫色細線纏繞在巨蛇的玄鐵籠上。

看到冷憐月的動作祁明直接就想動手,但卻被祁敬直接拍回了拔出一半的劍,祁明只得收回劍站到祁敬身後。

祁敬把手背到身後,臉上神色變成了謙遜,“我實在很好奇,二位對在下的密室如此在意,是為何?”

宇肆懿雙手抱胸左右走了幾步,“難道不是我們更好奇?祁堡主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指了指周圍的黑色牢籠,“不覺得這樣有點太過了嗎?”

“太過?”祁敬輕哼了聲,“有何過?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本就平常。”

“是嗎?反正我是沒什麽遠大志向。”宇肆懿說着聳了聳肩。

祁敬不想再跟他廢話,把目光移到冷憐月身上。就宇肆懿剛才走的那幾步,他完全可以斷定對方根本不足為懼,但是那個白衣少年卻深不可測!以他的身手,居然完全看不出對方的武功修為,而且對方看起來也不過十五六歲,如此年輕居然就有如此武功,簡直就是武學界的奇才。

冷憐月運氣于掌勾了勾手指,他指尖的并不是什麽紫色絲線,而是他聚集真氣形成的氣玄絲,他的武功本身就是聚氣化器。

就在冷憐月勾動手指的動作間,被氣玄絲纏繞的玄鐵柱也同時因摩擦而發出“呲呲”的聲響。籠子裏的巨蛇因為周圍空氣中的不安因子而慢慢轉醒,睜開琥珀色的眼,巨蛇擡起它那巨大的頭顱,蛇眼冷冷的注視着籠子之外的人。蛇是沒有視力的,但那雙瞳孔細小的蛇眼,就是讓人覺得是被他盯上的獵物,感覺冰冷徹骨。

宇肆懿看到清醒後的巨蛇,不自覺退後了一步。

此時巨蛇突然一個俯沖,頭就要撞上玄鐵柱,冷憐月立刻伸出左手彈出氣玄絲,并同時散掉右手的,左手氣玄絲直擊巨蛇頭部,蘊含內力的攻擊把巨蛇巨大的沖擊力抵消,随後右手射出氣玄絲直接把巨蛇的頭部彈了回去,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

就剛才這短短的瞬間,已足夠祁敬估計出冷憐月的實力,那巨蛇有多大威力,他這養了它七年零九個月的主人比誰都清楚。要是能讓這個少年成為他的助力,簡直如虎添翼!

“真是好身手。”祁敬鼓起掌。

冷憐月轉身面對祁敬,“你們是怎麽得來的‘百煉’?”

聽到‘百煉’祁敬心裏一驚,7臉上并沒有任何表情,“我不知什麽是‘百煉’。”當初給他此毒之人說過,絕對不能洩露任何信息。

祁敬剎那的不自然又如何逃得過冷憐月的眼,臉上神色更加冰冷,一擡手,丁然丁柯突然出現在他身後,“那就沒什麽好說了。”

“……”

祁明擡手拍了兩聲,立刻有一隊人穿進了密室,各個手中都握着兵器,十足的備戰狀态。

宇肆懿看着進來的人撇了撇嘴,默默退到了角落。

冷憐月毫無預警地直接動手,丁然丁柯也同時加入。金針飛出,只看到金芒閃過,随後就是一陣兵器和身體接觸地板的“呯嘭”聲。

好幾人倒地不起,衆護衛反應過來齊齊出手,密室裏刀光劍影,冷憐月穿梭其間,手中氣玄絲時隐時現,那些人一個個倒地,但冷憐月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他們。

丁然丁柯周圍也圍着不少護衛,兩人配合默契,她們身邊的人在一點點減少。

看着不斷倒下的護衛,祁明眉頭越皺越緊,那些都是他們高價聘請來的高手,如此之多的人居然拿那白衣少年毫無辦法。再如此下去……

祁明轉頭看向祁敬,“堡主……”

