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

啓程當天,冷憐月走在前,宇肆懿在後面道:“冷宮主,在下算說話算話了嗎?”兩人走到馬車旁,冷憐月瞥他一眼就進了馬車。

宇肆懿剛要跟着踏上去,就聽有人喚他,他側頭朝身後看去,就見向問柳背着一個輕巧的包袱,手中拿着他那把玉骨折扇慢慢朝這邊走來。

宇肆懿:“……”

這時一輛豪華馬車從街道另一頭駛了過來,簾子被外面趕車的人撩了開來,蕭絮的身影出現在兩人眼前。

宇肆懿:“……”

蕭絮的馬車裏坐着大眼瞪小眼的三人,其中一個就是宇肆懿,而造成現在這種情況還得從出發前蕭絮的到來說起。當時兩人一照面,宇肆懿開口就是暗裏藏刀的話,蕭絮也不予多讓,兩人就這麽你來我往,臉上挂着笑,話裏卻藏着針。還沒等宇肆懿說個痛快,冷憐月的馬車就駛走了,向問柳也被留在了原地,最後他倆難兄難弟也只能望馬車屁股興嘆!

現在向問柳和宇肆懿一個坐左邊窗戶下,一個坐右邊窗戶下,而蕭絮則坐在裏側。宇肆懿撐着頭嘆氣,向問柳撐着頭朝另一邊嘆氣。

“……”蕭絮整了整衣衫,漫不經心道:“不知向公子這是要去哪兒?”

向問柳看着外面,淡淡道:“區區不過一介凡夫俗子,能有什麽目的地,不過就是出來随便走走看看,游游山玩玩水。”

蕭絮微微一笑,“向公子倒是好雅興。”

向問柳道:“比不上蕭公子的雅興高,神出鬼沒!”

蕭絮輕笑了聲不以為意。

宇肆懿看着外面,心中卻在暗忖,這兩人是在唱哪出?

蕭絮提了提衣擺,随口道:“本來還想着向公子會不會有什麽不明的要在下解惑,才厚着臉皮湊上來,結果似乎是在下想岔了。”

向問柳放下撐着臉的手坐直了,“……當真問什麽你都會說?”

蕭絮一臉誠懇,“自然知無不言。”

向問柳快速問道:“你那毒藥打哪兒來的?”

宇肆懿一個趔趄,随後趕緊坐直身體。

蕭絮也是一愣,随即就笑出了聲,“小柳兒,你就好奇這個?”

向問柳點頭,“不然呢?”

結果最後向問柳也沒從蕭絮嘴裏撬出一個字。

宇肆懿坐在一邊暗暗搖頭,他第一次發現自己這個老友可能也不是太精明,起碼跟蕭絮比起來,壓根兒就不是一個檔次。

一行人行了幾日,現在剛好路過瑞雲城,宇肆懿提議:“趕了這麽久的路不如在這兒停留幾日?聽說這兩天是瑞雲城裏特有的節日,去看看?”

這問話主要是對冷憐月說的,蕭絮和向問柳是無可無不可,他說完就等着冷憐月的下文。

冷憐月看向他,“你又想做什麽妖?”

宇肆懿:“……冷公子,你這純粹是偏見。”

冷憐月挑眉,“哦?”他往前走去,“那就留吧,我看你能搞什麽鬼。”

宇肆懿:“……”

蕭絮和向問柳在旁笑出了聲。

一大早,仆人在打掃庭院。宇肆懿推開房門走出,清晨的氣息清爽宜人,他不禁深深吸了口氣,心情很好地勾起嘴角。

走到廳裏就看見蕭絮和向問柳正在用膳,宇肆懿上前看了看桌上菜色,“蕭兄果然不愧是個‘生意人’,看看這身價,連個早飯都這麽豐盛。能得蕭兄如此款待,簡直是莫大榮幸。”

蕭絮擡了擡手,“宇兄請坐。”

宇肆懿笑着坐下,旁邊的仆人立刻上來給他布置碗筷,端起碗要給他盛粥時宇肆懿擡手阻止了,“我自己來。”

仆人依言退到一邊。

向問柳看他,“要出門?”

