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蔔明誠一瞬間的表情非常奇怪。

他微微探了探身體, 越過燕時注意到了姜棠。剛才他的大半心思都在燕時的身上，倒是沒仔細看姜棠。明亮的燈光将少年一張臉印得格外好看，這張臉放在娛樂圈也毫不遜色。

蔔明誠想, 燕時也是個看臉的。

但……追老婆這種事情倒也沒必要這麽光榮地說出口。

畢竟，燕時這速度讓蔔明誠覺得有點離譜。

他一個男人都知道燕時的魅力有多大。在得知燕時喜歡的竟然是男人之後，同個圈子的一些朋友甚至還開過玩笑要不要去試試自己夠不夠格。大部分人是開玩笑, 但有幾個還真動了心思。

蔔明誠笑着讓他們醒醒, 對方卻道：那可是燕時，我願意。

可如今看看燕時和那年輕人的相處，竟是還沒有追上？

蔔明誠的眼角不自覺地跳動了一下, 忽然意識到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麽愚蠢。為了能順利和燕家合作, 他甚至都物色了幾個男孩子想要送給燕時，得虧他碰不到燕時也沒送出手。否則這老婆得追到幾十年後去, 到時候別說是合作了，燕時估計還要把蔔家給掀了。

蔔明誠思緒飛轉的時候, 姜棠豎起的耳朵尖動了動，狐疑地盯着燕時問他：“你剛剛說你忙着幹什麽？”

燕時面不改色：“幫易先生整合資料。”

姜棠哦了一聲, 倒也沒覺得哪裏奇怪。不過心裏想的是他要打個電話和太傅好好說一說了。人家燕時又不是太傅手底下的學生，一個繼承人哪來這麽多時間替你整理資料呀。這種活還是交給其他學生比較合适。

姜棠往燕時身邊挪了挪小聲道，“我明天就跟我老師說一說, 讓他平時少針對你。不就是一株花嗎？你錢這麽多, 大不了就是賠他一株。”

燕時深知這是個美麗的誤會，此刻卻只能硬着頭皮解釋：“那花是無價之寶。”

姜棠：“不是吧？啥花啊, 還無價之寶？”

燕時：“……嗯，就是很珍貴。”

姜棠：“……”

那要是這麽說的話，姜棠覺得還是讓燕時自生自滅吧。都是無價之寶了，太傅讓他整理點資料已經是非常和善的一個行為了。

他眼神帶着些許同情, “那你加油哦。”

燕時扶額笑，“好。”

…

姜棠坐了半個小時，對拍賣會上的東西絲毫不感興趣。他拉了拉燕時的手臂，沖他指了指身下的位置，無聲道：“咱倆換個座位。”

燕時假裝聽不見，将耳朵附在他唇邊，示意他再說一遍。

姜棠沒多想，乖乖湊近他的耳旁用氣音小聲道：“我倆換個位置，我想就近看看那個什麽蔔明誠和他老婆的面相。”

燕時不動聲色地揉了揉耳朵，修長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臉蛋兒，輕聲問：“你怎麽好奇心那麽重？”

“不是呀，我看蔔明誠這人怪怪的。你離他遠一點，省得到時候被他傳染。”

燕時捏着他臉的手指往上一移，非常不客氣地捏住了他秀氣的鼻子，眯起眼睛壓低了嗓音，“怎麽，渣男屬性還會傳染？我在你眼裏就這麽個人？”

“呸。”姜棠鼻子被捏住後說話都有點不大利索，他一把拍下男人的手，拉着對方拉到自己的面前，“不是渣男屬性，是他身上怪怪的。哎呀跟你說不明白，你先起開讓我。”

燕時：“……”

嫌棄上他了。

燕時忽然瞥了一眼正在與妻子小聲交談看看要不要拍下臺上那項鏈的蔔明誠，頗為不爽地啧了一聲，緊接着才站起身，讓姜棠過來。

蔔明誠注意到身側的動靜，連忙擡頭看去，這一看正好看到姜棠坐在燕時原先的位置上。

少年露出小虎牙，沖他笑了笑。

蔔明誠愣了一下，對于這位未來燕家一份子的熱情表示震撼，甚至有點受寵若驚。他連忙點點頭，也露出一個微笑。

姜棠是個隐形的小話痨，和誰都能說得上幾句話。注意到蔔明誠和妻子一直用手摸着小腹的模樣，他眯起眼睛認真看了兩眼，似不經意的問道：“夫人懷孕了嗎？我聽說蔔先生結婚沒多久，這可是喜上加喜。”

