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沒空沒空,我跟人激情對線呢, 笙哥你幫我挂了吧!”

“你确定?”

“昂!”

“來電顯示是‘最大債權人’,那我挂了。”

“――!”  一堆亂七八糟的聲音後,肖一炀連滾帶爬地從訓練區滾出來,表情驚恐:“卧槽卧槽別挂別挂!”

他一個百米沖刺,急剎到沙發前。

盛笙正微笑看他,似乎一點不意外,手裏拿着他的手機。

肖一炀絕望:“已經挂了嗎?”

“下次自己接。”

“?”  肖一炀沒反應過來,就見手機被盛笙往他懷裏一放, 盛笙轉身走了。肖一炀手忙腳亂地接住,看着屏幕上還在待接狀态的電話, 他長松了口氣。調整呼吸後, 肖一炀把手機放到耳邊。

“蕭阿姨,晚上好?”  那謹小慎微的語氣,看得房間另一邊, 方桌前WWW戰隊的其他人直憋笑。

“笙哥, 誰的電話啊, 把一炀吓成那樣?”

“不知道, 寫着最大債權人。”盛笙走過去, 聽隊裏幾個人湊頭聊。  “債權人?”

“一炀還欠錢嗎?不能啊,他家裏那條件那背景,別人欠他還差不多吧。”

“那怎麽吓成這樣?”

“我知道了, 肯定是Liar家裏的長輩!”

“哈?”

“和Lai神什麽關系?”

“我是聽一炀哥說的。Liar進圈前是個天才少年,年年跳級, 一學期能往家裏搬一箱獎杯獎狀的那種。結果被他禍禍進坑――兩家世交幾代,關系特別好, 就為這事,一炀哥都三年沒敢邁Liar家大門了。所以他說從那以後,他就欠上他們家了。”

“哈哈,那還真是……”  盛笙一直沒插話,就在旁邊聽。他手裏捏着顆蘋果和一把瑞士刀,指腹抵着反光的刀刃,果皮在被削成又薄又長的一根,垂到地板上方。

等一顆蘋果削得光滑出爐,完美得随時能放進玻璃櫃裏當藝術品展覽――而懸着的那根果皮還是一點沒斷。

盛笙刀尖一旋,剜掉果蒂,收尾。  “笙哥,我能嘗嘗你這保價千萬的手削出來的蘋果嗎?”

“憑啥,我也想嘗,笙哥給我!”

“我我我,我離得近!”

“……”  盛笙笑意溫和,把手裏蘋果遞出去,也不知道到底被誰搶了。他沒在意,擦着手擡頭看向一旁。

肖一炀正唯唯諾諾地給通話收尾,看模樣小媳婦極了:“是是,蕭阿姨您放心,我一定聯系到他問問……哎,沒問題……好好,那您早點休息,晚安。”  挂斷電話。

肖一炀就近往沙發裏一癱,嘴裏咬牙切齒念念叨叨地對着手機屏幕戳了幾下,似乎是撥出通電話去。

過去三四十秒,大概沒通,肖一炀挂斷,再撥。

又沒通,又挂斷,又撥。

這樣反複幾遍,對面終于接了。

肖一炀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你丫要是再不接電話,我就要報警了!”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麽,惹肖一炀一聲冷笑:“還能為什麽,您母上大人電話打到我這兒來了。到這個點不接電話,夜生活挺豐富啊?……社團面試?喲,您什麽時候開始有這閑心了?……到我們這高齡,還去參加那種小屁孩的游戲,不合适吧?”  肖一炀說着,從沙發上起身。

轉回來的時候他正巧對上盛笙的目光,肖一炀感恩地笑了笑,扭頭往洗手間走去。

聲音隐約蕩回來:“再說,面試面到晚上12點?我看您這不像什麽正經社團啊……”  F大混合寝,656室。

秦隐手指松開,黑色背包落到桌上。他側過身,半仰進那把真皮質地的沙發椅裏。

今晚陪小瘋子折騰了半晚上,他也倦了,靠進椅子裏就阖上眼。  手機裏肖一炀還在掰扯:“我沒上過大學,快給我講講,這大學社團裏都什麽活動,還能玩到晚上12點?一男一女雙人運動那種?”

秦隐眼沒睜開,薄唇動了動,吐個懶得和他計較的“滾”。

肖一炀:“我這不是合理揣測嗎?”

秦隐:“下雨,被困教學樓了。”

肖一炀:“這麽無趣的原――不對,你那老幹部包裏不是從來不離一把折疊黑傘嗎,怎麽會被困教學樓?”