宇肆懿夾了個煎餃放進嘴裏,“不就是留下來玩的,不出去難道在屋裏玩?”

向問柳放下筷子,“嗯,等我一起。”

離宇肆懿他們這所別院沒有多遠的一棟樓房裏,一白衣女子輕輕擦拭着手中彎刀,旁邊站着一群黑衣人,其中一黑衣人朝女子抱拳道:“右護,令上之人已到!”

女子輕柔的聲音傳來,“到了?”輕笑了一聲,“讓他閑了幾天,現在就繼續給他安排節目好了。”女子說完站了起來,“傳我命令,依計行事!”

黑衣人齊聲應是。

現在是瑞雲城一年一度的百彙節,街道上人滿為患,中央有一群人排着長龍表演着,有打扮成各式各樣的神,有人跳着祭祀舞,還有舞獅,後面有一排人敲着鑼鼓……說得上應有盡有,熱鬧非凡!

宇肆懿幾人出現在街上,除了向問柳還有冷憐月。本來宇肆懿去叫冷憐月出門時,只是抱着試試看的态度,覺得對方大概率會拒絕,沒想到冷憐月直接應了,他反道覺得不可思議。

宇肆懿走在外側,隔開了冷憐月和人群,并時刻注意着不要讓人靠近冷憐月三步以內,他實在是怕對方一個忍不住就把人抽死了。

向問柳走在宇肆懿另一邊,他時不時瞥一眼旁邊的老友,看着他殷勤備至的模樣揚了揚眉。宇肆懿這是做人仆人還做上瘾了?這麽積極?

冷憐月并不喜人多之地,剛開口,宇肆懿就去找了個能看到表演的酒樓,把人帶到樓上邊飲酒邊看。

從大門口走進來幾個虎背熊腰的漢子,穿着并不似本地人,幾人環視了一圈滿滿都是人的大堂,最後擡頭看向宇肆懿他們所在的二樓,發現上面還算安靜,而且有空桌就走了上來。

宇肆懿問着冷憐月的需求,冷憐月開始時還回答不需要,後來見他問個不停,就開始不耐煩。

宇肆懿看了眼桌上的菜,“這個要試試嗎?平時就看你吃得很少,一直這樣下去怎麽行,我夾給你?”

“……”冷憐月擡眸看他,“你叫我出來的目的就是想煩死我?”

“……”宇肆懿覺得自己比窦娥還冤,“做你的仆人怎麽這麽難?上趕着伺候你不滿意,稍微懈怠點你又說我沒有仆人樣……”

冷憐月看着他裝模作樣,“我何時說過?”

宇肆懿夾了筷子菜放進自己碗裏,“您是從來不說,你只會拿不屑的眼神看我一眼,這還不夠明确?”

冷憐月是發現了,這人就是喜歡想太多。

向問柳在一旁看着兩人因為無聊的事吵,你一言我一句,說着在旁人看來沒什麽意義的話,卻也讓人插不進去。他只是自顧自喝着酒,宇肆懿看見會勸兩句,然後又轉頭去對冷憐月獻殷勤。

“……”

向問柳忍不住喝得更猛了,然後不出意外的喝醉了,還嘟嘟囔囔地說着醉話。

宇肆懿看着趴在那裏的向問柳一陣頭疼,他剛想去扶人,向問柳就被一只手拉了過去。宇肆懿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裏的蕭絮,默默收回了手。

向問柳被蕭絮帶走了。

桌上一下變得安靜,宇肆懿摸了摸鼻子遲疑道:“……不如,我們也走?”