是個人都喜歡聽好話，蔔明誠和季雅婷自然也不例外。何況姜棠是燕時喜歡的人，姜棠的示好對于蔔家而言也十分重要。

蔔明誠心思活絡，在短短的一句話之間便已經将各種情況想了個分明。

若是和姜棠交好，到時候讓姜棠吹一吹枕頭風，還怕蔔家搭不上燕家這條大腿？

想到這裏，蔔明誠看向姜棠的表情愈發溫和了幾分。他沖姜棠點點頭，眼底都是笑意，“是的，而且正是今天才檢查出來的。”

“哇，真好呀。”姜棠笑意不變。

也不知道懷了個什麽東西呢。

他轉移了話題，“我聽說夫人以前還是個明星？”

季雅婷聞言，一直笑着的臉微微有些僵硬。要說季雅婷最讨厭什麽，無非就是自己女明星的身份。她的過去算不上光明磊落，圈子裏那些陰暗她都接觸過。也因此，在和蔔明誠确定關系時，同公司的藝人還等着看她的笑話。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即便她的身份拿不出手，可她現在到底是蔔家名正言順的兒媳婦，肚子裏還懷着蔔家長孫，誰看了都要給她幾分面子。

深深吸了一口氣，季雅婷點點頭。姜棠于是也道，“好巧，我也是。不過我就是個十八線，沒什麽名氣。”

這倒是讓季雅婷有些意外。

她以為姜棠是要嘲諷她，卻不想是找認同感。

回憶起剛才丈夫在她耳邊小聲的告誡着身旁兩人的身份，季雅婷幾乎立刻便猜到了姜棠為何突然對他們熱情。這該不會是和她一樣——即便有丈夫的喜愛，卻依舊因為明星這個身份被質疑被诟病，所以覺得親切？

何況姜棠比起自己還不如，姜棠是個男的。

“您長得這麽好看，想必以後的發展一定會很好的。”季雅婷安慰他。

季雅婷的聲音聽上去非常溫柔，像雲朵拂過臉頰，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但姜棠在娛樂圈也算是待了一陣，自是知道演員嘛，演技稍微好一些的便什麽角色都能手到擒來。

眼前這位新晉豪門夫人自然也一樣。

畢竟這面相，是真的不一般。

恰巧臺上正搬出了一件新的藏品，據說是某位收藏家收藏的某個朝代的夜明珠。在做了一番介紹以後，随着主持人的一聲令下，臺下所有的燈光熄滅，紅色的幕布掀開，溫潤的光芒将臺上一片空間照亮。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夜明珠上。

季雅婷幾乎目露癡迷，絲毫沒注意到一側的姜棠忽然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漆黑的眼珠纏上了絲絲縷縷的金芒，眼底深邃浩瀚如星海，一眼望去盡是虛空和深淵。

季雅婷的身上圍繞着一片漆黑的濃霧，這一抹黑霧與蔔明誠相連，而隐藏在黑霧之中的是一條白色的絲線，同樣連接着季雅婷和蔔明誠。

姜棠唇角勾起一個細微的弧度，閉眼再睜眼後，恢複往常的模樣。

夜明珠被紅布重新蓋上，緊接着燈光驟亮。

周圍的感嘆接連不斷，姜棠下意識回頭，發現燕時一雙漆黑的眼眸正盯着自己看，眼底晦澀難明。

姜棠：“……”

默默将屁股往一邊挪了挪，姜棠盡力離燕時遠一些，待到努力淡定下來才裝作不經意的問：“你幹嘛一直盯着我看？”