“……”  秦隐聞言,終于懶洋洋地掀起眼。

他視線落在斜對面的桌子上,抛下的黑色背包拉鏈開了,露出一小塊圓潤的木質褐色傘柄來。

秦隐看了兩秒,垂回眼。  “嗯,帶了。是我說沒帶。”

“哈?那你為什麽不回去?”

“今晚看見一只小刺猬,一整晚焦躁不安地炸着刺。怕她出事,我就在樓外等了等。”

“刺猬?那等到了嗎?”

“嗯。”  肖一炀同情地看一眼路過的窗外:“今晚P市這麽大的雨,那小刺猬應該淋得挺慘的吧。”

“…嗯。”不知道想起什麽,秦隐黑眸微沉,“濕漉漉地縮在角落,之前揚武揚威的勁兒也沒了。”

肖一炀笑出聲:“之前?你和這刺猬還是舊相識啊。還有Lai神你這語氣,小學語文的拟人修辭學得不錯,我都能聽出點疼惜來了――敢情這麽多年,你攢的那點人性全用動物身上了?”

“誰說是真動物。”

“不然還能是什――”  肖一炀的笑聲戛然而止。

一陣詭異的沉默後,肖一炀表情僵硬,伸手扶住洗手間的盥洗臺。

“你們這社團還真不是什麽正經社團啊。而且,別人玩情.趣都是扮兔子,怎麽到你這兒成刺猬了?”  秦隐停住。

幾秒後他輕哂:“你們基地垃圾回收的時候,怎麽沒把你的腦子一起送走?”

“我怎麽了?”肖一炀辯解,“你自己聽聽你剛剛說的,這能怪我想歪嗎!”

“呵。”

“那你老實交代,如果不是社團,那你跟‘小刺猬’怎麽認識的。”

“你也認識。”

“哈?我怎麽可能認識――”肖一炀自己停住,“等等,你可千萬別告訴我、是你那個女粉。”

“談梨。”

“啊?”

“她不叫女粉,她叫談梨。”

“…………”  片刻後,WWW戰隊基地裏,圍着方桌搶蘋果的小學雞們突然聽見衛生間炸響一聲咆哮――

“告訴她?你你你淋雨發燒燒壞腦子了吧?!”  小學雞們驚得發怔。

“什麽情況?”

“一炀竟然會發火,世界末日啦?”

“難得難得,快快快,給他錄下來!”

“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你妹的,數你手機掏出來最快!”  盛笙吃過夜宵,沒等他們,一個人去訓練區自定義練習。

過了幾分鐘,他身旁的椅子被重重拉開,黑着臉的肖一炀坐下來。鍵盤敲得響亮。盛笙:“輕點,別再傷着了。”

肖一炀頓了頓,感動:“謝謝笙哥,我手還好。”

盛笙:“我說鍵盤。”

肖一炀:“……”

肖一炀沉默幾秒,氣樂了。  見他順着臉捋了一把頭發,表情裏凝重卸下來,盛笙收回嘴角淡淡笑意,似乎随口問:“什麽事情,這麽煩躁?”

“沒什麽。”

“哦。”

“……”  訓練區安靜了會兒,肖一炀有點牙疼地回頭:“笙哥,你這好奇心低得簡直不像人類。”

盛笙不在意,笑得依舊溫潤。

肖一炀憋了會兒,還是沒忍住:“我記得你和那個梨子挺熟的是嗎?”

“嗯,她和我妹妹從剛會爬的時候就在一起玩了。”盛笙淡定地在自定義練習裏放着技能,問,“怎麽了?”

“沒怎麽。就,覺得不可思議。”

“嗯?”

肖一炀卻沒再聊下去,只嘟嘟囔囔地轉開了:“這個梨子,到底何方神聖啊……”  盛笙似乎沒聽到。

只在顯示屏的反光裏,鏡片後的溫潤眸子微微眯起來。  ?  周一,早上7:30。

信工專業的線性代數課。談梨吃一塹長一智,提前幾天就把起床的生物鐘努力掰到了7點整。

對着手機日歷和《線性代數》的淡紫色封皮确定過3遍,她把書往背包裏一揣,去教室了。  F大新生們上課的熱情永遠高漲,據班級群裏報道,早上6點半就已經有學生去教室占座位。

談梨在路上無聊地刷完群消息,很是替校長感動了一會兒。  但走到教室門口後,她就發現自己感動不起來了――

放眼望去,滿教室人頭濟濟。  按這架勢,再多兩個學生就得抱着書蹲門口聽課了。

談梨輕啧了聲,走進去。  談梨在上周二的高數課上一睡成名,加上顏值、發色和高考數學滿分的加成,開課一個周,信工專業裏對她早就無人不知了。

尤其那頭随意扭成花辮的長馬尾,乘着早上的日光鍍一層淡淡的燦金,一進教室門就先抓穩了半數人的眼球。  談梨不在意,一邊找位置一邊溜達着往裏走。

不等她拐進過道,耳朵捕捉到議論裏一聲怯弱的:“談梨!”