冷憐月沒異議。

宇肆懿站起身,當他們走過旁邊桌時就聽有人小聲的在議論着什麽“幹屍”“吸血”“妖怪”的,因為他內力不足,無法聽得很清楚。

宇肆懿剛想過去打探一下,肩膀被按住,他疑惑地看向冷憐月,冷憐月只看他一眼就往出走去,宇肆懿猶豫着朝那桌看了一眼還是擡步跟了上去。

街道上依然很熱鬧,冷憐月轉進了一條無人的死胡同,宇肆懿只得跟上。

冷憐月停下朝宇肆懿投去一瞥,“你很好奇那些人的談話?”

宇肆懿急忙問:“你聽見了?他們都說了什麽?”

冷憐月不明白他這種興奮勁從哪來,“你那麽好奇做什麽?”

“你不好奇?”

“我為何要好奇?又與我無關。”

“……這‘人’不就是對別人的事才好奇?”俗稱八卦。

冷憐月眼中溫度下降,“……你這是想拖延時間?”

“……”

冷憐月又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拿你沒辦法?”

宇肆懿連忙搖頭,哪敢。

冷憐月看了他半晌,“最後一次!你要再這麽多事,最好不要讓我動手你就乖乖把頭奉上,不然……”

就見他捏住了宇肆懿肩上的布料,那塊布料慢慢結成了冰,三根好看的手指微一用力,冰塊連着布料碎成了渣。

“……”宇肆懿不禁咽了口唾沫,并起兩指做發誓狀,“一定不會了!”

冷憐月收回手負到身後,“那幾人說連岐山周圍有怪物,殺死了很多人,那些人死後就成了幹屍。”

宇肆懿沉吟,“連岐山?”他記得連岐山處在極高之地,傳聞曾在山中發現仙人,不說仙人的傳聞是真是假,連岐山倒真的是一座靈山,據說山中有許多珍禽異獸和奇珍異草,但是卻沒人能真正進到山裏,因為山中常年伴有迷霧,很容易使人迷失方向,也曾有人貪圖裏面的奇珍想進山去尋,但是最後都沒有再出來。

冷憐月瞥他,“你知道?”

宇肆懿把連岐山的傳說簡單說了一遍,冷憐月不置可否,“怎麽,要改道?”

宇肆懿幹笑,剛想開口,胡同的牆上突然冒出六個黑衣人,并且各個手中的武器都冒着綠光,一看就猝了毒。

宇肆懿看着突然冒出來的人,心裏一嘆,還真是陰魂不散!他剛想似以往一般施展輕功逃跑,但明顯有人跟他的想法不一樣。

冷憐月往前站了一步,手中轉着金針,漫不經心地掃了周圍的人一眼。

黑衣人直接動手,殺招盡現,冒着綠光的刀詭異而危險。

宇肆懿憑着神乎其神的輕功閃躲着三個黑衣人的殺招,飄飄忽忽地穿梭在黑影之間,偶爾回兩招,雖說不至于受傷,但是他的武功實在不是黑衣人的對手,光靠躲也不是辦法。他瞟了一眼被另三人圍着的冷憐月,不知道他現在逃跑……之後會不會被收拾?

眼前浮現那碎裂的冰渣子,宇肆懿抖了抖,趕緊放棄了心底的想法。險險閃過朝他脖子刺來的一劍,側過身,身體往後飄去,只看見一路的虛影。

冷憐月這邊……很安靜,他就這麽站在三人中間,轉着手中的金針,好像渾身都是破綻,但三人就是無人敢有動作。

對付冷憐月的黑衣人額頭已經冒出了冷汗,不是他們不想動而是根本動彈不得。

這時他們都不約而同體會到了痕空臨死時的心境,不是不想反抗,是相差太遠,絕無勝算!