燕時見他心虛卻努力挺直脊背的模樣不由得覺得好笑。

回憶起剛才的一瞥驚鴻，燕時能清晰地感受到心髒狠狠跳動了兩下。那一刻的黑暗從深淵中綿延而出，金芒卻點亮了光明，緊接着是無垠的星河。

燕時貧瘠的語言描繪不出那一幕裏他看到的東西，但他知道這雙眼睛是真的驚豔。

“你的眼睛怎麽回事？”

姜棠耷拉下腦袋，嘟囔：“你果然看到了。”

但是這種事情又不是不能說，他覺得以燕時的閱歷而言，接受他開了天眼這事兒應該問題不大。他又挪回到燕時的身邊，輕聲道：“上次幫費大爺找易哥的時候意外開了天眼，然後就這樣了。”

說着他摸了摸眼睛，“之前還有點不太熟練，現在就好很多了。”

燕時：“……”

姜棠見燕時不說話，頓時皺了皺眉，心想難道是自己高估了燕時？他擰着眉聲音裏帶着一絲試探，“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離譜？覺得我是個怪物？”

燕時嘴角一抽：“沒有，你別胡說。”

見識過姜棠腦補的本事，燕時對他的這句話感到了些許的驚慌。萬一姜棠再順着腦補下去，指不定自己說服自己要離他遠一點，省得吓到他。

燕時能哭出來。

何況，他都在車禍之後穿到大燕去了，開個天眼而已，算什麽事？

再者，燕時也曾見識過大夏那位國師動手。

小意思而已。

姜棠的目光看上去還有些許的狐疑，但立刻就被燕時一個輕撫腦袋的動作給安撫住了，他聽到男人用低沉含笑的嗓音道，“我只是覺得這雙眼睛真的很好看。”

溫柔地讓姜棠腦子一抽，湊過去就是一句：“那你喜歡嗎？”

停頓了幾秒鐘反應過來的姜棠眨了眨眼睛，“我沒有說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的意思。”

我想說你要是喜歡的話可以讓你天天看，前提是你把我一起帶回家。

試探太隐晦，燕時只點點頭，認真道：“喜歡。”

姜棠美滋滋地摸摸臉，心想他的成功值其實還是挺高的。

燕時注意到少年樂颠颠的表情，唇角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勾了起來。

看到他笑，他也開心。

…

防止白來這場拍賣會以及為了給将易嘉熙一點面子，燕時和姜棠挑了兩件物品拍下。一個是硯臺，還有一個長相奇特的藝術品。姜棠一眼看中的就是那藝術品，因為從側面看的時候特別像一口鍋，姜棠覺得非常适合他家如今主業廚師的父皇。

易嘉熙和燕時萬萬沒想到姜棠挑中了這麽個東西。

這玩意兒易嘉熙是真的看不上眼，原先是打算捆綁銷售一起送掉算了，最後出于商人重利的本性，還是打算試試看會不會有人喜歡。

随便出多少錢買，反正不虧就行。

誰他媽能想到這個‘有人’到最後竟然是姜棠？

看着姜棠興沖沖地跑到後臺找藝術品，易嘉熙一把拉住了燕時的手臂，眼角微微一跳，努力冷靜下來問：“你是不是沒有告訴姜棠今天拍賣會上的拍賣品只要他喜歡就可以拍？”

燕時面無表情；“我說了。”

易嘉熙更迷茫了，“那他挑了個破爛玩意兒是什麽意思？那幅字畫不好嗎？畫的還是江山圖挂在客廳裏別提多合适了。還有那個項鏈雖然娘們唧唧的，但姜棠他可以收藏。知道什麽是收藏嗎？就是沒錢用的時候把它賣掉後足以在京市二環內再買套大房子。”

燕時抽出手臂：“第一，他不會沒錢用的，我的家産足夠他肆意揮霍。第二，他缺心眼，還欠揍。”

燕時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姜棠抱着那玩意兒到姜游面前，姜游指不定有多生氣。

易嘉熙：“……”

燕時：“……”

兩人對視一眼，易嘉熙擺擺手；“我明天再給他送個好東西去，那破藝術品，随便咋樣，扔了也沒事。”

