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不不跪

下巴好疼。

謝冰被疼醒了。

一雙略顯得纖細的寬大手掌, 正在掐着謝冰的下巴,指尖用力,幾乎要掐到她的血肉裏。

“嘶——”

謝冰從一片昏暗的夢境中醒來,睜開眼睛, 竟然還是黑暗的。

……她什麽時候睡着了?

思緒快速回來,竟然不是睡着了, 而是藍色冥蝶在大腦裏吞噬蠶食, 活生生将她疼暈了過去。

那冥蝶竟然在大腦裏吞噬她的眼球。

眼睛疼的流出清淚,耳識卻更加清明了。

落在冥寒蝶手中, 已經過了整整兩日。

她清楚地聽到冥寒蝶的一聲低笑, “你醒啦。”

随後是碗碟碰撞聲, 接下來那手擒着謝冰下巴, 掰着謝冰的嘴便塞進去一塊糕點。

“咳咳咳……”

她才不吃!

謝冰噗的想要吐出來, 卻被死死鉗制住下巴,被迫咽了下去, 她渾淪吞棗地咽了整整一塊糕點, 差點把自己嗆死:“冥寒蝶,你瘋了吧?你管我吃不吃!”

冥寒蝶鉗制着謝冰的下巴, 低頭俯視她素淨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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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因為目盲的緣故, 謝冰的眼眸微有些飄渺,焦點空落落地抵在他臉上, 毫不留情地大罵着。

跟那些名門正派完全不一樣。

“罵的精力十足,看來你還未餓到窮途。如此正好,我可不想看到蹦出來一只營養不良的冥蝶。”

他松開鉗制謝冰下巴的手, 轉而雙手捧着謝冰的腦袋,兩個人幾乎鼻息相聞,癡迷地看着,恍若珍寶。

謝冰雖然看不到,卻一陣惡寒。

然而,冥寒蝶卻捧着謝冰的腦袋,一直沒松手。

……這種炙熱的眼神,仿佛在等待着什麽??

謝冰忽然一僵,“現在什麽時辰了?”她的眼前都是一片黑暗,不辨日夜,不知時間。

“子夜。”

話語裏笑嘻嘻的,帶着一絲羞澀的趣味。

謝冰心底浮現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清晰地想起來,袁狗蛋曾經說過,子夜的時候看到袁翠翠頭上冒出來藍色蝴蝶。冥寒蝶抱着她的腦袋不松手,是為了什麽?

不會是等着藍色冥蝶破腦而出吧?

她頓時心底一惡心,抓着冥寒蝶的手便要掰開,與此同時,大腦裏一陣心悸的疼痛!

大腦被蠕動着的蝶蠱硬生生地分開,蝴蝶細長的須和掙紮的細腿在蹬着謝冰的大腦,她掙脫不開冥寒蝶,直至腦殼被硬生生頂出來一個洞。

有東西,探頭出來。

她疼的飙出來眼淚!

太疼了!

頭發頂上,多了一個東西。

她顫了顫手往頭上一摸,差點一哆嗦。

頭上……

頭上……

頭上長須須!!!!

冥寒蝶微有些羞澀地道:“小蝴蝶出來透透氣,可愛吧?”

這踏馬哪兒是“可愛”的“小蝴蝶”????

幽藍的光灑落,謝冰頂着一腦袋弧線垂落的長須,被蝴蝶破腦而出的疼痛幾乎讓人痙攣。

她擦了擦剛才不受控制流下的淚水,紅着眼眶,卻面無表情地看着冥寒蝶的方向:

“你是故意把我喊醒的!”

藍冥蝶出來吐納的時候,宿主受到麻痹,必然是酣睡的,否則沒有凡人能承受的住子夜時分破腦而出的疼痛。

謝冰扯着那冥蝶的長須須,悲憤異常。

冥寒蝶抿唇,笑得肚子疼,“我只是想看看你有什麽反應罷了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自己一口一口被蠶食,看着自己身體裏長出來怪物,看着自己頭上冒出來藍色的須須,等着自己變成養料……

任什麽樣的修士,都不可能保持淡定之心。

他微微俯身,親昵地用額頭抵了抵藍色蝴蝶須,“跪下求我,我興許可以饒你。”

話語呢喃,聲音裏卻寒的發冷。

“你還是記恨曾經跪在我面前。”

謝冰眸光微的一斂,隐約捕捉到什麽。

冥寒蝶抿着小梨渦,“只是覺着有趣罷了。”

“正派修士,各個眼高于頂,高冷出塵,都是裝出來的罷了。那個叫明鴻軒的,腦袋裏被種了冥蝶,為了保命跪下來磕了好幾個頭呢,那個叫丁松倒是嘴硬,眼看着被奪取魂魄攝魂,便自我了結了……”

冥寒蝶“啧啧”兩聲,“還掩護另外一個人逃了,可惜那人身受重傷,怕是活不了了……你是我的朋友,我就允許你少磕幾個頭,便放了你,怎麽樣?”

謝冰有些茫然。

旋即苦笑一聲。

沒想到,貪生怕死的丁松,最後為了不暴露同伴,竟然自己殺了自己,而滿口正義的明鴻軒,竟然是如此……

她搖頭,“不跪。”

身為冥主的冥寒蝶,饒是面上一身少年氣,心底卻已經黑透了,此刻便是謝冰跪地求饒卑躬屈膝也沒用,他只是想戲弄謝冰侮辱而已。

“你竟然不怕?”

謝冰怕什麽?