祁敬朝祁明點了點頭。

祁明立刻拔出佩劍,一聲清脆的嘯聲伴随着劍氣直沖向冷憐月,冷憐月立刻停止和幾名護衛的糾纏,一個翻身躍起,一個旋踢把他周圍的幾名護衛踢了出去。

“……”宇肆懿把身子更往角落縮了縮,這種時候已經顧不上什麽尊嚴不尊嚴的了。

冷憐月側頭閃過祁明那直擊過來的一劍,一彈劍尖,還在空中的祁明順勢一個轉身化掉劍上的勁力,快速的擊出第二劍,眨眼之間兩人已經交手十幾招。

宇肆懿看到祁明的身手後垂了垂眼。

祁明和冷憐月的周圍外人完全無法插入,就似有一股無形的屏障阻擋住了衆人。祁明舉着劍一個螺旋上升,帶着巨大的劍氣和內勁,周圍站着的衆人,除了冷憐月幾乎都被這一股氣息震倒。

丁然丁柯立刻停手,側身一躍閃過朝她們鋪天蓋地襲來的劍氣,連祁敬都被震退了數步,更不用談宇肆懿,就算他站在角落也被餘波推撞到身後的牆壁上,又被反震的力道甩出摔到地上滾了好幾圈。

宇肆懿半跪起身,按住胸口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剛才那股氣息撞到身上時,他感覺跟被塊石頭錘了似的。

冷憐月運起真氣護住周身,這個祁明的武功明顯要比其他人高得多,假以時日,突破到武神也不是不可能。

在半空的祁明此時以一個倒挂金鈎的姿勢,從上舞出繁複劍招,無形劍氣擊向冷憐月。

一股更大的壓力襲來,冷憐月直接撤掉護體真氣一躍而起,在空中幾個翻身,完全不理已經近身的劍氣,右手彈出氣玄絲擊中祁明的劍身,離劍尖三寸之處,祁明只覺得右手一麻,幾乎要握不住劍。這時好幾道劍氣劃過冷憐月的身體,只見白色衣袂翩飛,片刻又恢複了原樣,外表看毫無異樣……

丁然丁柯立刻躍到冷憐月身旁,焦急道:“宮主!”

冷憐月擡了擡手,祁明劍網被破,一個躍起往身後跳去,躲過冷憐月的氣玄絲,這時他眼中的不可思議還未散去,他的絕招居然會被破掉,從來沒人可以逃過他這致命的一招!

祁敬在旁也是一驚,祁明的身手他再清楚不過,想不到世間居然有人能破得了他的“絕神三式”!這麽看來,今天的勝負就很難說了。

祁敬盯着冷憐月身影的眼裏閃過一抹狠厲。

冷憐月站在原處看着祁明,這時周圍沒受傷的護衛也都站了起來,走上前站在祁明身後形成一個半圓。

剎那間衆人齊齊動手,冷憐月對祁明,丁然丁柯對衆多護衛。

冷憐月于祁明交着手,動作越來越快,祁明只要敗了,祁敬根本不足為懼。

祁敬注意着冷憐月,又掃了一眼宇肆懿,勾起一抹冷冷的笑。祁敬突然運氣于腳尖,一躍落到宇肆懿的面前,宇肆懿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點了穴道。

祁敬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并一把把他從地上扯起。

祁敬看向場中的冷憐月,冷憐月注意到他的動作眸中閃過一抹厲色,跟祁明動起手來更加不留情,快速的出招,氣玄絲和劍身相撞火星四濺。祁明變成了完全被動防守,要閃過冷憐月的氣玄絲都得用十成的功力,他想不到先前的冷憐月居然沒有用全力。

冷憐月在祁明躲避他右手氣玄絲側身的瞬間,左手快如閃電的射出第二根氣玄絲直接纏住祁明的脖子上。

祁敬見祁明就快被殺,朝冷憐月喊道:“住手!”同時掐在宇肆懿脖間的手一用力,宇肆懿難受得發出嘶啞的悶哼。

冷憐月雙眼微眯,停下打算直接取祁明首級的動作,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丁然丁柯解決掉最後一個護衛也走過來站到冷憐月身後。

“放了祁明,否則我要了這小子的命。”祁敬沉聲道。

冷憐月冷笑一聲:“我的人,還輪不到你來殺。”

“你覺得你們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本嗎?”祁敬就這麽掐着宇肆懿慢慢往出口的方向移動。