冷憐月朝黑衣人瞥了一眼,“滾。”

黑衣人相互對視一眼,知道他們不是對方的對手,于是朝攻擊宇肆懿的人做了個撤的手勢,像出現那般一樣突然,六人的身影一躍就上了胡同的牆上,轉瞬就消失在了胡同之後。

宇肆懿籲了口氣。

丁然、丁柯的身影出現在冷憐月身後,冷憐月道:“跟着他們。”

兩人立刻追了上去。

宇肆懿實力狗腿,“冷宮主這方法真是高明。”

冷憐月睨他,“怎麽?你也想去?”

宇肆懿連忙搖頭緊緊閉上嘴。

向問柳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揉了揉犯疼的腦袋,坐起身環視了一圈,這不是他的房間。疑惑了一陣,起身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掉,門就被人從外推開了。

向問柳側頭看向來人,難道說……“這是你的房間?”

蕭絮勾起唇,“答對了。”把手中端着的醒酒湯遞過去,“喝了吧。”

向問柳嫌棄地看了眼碗裏的東西,“不要,一看就沒我煮的好喝。”

蕭絮點了點頭,“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自己喝,二是我喂你喝。”

向問柳瞪大眼。

“嗯?”蕭絮朝手中的碗瞥了一眼,眸中之意不言而喻。

向問柳接過碗猛地灌了下去,酸得他眼淚都快出來了,喝完趕緊把碗放到一邊,就去倒了一杯水漱口,“誰煮的?這麽難喝,牙都快酸掉了。”又倒了一杯水灌下去。

蕭絮一挑眉,“我煮的。”

向問柳聞言一愣,“你煮的?你幹嘛要自己煮?”故意禍害他來了嗎?

“……沒什麽。”蕭絮說完把桌上的碗端了起來,準備拿出去,“不好喝就算了。”

看着蕭絮轉身要走的背影,向問柳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等等。”頓了一下,“其實,也不會太難喝。”

蕭絮轉過頭看着他,眸中滿是深沉的色澤,“是嗎?”

“……嗯。”向問柳覺得良心有點痛。

蕭絮放下碗,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向問柳,向問柳被看得發毛,“那個……”向問柳才開口,就被猛地一拉,就撞進了一個寬闊厚實的胸膛裏。

向問柳一擡頭,唇就被吻住了,他驚得睜大了眼,擡手攻向對方,蕭絮似長了多雙眼睛,一把抓住他劈來的手,反剪到身後,随即加深了這個吻,火熱的熱情直接沖擊着向問柳脆弱的神經,使他感到一陣恍惚。

過了一陣,蕭絮才放開向問柳的唇,舔了舔他的嘴角,眸中顏色更深,向問柳看得一陣心驚肉跳,那種眼神他再熟悉不過了,“你、你別太過分!”

蕭絮一笑,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向問柳有點泛紅的臉上,垂下頭湊近他耳邊,聲音低啞,“我?我過分什麽了?”

向問柳掙脫出蕭絮的鉗制遠離了他,這次蕭絮很幹脆地放開了他。

向問柳有點生氣,“你!”

蕭絮一步一步慢慢地接近向問柳,走近後直接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又是一帶,向問柳就又進了他的懷裏,向問柳瞬間僵直了身體,蕭絮輕笑了聲,挑起向問柳的下巴,“我覺得我還不夠過分。”

向問柳眼珠亂轉,蕭絮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打鬼主意,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直接伸手點了他的穴道,向問柳一陣氣急。

蕭絮輕笑着,低沉的嗓音震蕩着向問柳的耳膜,“要我放了你?”

向問柳立刻期待地看着他。

蕭絮伸手撫摸着向問柳的臉頰,“可惜我不想!”

向問柳暗暗磨牙。

“你那些鬼點子我還不懂?放開你好讓你對我下毒?”蕭絮的拇指來到向問柳的嘴唇,摩挲着,充滿了暧昧的氣息,“你打不過我,讓你用毒逃了一次,你以為我還會上你的當?”