談梨一停,回眸。  顧曉曉坐在教室中間第一排的第三張位置上,不好意思地朝她招手。往裏還有兩個位置,依次坐着她們寝室另外兩個女生。

顧曉曉見談梨回頭:“你來這裏坐吧,我們這排有、有空位。”  談梨舌尖輕掃過上颚:“好啊。”她輕彎眼角,莞爾一笑,拎着背包走過去。

第一排空着的是最邊上的兩張位置,談梨把背包放到椅背前,跟着就要坐下。  不等她落眼,教室前門又走進來一道修長身影。

談梨聽力敏銳,第一秒就察覺耳邊的噪音突然提高了幾個分貝。大約等同于不少安靜期盼着什麽的學生同時開麥。

談梨擡眸看向前門。  不意外地,某個性冷淡邁着長腿,單肩拎着黑色背包走進來。

大概是匆忙洗了臉,他額前的黑色碎發還有點濕。清隽側顏上薄唇微抿,從冷淡裏透出點倦懶不耐。  這是……沒睡好?

談梨挑了挑眉,她完全忘記昨晚12點後還拖着人家不準路過打擾樓下親密小情侶的事,沒心沒肺地就準備自己坐下。  顧曉曉側了側臉:“談梨,你可以叫,叫你男朋友一起過來坐的。”

談梨仿佛被按下中止鍵,過去幾秒她才慢吞吞轉頭:“我的,男什麽?”

“男朋友?”

“誰。”

“秦、秦隐啊。班裏,還有專業裏,大家都這麽說的。”

“……”  談梨一時噎住。

她下意識擡頭,正巧見那人停在教室門前,身旁攔着個特別不好意思的女生,女生正指着後排說什麽。  “不了,謝謝。”  談梨清晰讀出秦隐不耐的口型,然後見那人擡眸,徑直走過來。  長腿停在她桌旁。秦隐微俯身,修長有力的手指撐到桌邊,聲音壓得輕淡:“我可以坐這裏嗎?”

談梨回神,真誠仰頭:“不太方……”

“是給你們留的位置。”顧曉曉小聲說。

“謝謝。”

秦隐落座。  站在他和顧曉曉中間空隙,

談梨:“……”  “你不坐麽。”秦隐把包擱到長腿上,拉開拉鏈,沒擡眼地問。

“…坐。”談梨含恨壓下座椅板,并在一秒後警覺扭頭,“你剛剛笑了嗎?”

“你錯覺。”  談梨狐疑地收回視線。

她心思難安地坐了一會兒,想起重點,扭頭對旁邊的顧曉曉:“他不是我男朋友。”

顧曉曉:“啊?”

顧曉曉:“可是群裏都這麽說哎。”

談梨:“群裏?”  談梨拿出手機。

點進信工1班的新生群,晦暗的背景表明群裏開啓了匿名狀态,不知道是不是哪個管理員的神級誤操。

而她沒來得及看的消息裏,拉到最上,果然有兩個人頂着匿名大喇喇地八卦――  【大白菜】:我們班出名了。

【娃娃菜】:出什麽名?

【大白菜】:學校裏都在說,信工今年新生裏出了新任的校草和校花。

【大白菜】:又說,全校眼巴巴等機會的時候,他倆內部消化了。

【娃娃菜】:?真的假的?

【大白菜】:真的!确切消息!!!

【……】  談梨對着消息列表那3個嘆號輕磨了下牙:“确切個頭。”

顧曉曉:“啊?”

談梨敲了敲手機,擡眸,和善地笑着問顧曉曉:“你知道這是誰傳出去的謠言嗎?”

顧曉曉茫然搖頭:“我也不知道,群裏大家好像也都是聽別人這樣說的。而且,其實從上周開始,就已經有這樣的傳聞了。”  談梨勾着糖盒,啪嗒一聲彈開蓋子。

同時她盯着群裏的消息,咬着唇肉笑,眼神涼飕飕的:“等我找到在背後散布謠言的。”  “…我。”

某個性冷淡的聲音,懶散散地插進來。  “?”

談梨下意識回眸。  靠在她身側椅邊,那人低垂着眼翻動書頁,眸裏像落進瑣碎的光影。

他動了動唇,冷淡和欲意便勾纏。  “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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