冷憐月轉過身面對他,丁然丁柯也随着移動。

祁敬移到出口便沒再動作,趁人不備,表情一變一掌拍向出口旁邊有實體的牆上,整個密室開始輕微的搖晃,從更地底下開始發出“咔咔”聲響,似是金屬摩擦發出的聲音。

“有它,對付你們足夠了!”祁敬雙眼泛紅,死死盯着冷憐月,嘴角笑着露出森森白牙。

冷憐月沉下臉。

宇肆懿因為被掐着喉嚨完全發不出聲音,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看向冷憐月身後。

冷憐月注意到宇肆懿的眼神,猜到身後肯定有什麽,眼尾向後一掃,右手彈出好幾枚金針封鎖住祁明周身大穴,同時撤掉左手的氣玄絲,紫光在空中一閃便完全消失。

“呲~”一聲高亢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一陣勁風朝着冷憐月的後頸掃來,冷憐月一個翻身躍起躲過攻擊,空中轉過身看向攻擊他的……蛇!

丁然丁柯也俱是一驚側身滾到地面。

祁明因為無法動彈直接被巨蛇的尾巴掃飛了出去撞到牆上,嘴角流下血絲,明顯傷得不輕。

困住巨蛇的鐵籠已經升了起來,巨蛇在籠子之中因為身軀是盤旋着,完全看不出究竟有多巨大,現在巨蛇龐大的身軀完全沒了束縛,整個蛇身幾乎占去了大半密室的空間。

“寶貝兒,給我殺了他們!”祁敬勾起嘴角滿意的看着巨蛇,伸手指着冷憐月幾人說道。

巨蛇伸出分叉的紅豔舌頭“呲呲……”吞吐着,龐大的蛇頭正對着冷憐月,一股腥臭之氣飄散在密室的空氣之中,令人忍不住作嘔。它猛地朝冷憐月沖去,張開的血盆大口裏露出長長的毒牙,沒人想嘗試一下被它咬到的結果。

巨蛇雖體型龐大,但是卻一點不影響它的速度。冷憐月一邊身形飄忽的躲着它的攻擊,一邊在心裏盤算着如何救人。

宇肆懿一下看向冷憐月,一下看向完全沒了束縛的巨蛇,他想不到在籠子裏乖巧漂亮的巨蛇,放出來竟然如此兇猛,簡直任何猛獸都無法比拟。

要不是這是在地下密室,巨蛇無法完全展開攻擊,恐怕它絕對會是個妖怪級的怪物,刀槍不入的身體,渾身上下帶着劇毒,加上異常快的速度,幾乎沒有弱點。

綠翅只攻擊冷憐月一人,龐大的身體阻隔了丁然丁柯,兩人根本無法近身。

祁敬勾着一邊嘴角,眼神輕蔑,“小兄弟,不管你武功多高,也絕對不會是綠翅的對手!”

冷憐月一個輕盈的翻身,腳下借助巨蛇的身體一躍而上,穩穩地停在玄鐵籠的上方。鐵籠已經被機關升到了高處,巨蛇畢竟是蛇,它不會飛,到達不了冷憐月現在的高度,它就用頭和身體不停的向上撞擊着鐵籠的柱子,撞得整個密室都在晃動。

冷憐月掃了一眼下面的巨蛇就把視線投向祁敬,“放人!”

祁敬聽了哈哈大笑,“你覺得你現在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嗎?”

冷憐月剛想開口,巨蛇把頭退到最低,全力往上一沖,一半的身體都撞到鐵籠之上,鐵籠一歪,冷憐月的腳開始往下滑動,瞬間的功夫,他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

看到這個機會,祁敬立刻扔掉宇肆懿,用手吸起一把地上的刀,一個飛身躍起,一刀刺向冷憐月的心髒處,冷憐月現在的身體在空中毫無着力點,根本避無可避。

宇肆懿瞳孔緊縮,目眦欲裂!