“……”這人怎麽學精明了。

就在這時……

“向兄,你醒了嗎?”宇肆懿的聲音從門處傳來。

“……”蕭絮低咒一聲,解開了向問柳的穴道。

向問柳頓時就樂了。

蕭絮火冒三丈。

向問柳拉開門走了出去,順便把宇肆懿撈走了,宇肆懿被扯得一個趔趄,看着向問柳這逃難似的動作莫名其妙。

冷憐月的院落,丁然、丁柯半跪在他身後。

丁然道:“屬下無能,沒能查出那群黑衣人的落腳處。”

冷憐月負手站在窗前,“你都查不到?”

丁柯道:“我們一路跟着黑衣人,但是那群人似是知道有人跟蹤,一直帶着我們兜圈子,當我們跟到城外一裏多時,突然出現了另一群人攔截我們,轉瞬就失去了對方的蹤影。”

“居然有人能發現你們的蹤跡?”

丁然、丁柯答不出。

“繼續追查,退下吧。”

丁然&丁柯:“是!”

在瑞雲城停留了三天,一群人繼續趕路。

逗留的幾日宇肆懿去了解了下連岐山的事,和冷憐月說的相去不遠。

在回太行劍派的路上,又陸續聽說了好幾起連岐山的事件,宇肆懿決定回師門一趟就立刻去連岐山看看。

衆人到了太行山下,宇肆懿獨自回了師門,其他人則在山下小鎮上的客棧休息,蕭絮又獨自跑去談他的“生意”了,向問柳也是服氣,怎麽他走到哪兒都能有生意談?

程瓊和寧遠知道宇肆懿要回來後早早就在山門前等候,兩人一見到他的身影,立刻就沖了上去,一人給了他一拳,程瓊調侃道:“你小子現在出名了,師門都很少回了,一點不仗義!”

寧遠接着道:“就是,流、雲、公、子!”

宇肆懿:“……”

打鬧完,程瓊問:“這次你回來準備待多久?”

“去見見師父就走。”宇肆懿想到一件事,“對了,你們知道連岐山的事嗎?”

寧遠:“多少聽說了些,難道你想去調查這件事?”

宇肆懿嗯了一聲,“聽說已經死了很多人,連本來住在連岐山下的人都搬走了,現在是人人聞連岐山而色變!”

程瓊不放心道:“這也太危險了,就你一個人去?”

宇肆懿一笑,“不,有朋友跟我一起,你們都見過的。”

程瓊想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難道是上次祁家堡見到的那些人?”

宇肆懿點了點頭,不想在冷憐月他們的事上多談,問道:“師父呢?”

寧遠道:“在房裏,師父說你回來就直接去找他!”

“嗯。”

與程瓊和寧遠分開後,宇肆懿穿過幾個山門朝牧廷的住處而去。對于牧廷宇肆懿是感激和敬畏的,如若不是牧廷救他于火海,他都不知現在會是何種境地。

他走進牧廷的房間,牧廷正閉眼盤腿坐在榻上打坐。他走上前朝牧廷行了一個跪拜之禮,“拜見師父!”

牧廷睜開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宇肆懿,“起來吧。”起身走到桌前。

宇肆懿起身給牧廷倒了杯茶遞過去。

牧廷接過喝了一口,“在外可好?”

宇肆懿恭敬地答道:“一切安好,多謝師父挂念。”

牧廷點了點頭,神色雖然淡漠,但也不會讓人覺得太過無理,他放下茶杯,“在祁家堡你救了不少人,為師沒想到你還有此等本事,以前倒是為師疏忽你了。”

“……師父嚴重了,肆懿從不覺得師父做得有何不對。”

牧廷看了宇肆懿恭敬的側臉一眼,“為師救的人很多,但是目的不是要你們的感激,我只希望你們能把太行劍派發揚光大。”

“我們一直都明白師父的苦心。”

牧廷慢慢朝門外走去,宇肆懿跟着,“雖然不知是何原因改變了你的想法,不過确實也因為你,太行劍派才漸漸被人知曉。”

“徒弟不敢居功。”

走到外面的院子裏,牧廷側頭看向宇肆懿:“你雖在江湖中嶄露頭角,但你武功太差,只怕站不穩腳跟。江湖,從來都是一個以武為尊的地方。”

“……”宇肆懿垂眸。

“以前為師見你對武功不感興趣,沒好好教過你,現在為師傳授你本門的獨門劍法,《太行十三式》後七式。”

宇肆懿一下擡頭看向牧廷,“我……”

《太行十三式》的前六式劍法是入門劍法,後七式劍法卻只有掌門的入室弟子才能習得。

他立刻朝牧廷單膝跪下,“謝師父!”