謝冰沒再怕的。

她要是怕,早就在重生的那一天一頭撞死了。

自己選擇的這條路,注定是逆天改命的一條路,沒有什麽值得害怕。

冥寒蝶有些心疼地捏了捏謝冰的耳垂,“真是有骨氣,眼睛都紅了還死撐着。可惜剛才的疼痛只是出來了長須,接下來,冥蝶只能繼續破腦袋而出了。”

頭更疼了。

藍色冥蝶細長的腿在腦殼處蹬腿,想要将整個身體冒出來,火辣辣的,疼的耳暈目眩。

開始是目盲,之後是什麽?

最能讓人打破心裏防線的,便是自己的身體不屬于自己,而是屬于這個怪物……

藍色冥蝶終于全都鑽出來了,只留了尾巴在腦殼裏。

滑膩纖長的蝶須耀武揚威地垂落在眼前,薄如蟬翼的翅膀微微顫動,簌簌抖落下泛着冰涼死氣的蝶粉。

謝冰頂着一頭的藍色冥蝶,下意識的作嘔。

活生生遏制住。

七息吐納。

藍色冥蝶周身舒展,透氣之後便瞪着細長的腿,要往腦袋裏回鑽。

她面無表情地伸出手,一手扯住了蝴蝶的須須。

藍色冥蝶:???

它瘋狂的震動蝶翅,藍色冥蝶細長的腿使勁兒,跟謝冰的手指拔河。

冥寒蝶看的有趣,好心提醒:“你要是真的拽出來,你登時便死了。”

謝冰點頭:“多謝提醒。”

說罷,她一手粗暴地扯着藍色冥蝶的長須,一手将冰霜發帶一扯開。

如同黑鍛的發絲失去束縛,自然散落,垂在腰側。

随後,她利索将冰霜發帶橫束住自己的眼睛,混着藍色冥蝶的長須,手指靈活翻飛,在腦後結結實實打了一個死結!!

眨眼間,冥蝶被捆在頭頂上!

捆綁py,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冥蝶:!!!!

它瘋狂蹬腿!

死死地往腦袋裏退,卻被死結給扯住,怎麽也退不回腦袋裏。

——謝冰的冰霜發帶是先天法器,吸納的是天地靈氣,她将之當做縛眼睛的絲帶,任憑冥蝶怎麽掙紮,冰霜發帶只會履行一個功能:

束縛眼睛。

饒是冥蝶令人聞風喪膽,卻根本無法與九品先天法器抗衡。

子時已過。

藍色冥蝶頹然放棄掙紮,死魚一樣癱倒在謝冰頭頂,哭都哭不出來。

冥寒蝶愕然看着這一幕,随即捂着肚子笑起來,“真不愧是我的朋友,有趣,有趣!”

冥蝶吐息時間只有七息,必須要在規定的時間返回腦中巢穴,否則就只能等第二天的子夜。

現在被滞留在這裏,不上不下,捆成一個怪異的姿勢,悲憤莫名地看着冥寒蝶:

……救、救命……

少女坐在冰冷的石頭上,身着一身青色長裙,裙擺松松垂落。

她眼睛上蒙着一條冰霜色長帶,遮住了眼睛,長發不曾束縛,似是鴉羽,瀑布般垂落到腰脊處。

頭頂上趴着一只藍色冥蝶,混着心驚與可笑:

尾尖還滞留在腦袋裏,長須觸角卻被粗暴地反過來與冰霜眼帶束縛在一起。

她不急不慢,托腮看着虛空處。

冥蝶生無可戀,瞪着小眼睛看着看守謝冰的冥修們。

冥寒蝶不知道哪裏去了,他臨走的時候極為親切地囑咐冥修看好“他的朋友”。

謝冰被種了蝶蠱,跑就一個死,謝冰也沒打算現在跑。

謝冰不遠處,便是冥修在深淵峽谷的秘密據點。

這裏深入深淵峽谷,根本不會有人發現。眼球被吞噬着,耳識卻愈發明晰,她聽到空曠的山谷深處鎖鏈碰撞聲,慘叫聲,與冥修陰狠大笑的咀嚼聲。

鼻尖嗅到一股隐隐預約的泡椒味。

謝冰沉默不語,她看不到,但是大約能猜到,竟然真的将活人做了泡椒腦花。

空氣中冷霧彌漫,大約到了暮色之時,冥寒蝶回來了。

他捧着謝冰的腦袋看了又看,笑的梨渦可愛極了,“真是不舍得你死,這樣吧,等你死了,我把你的魂魄抽取出來,幫你奪舍如何?”

“你喜歡男人的軀體,還是喜歡女人的軀體?看上哪個肉鼎,便給你哪個肉鼎吧!”

謝冰不答。

她仰頭,看着冥寒蝶眼睛的方向,認真地問:“為什麽父母給你們兄妹起名袁狗蛋、袁翠翠?”

冥寒蝶手指一僵,索然無味地松開了捧着謝冰腦袋的手。

他聳了聳肩:“我哪兒知道袁狗蛋爹娘怎麽想的?想來無非是莊戶人家,不知道怎麽起文雅的名字。起個賤名,好養活吧。”

一片黑暗,謝冰垂下的手指緊了緊。

有細微的腳步聲上前,那個神秘冥修的聲音禀告道:“冥主大人,魔尊大人來了,我們的人攔他沒用,他直接往裏面來了!”

冥寒蝶略有些稚氣的眉頭一皺:“我們一直與大長老南宮潛聯系,南宮無寐不屑于與我們為伍,現在過來做什麽?”

冥修躬身道:“興許是知道大人死而複生,特來恭賀。”

蝶公子眼睛轉了轉,“那就讓魔尊大人進來。”

他視線一移,掃在謝冰頭頂上捆綁的冥蝶,笑的有些孩子氣:“……把她帶下去,關到最裏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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