刀刺在冷憐月身上,刀身開始寸寸碎裂,祁敬眼中閃過驚訝之色,直接扔掉手中的刀柄,在空中踩上刀柄借力躍起,運氣于掌,這時的祁敬整個手掌都呈現烏黑的顏色,一掌就要拍在冷憐月的肩膀之上,丁然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冷憐月身前,祁敬那一掌就拍到了丁然胸口。

丁然難受的吐出一口血,冷憐月接住她的身體,兩人加速向下掉去,下面就是巨蛇張着大嘴的頭顱。

宇肆懿看着這一幕,眼紅得幾乎要流下血來,但他根本動彈不得,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切。

所以為什麽呢?他以為冷憐月是不會輸的,他只需做壁上觀即可,但一個祁明就已出乎他的意料,後面還有那條蛇。

其實他知道,如果沒有自己冷憐月要出去易如反掌,也沒有必要救他,那樣一個冷漠的人,為什麽冒着危險也要救他?他可不覺得對方是對他高看一眼,他看得太明白了,那個人的眼裏從來就沒出現過他的身影。

所以,就是想不通啊!可……

宇肆懿突然噴出一口鮮血,他拼着筋脈受損的危險沖破了穴道。撿起腳邊的劍,一個梯雲縱躍上,接住冷憐月和丁然掉下的身體,三人一起往下掉去,眼看就要掉進巨蛇的嘴裏。

宇肆懿一劍刺向巨蛇的上颚,完全無法傷到它分毫,他的目的本也不是為了擊殺它。劍身被壓彎,他借住劍的反彈力帶着冷憐月在空中翻了幾下,同時冷憐月把丁然反手扔給被巨蛇身體困在角落的丁柯,兩人最後落到了中央的圓盤之上,周圍巨蛇龐大的身軀不停的滑動着。

宇肆懿忽略掉從喉間不斷湧上的腥甜,擡手擦掉嘴角的血絲,看着冷憐月問道:“怎麽樣?”

冷憐月瞥了眼他略顯蒼白的臉色,應了聲:“無事。”

宇肆懿左手挨着冷憐月,右手握着劍垂在身側,看了一眼正在給祁明解穴的祁敬,他垂下眼似下了什麽決定,“冷宮主,祁明已經受傷,不足為懼,我拖住祁敬,你先離開密室再想辦法來救我。”如果只是一個祁敬,冷憐月絕對能輕易對付,但是再加上綠翅……只要他拖住祁敬,丁然丁柯拖住巨蛇,他相信冷憐月絕對能離開這裏,至于他們會有什麽後果,不用想也知道。

宇肆懿心底苦笑,他什麽時候也會做出這種舍己為人的事來了?但是現在,他心中居然一點懼怕都沒有。

“你?”冷憐月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看,只是曲起手面對祁敬。

“……”宇肆懿暗嘆,這人怎麽這麽不聽勸,他難得大義凜然一回,別等會兒他又後悔了。

開口還想再勸,就見扶完祁明,讓他靠坐在牆上的祁敬轉過頭看向二人,“你們誰也走不了!”祁敬曲起爪吸過一把劍,他沒想到冷憐月的衣服居然刀槍不入!現在那兩個女子有人已經中了他的陰冥掌,離死不遠,再加上綠翅,他完全自信能除掉他們!

宇肆懿看到綠翅動了起來,“快走!”他扶着冷憐月的腰把他往上一提,以掌一擊冷憐月的腳底,冷憐月的身體就借力向上飛去。

祁敬見狀身體一躍而起,劍朝宇肆懿刺去,宇肆懿側身舉劍格擋,再一劍朝祁明的胸前劃出一個半圓弧,祁敬退後兩步躲過,舉劍壓下胸口這一擊,宇肆懿劍被壓制被迫彎下腰,擡頭一看祁敬,立刻運氣于劍柄,張開握劍的手掌于劍柄之上,劍受氣牽引立刻高速旋轉,祁敬的劍壓不住不停轉動的劍被震開。

宇肆懿趁機重新握住劍,單腳着地身體翩然往後旋轉開幾步停住。他突然一頓,感覺喉間又是一陣腥甜往上湧,勉強咽下,但還是有少量血絲從嘴角流了下來。

冷憐月停在鐵籠之上,鳳眸微斂,掃到宇肆懿嘴角的血絲,心裏思量着離開之法,再拖下去對他們可未必是好事!轉了轉手中金針,往巨蛇的方向瞟了一眼,不知何時巨蛇已經停止了動作,整個身體擋在出口處。