牧廷點了點頭,右手一擡,吸過旁邊石桌上的一把木劍,“你看好。”

所謂《太行十三式》劍法的精髓在于,意行而劍走,翩然若驚鴻,太行劍法,又稱柔劍,招式簡單游走若流水,似清風般輕柔,沒有太過強勁的霸氣,但是每招每式,一動一靜之間,毫無破綻可尋,似簡非簡,行于動,靜而止……

宇肆懿認真地看着牧廷示範的每招每式,仔細聽他講解,心法自動在腦中游走而過。

看完一遍劍法,宇肆懿覺得他們師門的劍法就是柔而綿長,招式簡單但每一招使出來又相當飄逸潇灑,招式沒有一招浪費,克敵制敵都在每一招每一式中。角度,出劍的時機,這些就有點難把握,只有靠練習和實際打鬥中摸索,經驗這種東西是很難說清的。

宇肆懿吸過一把木劍,認真演練起剛才記住的劍法,一挑,劍氣自動游走于周身,運起心法,每一招每一式使來如清風拂過,溫潤而帶着柔勁,伴随着劍氣在空中掃蕩出一股氣流,帶起無數飛花落葉,一個側旋,手腕一翻,收劍,最後一招使完宇肆懿背劍而立。

牧廷看着宇肆懿滿意地點了點頭,“既有如此根骨,以前為何不好好學?”

宇肆懿答不出。

而牧廷明顯也沒想得到他什麽回答,走到石桌前放下木劍,“這套劍法看似沒有什麽威力,但是等你練到精髓之處,你就會明白它真正厲害的地方,有些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等你自行領悟到之後,你就會明白為師的話了。就算同一種武功,不同人使出來都會有不同的效果,有的人能發揮精髓從而創新,有的人則只能照皮畫骨。”

“是!”宇肆懿抱拳應道。

“對了,你跟我來。”牧廷說完就朝屋內走去。

牧廷取下牆上挂着的一柄劍遞給宇肆懿,“此劍上次我曾借予你帶去祁家堡,現今為師把它贈予你,希望這把湛龍能助你一臂之力,它也能使太行劍法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宇肆懿接過牧廷手中的劍,“謝過師父!”

“此次回師門準備待幾日?”牧廷問道。

宇肆懿抱拳回道:“徒兒本意就是回師門見一見您老人家,明日就會啓程去連岐山。”

牧廷皺了皺眉,“你是要去查連岐山之事?”

“是。”

牧廷輕嘆了口氣,“其實為師實在不希望你參合進連岐山的事情中去,有些事情,不知道未必就是壞事,就算你不去,自會有其他人處理。”

“……有些事總得靠自己弄明白才甘心。”

牧廷見勸說無用也就不再多言,“也罷!下去吧。”

“徒兒告退。”

告別了牧廷,宇肆懿又去同程瓊和寧遠道了別,就下了山。

宇肆懿想到剛學會的劍法,心裏難免激動,準備找個地方練劍,他也想試試用湛龍使太行劍法究竟會有何不同,能讓牧廷那樣說的劍,必定有其不同凡響之處。

他來到一片山坡之上,向下望去是一片綠油油的稻田,到處生機勃勃。尋了一處平坦的草地就開始練劍,拔出湛龍,挽了一個劍花,然後垂于身側用內勁一抖,劍身就發出似龍吟的嘯聲。

擺了一個起勢,然後一挑,側身劃過一道劍氣,宇肆懿就感覺湛龍源源不絕的吐出一股綿柔的勁氣,那股勁氣圍繞着湛龍的整個劍身,他使劍一揮就有一股帶着湛龍之力的劍氣飛出,他現在終于知道他師傅那話的意思了。

湛龍簡直就是為太行劍法而生的劍!