拍賣會一共有兩個小時，結束後也不過九點。距離姜家的門禁還有一個小時。為了防止姜棠今天晚上不能回家，易嘉熙給他開了個後門，讓他趕緊抱着藝術品走人。

也省得他看得眼睛疼。

小心翼翼地将藝術品放到燕時的車裏，姜棠爬上副駕駛的座位，正欲說話，手裏的手機卻震了震。他點開一看，是易澤語的信息。

拍賣會期間易澤語的兄弟好像有點事情，易澤語匆匆忙忙就走了。

大概是這會兒終于得了空，給姜棠發了信息。

易澤語：姜棠，我兄弟說是有點事情想找你看看，你明天有時間嗎？或者你得空了都行，我們看你安排。

姜棠愣了一下，立刻回複了一個‘好’字。

燕時上車，目光往邊上一轉便注意到了姜棠的手機。姜棠正好退出和易澤語的聊天框，微信頁面上‘好兄弟一起走’的群聊。

燕時記得，這個群好像就是易澤語讓姜棠加得那個群。

登時，臉黑了。

燕時沉默的時候，注意到姜棠的手指往上一挪，不帶半點猶豫地點進了群聊，掃了幾眼聊天記錄以後歡快地加入。

燕時：“……”

男人抿着唇将手按在方向盤上，卻始終都沒有發動車子。姜棠聊了一陣才意識到不對勁，擡頭一看他們竟然還在拍賣會的地下停車場內。

他扭頭看燕時，想要問問怎麽回事，結果一眼便注意到男人冷冰冰的側臉。燕時薄唇微抿，眼底深邃，陡然生出了一種距離感來。

姜棠愣了一下，伸出手輕輕碰了碰燕時的胳膊，輕聲問：“你怎麽了？”

燕時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将心底突然湧起的一股不爽壓下去。他偏頭，目光軟化，問他：“你很希望別人追你嗎？”

他還記得姜棠那一句‘有人追可真好’。

姜棠見他說起這事兒，不由得撇撇嘴，心裏也有一點點隐秘的不爽。

他放下手機，問：“你真的想知道？”

“想。”

燕時便看到姜棠沖他眯起眼，緊接着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他單手撐在座椅上，上半身微微前傾。燕時比他高一些，兩人的身高差正巧讓姜棠仰頭看他時唇角蹭上他的下巴，他輕聲道：“我可以告訴你啊，不過你拿別的東西跟我換。”

燕時的喉結不自然地滾動。

他突然意識到今天晚上的姜棠很不對勁。

但來不及做過多的思考，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先一步冒了出來，“什麽東西。”

姜棠：“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男孩子。”

一時間，車內的氣氛變得異常怪異。随着姜棠問了這個問題，燕時明顯感覺到自己心跳的速度再變快。而等到他努力平複了心跳垂眸看去時，最先印入眼簾的是姜棠顫抖的睫毛和同樣抿起的唇。

他在緊張。

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的燕時突然有些懵。

姜棠為什麽緊張？

因為他喜歡的男孩子嗎？

燕時張了張嘴，心中已經隐隐意識到了什麽。他想，姜棠或許懂了。

手指輕輕碰上姜棠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擡起少年小巧的下巴，他看到那雙漂亮的眼眸中隐藏着不安和緊張，還有一點希冀。

燕時突然就笑了。

“你怎麽這麽在意我喜歡什麽樣的男孩子？姜棠，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姜棠：“……”

姜棠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等了半天竟然等來了這麽個答案。沒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不說，還被戳破了小心思。這一刻的姜棠恨不得撓死燕時。

他面無表情地伸手抵住對方的胸口，沒好氣道；“離我遠點。”

氣哄哄的，卻沒有否認喜歡。

燕時看他鼓起的小臉，心裏軟成了一片。

他喜歡的人，怎麽這麽可愛。

順勢握上姜棠抵着他胸口的手，強硬地将五指擠進去，與姜棠十指相扣。

手背按上自己的胸口，他讓姜棠感受着心髒的跳動。

漆黑的車庫內，偶爾有腳步聲和交談響起，卻不足以打破車內靜谧的氛圍。

而姜棠，終于找到了他一直以來尋找的答案。

他聽到燕時說：“喜歡你這樣的，只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姜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