丁柯扶着丁然被困在巨大的蛇身之間,冷憐月擡頭看向上方,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見頂,而且那個地方似乎很薄弱,眸中暗光一閃。

冷憐月朝丁柯投去一眼,丁柯點了點頭。在祁敬舉劍動手之時,冷憐月左手握住腳下籠子的玄鐵柱往下滑去,在柱子的底端停住,右手彈出氣玄絲纏上動彈不得的祁明,往上一甩,然後左手使力帶動身體一旋,松掉祁明身上的氣玄絲纏上宇肆懿的身體向上一提。

冷憐月在接住宇肆懿身體時說道:“接住祁明!”之後他左手再用力往下一拉,身體借力躍起,不過眨眼之間他和宇肆懿就停在了籠子的頂端,祁敬根本連動手都來不及。

宇肆懿接住從上掉下的祁明,丁然丁柯的身影也同時出現在旁邊,冷憐月朝上翻出一掌,正好擊穿頂部,腳下再用力一蹬,就帶着宇肆懿和祁明飛了出去,丁柯抱着丁然立刻跟上,一切都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祁敬往上看向冷憐月他們逃離的方向,牙齒咬得“咔吱”作響,此時的他看起來即陰沉又可怖。片刻後整個密室開始劇烈搖晃,大大小小的石塊和泥土從上墜落。

祁敬咬牙切齒,“毀我密室,阻我路者,必誅之!”說完轉身躍上綠翅的頭部,一人一蛇片刻就失去了蹤影。

鄉間的一個大宅院裏,淩晨時分卻燈火通明,蕭絮和重真正坐在廳裏喝着茶,子佑則一動不動地垂着頭站在蕭絮身後。

蕭絮看着手裏的茶水走神,宇肆懿他們一回來就叫衆人趕緊離開祁家堡,什麽都沒解釋。而一到此地宇肆懿就昏了過去,向問柳趕緊救人。

而這座宅院是蕭絮的財産之一。

“蕭兄這是在想什麽?”重真點了點桌面。

蕭絮側首瞥他一眼,“想的事多了,你指哪一件?”說完淺啜了一口茶水。

重真一揮手:“那你還是別說了,等下說些我不想知道的,要我負責可怎麽成?”

蕭絮呵了一聲。

這裏是拿無聊做談資惬意悠閑,而另一間房中氣氛卻完全不同。

思羽、思縷低垂着頭跪在地上,身上冷汗涔涔。

向問柳皺着眉一臉凝重地收回給宇肆懿把脈的手,從懷裏掏了一瓶藥給宇肆懿喂了三顆。

“哥,怎麽樣?”向緋苒焦急問道。

向問柳搖頭,“情況很不好,本就受了內傷,最後還拼着內腑受損的危險沖破穴道,拼死動用內力,沒死都只能證明他命大。我剛給他喂的藥只能暫時保住他性命,必須趕緊替他修複受損的經脈才行,再拖下去就算能保住命只怕也要落下病根。”

“那就治。”說話的是坐在桌邊的冷憐月。

向問柳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把視線調回宇肆懿身上,“他是被一股非常剛強霸道的內力所傷,要替他療傷必不能再用同樣的內力,只能選與之相克的陰柔內力相輔。我的內功雖屬此性,但我主修的是醫術,內力完全不足。必須要有相同程度的內力之人輔助才可一試,都不能保證百分百成功。”

冷憐月:“所以?”

向問柳:“必須要內功深厚之人才能與他體內的陽剛內氣相抗,如若不然,必定他和我都會被那股內氣反噬重傷,而我們一時根本找不到這樣的人。”

冷憐月掃了地上的兩姐妹一眼,“如果只是這樣就開始吧。”

向問柳還有點不明其意時,就看到思羽思縷站起身走了過來,他一下明白過來。

向問柳簡單的同兩人說了注意事項和要領。三人開始,宇肆懿盤腿坐在中間,向問柳在他身後,兩姐妹則在他身前,

向問柳快速點了宇肆懿胸口和背部幾處穴道,三人同時開始從丹田運氣行了個周天,最後慢慢運氣于掌,向問柳首先在宇肆懿後背幾處穴道分別拍了幾掌,最後才雙掌緊緊貼上宇肆懿的背部開始運起真氣輸進他的體內。