練了一陣,不知為何宇肆懿卻覺得越練越不順,太行劍法屬柔劍,那種柔韌的感覺,他始終控制不好。最後嘆了口氣,欲速則不達,他幹脆收了劍。

宇肆懿回到客棧剛好碰到冷憐月。

冷憐月掃他一眼,“很高興?”

宇肆懿嘴角挂着笑,“師父傳授了我全部的太行劍法。”

冷憐月一挑眉,“太行劍法?”

宇肆懿眼珠一轉,“我練給你看看?總覺得抓不到精髓。”

冷憐月無可無不可。

兩人來到客棧後院,宇肆懿拔出湛龍把太行劍法從頭演練了一遍,他的身形飄忽,感覺身體似乎沒怎麽移動,但是每一個小弧度的動作間卻充滿着一股柔韌的劍氣,一招一式看起來不打眼,卻暗藏玄機。

冷憐月走上前,“這就是你領悟的劍法?”

“……”

冷憐月拿過宇肆懿手中的劍,在手中轉了一圈,“這劍法根本不适合你。”說完冷憐月提起劍舞動起來。

宇肆懿發現冷憐月雖沒有太行的心法只能比劃招式,但明明同一種劍法冷憐月使出的感覺就是跟他不一樣,要更加的飄渺而且連貫,不急不躁,一動一靜之間,身形似輕舞般看着讓人着迷,宇肆懿看得不禁有點呆。

冷憐月使完最後一招,收了劍勢。宇肆懿回過神來,原來太行劍法舞起來居然如此好看,和他師父的感覺完全不同。

冷憐月把湛龍舉了起來,并指滑過劍身,這把劍他在祁家堡時見宇肆懿用過,此時近距離之下,他才發現這劍居然是一把帶着天然勁氣的絕世神兵。給宇肆懿用着實浪費。

宇肆懿聳耷下肩膀,冷憐月的話他是完全信服的,“還以為學到厲害的招式,結果居然不合适麽?”

這時他突然想起何圓那小子,似乎挺合适,一直讓他跟着思羽、思縷學武也不是不行,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不如讓他拜入師門,對他以後來說也更有裨益!

宇肆懿主意一定,立刻跑去找何圓說拜師一事!

“何圓!”一進到何圓的房間,宇肆懿一巴掌拍到坐在桌前人的肩上,“跟你商量個事。”

何圓掙掉他的手,“……幹啥?”

宇肆懿湊上前,“你拜入太行劍派吧。”

何圓一愣,“我為何要拜入你的師門?”

宇肆懿坐到他旁邊,“你不是要練武?以後思羽、思縷肯定沒那麽多時間教你,而拜入師門可以把根基打得更紮實,練武這種事最忌根基不穩。而且我發現太行劍法很适合你,真的不考慮下?”

“……”何圓平靜道:“你一時要我這樣,一時又要我那樣,如果你真的不想帶着我,當初又何必來找我?”

“……”宇肆懿沉默,“我沒有那個意思。”

何圓看了他一陣,“宇大哥,我知道你有抱負,哪怕你一直籍籍無名我也不在乎,我也不在意你到底是個什麽人,既然我認定了是你,就不會變!”

宇肆懿拍了拍他的肩,“從帶你出村那刻起,我就要對你負責,你現在還小,你有這片心我已經很高興了。我并不介意身邊多一個人還是少一個人,但你要想清楚,是留在我身邊活的像一個下人,還是拜入師門重新開始?”

何圓看着他的眼睛,“你真的不是覺得我多餘,所以想甩開我嗎?”