這時兩姐妹也立刻開始動作,同時挑起宇肆懿一只手,兩指并攏從他肩頭開始輸入真氣一路到脈門導通他手部經脈,最後一彈他腕部穴道,對上宇肆懿手掌開始輸入真氣。

向緋苒焦急地在房裏走來走去,不時的看向床上已經保持同一個動作近兩個時辰的三人。又走了幾步,向緋苒小心地朝冷憐月看了一眼,冷憐月閉着眼,同樣保持着一個動作在桌邊沒動過。

向緋苒這才發現冷憐月臉色似乎有點蒼白,就在這時向問柳突然收掌,變換了幾個動作運足內力一掌擊上宇肆懿後背,思羽思縷同時收掌,導回真氣歸于丹田。宇肆懿一陣嗆咳,趴在床邊吐出一口淤血,眼睫顫了顫,迷蒙地睜開了眼。

向問柳擦了擦額跡的汗,把宇肆懿扶正,思羽思縷随即下床走到冷憐月身後站定,連汗都不曾擦一下。

“怎麽樣?”向問柳把着宇肆懿的脈問他。

冷憐月慢慢睜開眼。

宇肆懿暗暗運氣感受了一下,除了胸口有點鈍痛,已經好多了,于是淡笑着答道:“有你這人在,我想有事都難。”

向問柳把完脈,宇肆懿除了受傷的內腑需要調養,其他已經沒有大礙,也就放下心。

宇肆懿看到桌邊的冷憐月,卻見他臉色不對,“冷宮主受傷了?問柳你幫他看過沒?”

“我……”向問柳剛開口,就被冷憐月打斷。

“無需。”冷憐月說玩就起身走了。

宇肆懿想到祁明那些打在冷憐月身上的劍氣,心裏不禁擔心起來,可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

向問柳又給宇肆懿身上的皮外傷上了藥,緊繃的神經這才放松下來。

向問柳打開房門就看到思羽思縷站在門口,思縷焦急道:“向公子,請你去看看丁然的傷勢,我們只怕她……”

“……”向問柳擦着汗叫兩人趕緊帶路。

向問柳把着丁然的脈,時間一分分過去,他眉頭也越皺越緊,他朝旁邊站着的丁柯問道,“她是不是曾經中過毒?”

丁然想了想答道:“不曾!”

“那就奇怪了。”向問柳疑惑地看着床上的人,“她身體裏有兩股寒氣,一股就已經痛苦不堪了,何況現在有兩股,我只能分辨出其中一股寒氣是祁敬的陰冥掌,而另一股……”

聽向問柳這麽一說,丁柯立刻明白過來,“我想那應該是宮主內力裏所帶的寒毒。”

向問柳擰眉,“冷宮主為何……?”

“這……”

向問柳看出她的為難也不再追問,只道:“必須要冷宮主先解掉丁然姑娘體內的金針,我才能替她解陰冥掌的毒,如若不然,在我解掉陰冥掌的毒性之前,她就撐不住兩股寒氣侵體而亡了。”

“宮主的金針只有夜晚子時才會發作,現在怎麽會?”

“我想這大概是受了陰冥掌的影響,才會導致金針的寒毒一直不散。”

向問柳拿出一排銀針,先施針給丁然暫時壓制住了陰冥掌所産生的寒氣。而冷憐月的金針他就沒辦法了,他雖找到了金針所在,但那金針是冷憐月灌注內力打進去的,他可沒那個本事能安全取出,要是強行取出,丁然必死無疑。

宇肆懿随便吃了點東西就躺回了床上,本來應該很疲憊的身體就是怎麽都無法安下心休息。又翻了個身,睡不着他幹脆坐了起來,過了一會兒穿鞋下床走了出去。

宇肆懿走到冷憐月的房前,大門緊閉,他走上前敲了敲門。

“……進來。”

宇肆懿進到屋裏沒有看到冷憐月的身影,猶豫了下才走進內室。

冷憐月在床上,但是床帏是放下的看不清裏面。

宇肆懿遲疑着喚了聲:“冷宮主?”

“有事?”

“……”宇肆懿垂了垂眼不知該說什麽,又不能真把心裏所想說出,屋裏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還是什麽動靜都沒有,宇肆懿覺得這樣站着實在是傻就準備離開,轉身時瞥到床帏下居然有鮮血低落,心裏一緊,兩步上前拉開帷幔。

當看清冷憐月的樣子時,宇肆懿瞳孔一陣緊縮,“怎、怎麽會這樣?”

只見冷憐月盤腿坐在床上,有不少的血液從衣服的縫隙中流出,而白色的外衣依然亮麗如新,血液沾到布料就滑了下去,沒有在上面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必須讓問柳給你看看!”宇肆懿說着就要往外去。

冷憐月出聲阻止:“我是被祁明的劍氣所傷,外衣雖刀槍不入,但阻擋不了劍氣,身上只是一些皮外傷而已,不要大驚小怪。”

宇肆懿看着還在往外流的鮮血擰起眉,“就算如此傷口也要上藥包紮。”頓了頓,“你的臉色這麽難看,真的只是皮外傷?”

冷憐月已有點不耐,“我說了沒事就是沒事!傷口我自會處理,你出去吧。”

“……”宇肆懿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冷憐月換了身衣衫,就見思羽思縷跑了進來,兩人直直朝他跪下,“宮主請救救丁然吧。”

“……怎麽?”

兩姐妹對視一眼,最後還是思羽開了口:“請宮主收回對丁然的責罰,取出她體內的金針,向公子說,必須先解了你的寒毒丁然才能有救,不然……”說完姐妹二人就屏息等待,她們這樣做已經有越主之嫌,但是她們實在無法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丁然去死。

冷憐月才想起金針之事,而一開始他也說的是七天,“……我随你們去。”

姐妹二人聞言一喜,“謝宮主。”

宇肆懿回房躺到床上,突然就覺得很疲憊,胸口的鈍痛也更加明顯。

他想,果然還是自己多管閑事。

第一次,人家不需要他救,他跳出去逞英雄,不成想幾個山賊而已,也就是人家動動手指頭的事。再一次,人家不需要他的關心,他主動送上門去讨嫌,何必呢?

那樣一個人,做什麽都顯得高攀。

宇肆懿啊宇肆懿,你說你是不是傻?

丁然丁柯的金針都被冷憐月解了。

向問柳開始着重給丁然解陰冥掌之毒,連續好幾天的施針、用藥,丁然的毒終于解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一些餘毒,只要再繼續服幾天藥就能清除幹淨。

宇肆懿也努力地喝着那苦得要命的內傷藥,他每次報怨,向問柳就會直接扔給他一顆糖,而明明知道他不吃糖。

冷憐月的傷宇肆懿不知道情況,他也沒再問,起碼對方從外表看起來是毫無異樣。

重真又無聊地跑去騷擾蕭絮,“這裏實在太沒勁了。”

“沒勁?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外面會比逍遙谷沒勁。”蕭絮放下酒杯,“你不是還有那麽多美人陪着?”

重真打了個哈欠,“再美的人看久了也是會膩的。”

啧了一聲,蕭絮繼續給杯中倒酒,“那還真是委屈你了。”說完他把酒壺遞過去。

重真接過酒壺聞了聞,确定不是什麽奇怪的東西後就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輕啜了一口,“好酒!”

蕭絮看他,臉上浮現一個奇異的笑,“最近子佑呈給我一個有趣的消息,要不要聽聽?”

重真無所謂,“說說看。”

“是關于閻羅門的。”說完蕭絮暗中注意着他的反應,不過很快他就失望了,那張臉上與平時無二。他無趣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空杯後道:“你似乎一點都不好奇?”

重真舉起酒杯看着,“不,我好奇得很,是蕭兄被誰買了命嗎?”

蕭絮倒酒的動作一頓,又若無其事的繼續,“逍兄這次可猜錯了,我的命太值錢,還沒幾個人買得起。”端起酒杯,“不過,你也猜對了一半,是有人買命,但是買的不是我的命而是另有其人。”

“誰?”重真盯着蕭絮的眼。

蕭絮莞爾一笑,“不用緊張,不是你,但是接這個令的人……”他朝重真投去一瞥,“你該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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