宇肆懿有點哭笑不得,“難道我還怕你把我吃垮了嗎?養一張嘴都養不起?”

何圓盯着他看了好一陣,最後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好!”

宇肆懿笑了一聲,“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畢竟我覺得自己的眼光還是不錯的。未來能走多遠,能走到哪裏,全得靠你自己的真本事!”

“嗯!”

何圓答應下來之後,宇肆懿第二天就把他領了回去,程瓊和寧遠見到宇肆懿還驚奇了一陣,二人聽了他的解釋才算明白過來。

宇肆懿帶着何圓去見了牧廷,請求他希望能收何圓為徒。

牧廷有點想不明白,“你要知為師已過天命之年,而他……”他看了一眼何圓,“也不算最佳的習武年齡,要收徒你自己收不是一樣?”

宇肆懿苦笑,“師父不是打趣我嗎?就我這兩下子,怎好意思去收徒?”

“為師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徒弟了。”

宇肆懿彎腰抱拳,“和師父怎麽能比?您那是年少有為,我是茍且偷生。”

牧廷揮手趕人,不想聽他這樣的廢話,“下山去吧,他,我收下了。”

宇肆懿一喜,跪下一拜,“謝師父!”連忙拉了拉旁邊傻站着的何圓,“還不趕緊叩謝師父!”

何圓反應過來立馬跪下磕了個頭,“拜見師父!”

牧廷嘴角挂着淡笑,擡了擡手,“不必多禮,起來吧!”

宇肆懿心裏的重擔放下,下山前把何圓交給了程瓊和寧遠,并拜托他們要好好照顧他,何圓就此留在了太行劍派裏。

幾人繼續啓程,而這次他們的目的地換成了連岐山。

一路上風平浪靜,讓宇肆懿在意的是連岐山周圍出現幹屍的範圍越來越廣,甚至有開始往外漫延的趨勢,這件事也漸漸被武林所重視,武林盟因此也派了人過來調查此事。

離連岐山越近,地勢就越高,人煙也越稀少,現在更是因為出現幹屍的事,十裏之內難見一人。

此時宇肆懿他們距離目的地還有三天左右的路程,一群人正因為沒有住處而露宿在野外。

宇肆懿嘴裏叼着一根雜草,躺在地上翹着腿看着滿天星鬥,這還是他們離開封城以來第一次露宿,真該感謝有錢又有權的蕭絮,讓他們一路以來都住得好吃得好。

在他們趕路的這幾天,又有武林盟的人在連岐山發現了幾具幹屍,此次死的都是武林中人,不似以往的普通人。以前死的要嘛是當地居民,要嘛就是一些獵戶或者農民。

這麽看來,殺害那些人的兇手并沒有特定目标,只要是人,只要被兇手遇到,最後就會成了兇手的手中亡魂。

而此次死的那些武林人士,應該就是來調查連岐山之事的,只是沒想到,什麽都沒查出來,反而命喪于此。

那些死了的武林人士,武功雖不到絕頂高手的地步,但敢來連岐山也絕非泛泛之輩,居然還是被兇手殺害了,而且還是幾人在一起的時候被殺的。那兇手若是人,那他的武功定然很高,起碼到了武神級,要是兇手是別的奇怪的東西……想到這裏宇肆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算了,還是別想了,等到了連岐山讓向問柳看看那些屍體的情況再說。

向問柳走到蕭絮旁邊,開門見山道:“你不覺得你跟得也太明顯了嗎?”

蕭絮喝了口壺裏的水,把水壺遞過去,答非所問:“喝水嗎?”

向問柳想爆粗話,推開面前的水壺,“你究竟要做什麽?”

蕭絮無所謂地收回壺,理了理衣衫才道:“我能有什麽目的?”側頭看着向問柳,“難道就許你們對連岐山的事好奇,就不準我也好奇?”

“別人我信!你?”向問柳上下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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