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換魂

白色毛發是垂耳兔。

仔細一想, 巨型垂耳兔出現的時間未免太多了一點:剛到妖都就是成群的垂耳兔蹦跳歡迎,她所住的寝宮也有垂耳兔出沒,就連需要妖火才能開啓的禁制秘境,也有垂耳兔的出現。

然而除去在公開場合之外, 它的行蹤都是來無影無蹤。

若非謝冰與蘇肈相處久,對動物毛發比較敏感, 怕是根本不會去注意什麽白色的毛發。

謝冰抱起來書, 眼睛眯了眯:

就在這眨眼間,那垂耳兔便已經消失在各種半人半獸的人群中不見了。

她想了想, 問店家:“剛才過去那個垂耳兔, 是做什麽的?”

“哦, 那是書局的作者, 來領稿費的。”

“稿費?”謝冰眉頭一皺:“寫的是什麽?”

店家笑了, “這可就不清楚了,畢竟我們書局太大了, 各個作者的信息又是保密的, 只能說它在給我們書局供稿,寫的什麽就不好說了。”

謝冰若有所思。

……

謝冰再回去的時候, 大殿內已經沒有了小紅狐貍的影子, 謝冰走到大床邊,俯下身, 撚起一根火紅色的毛發。姬亂芒竟然一直與蘇靈素有聯系,這讓謝冰有些吃驚與異樣,之前姬亂芒分明是要蘇肈死無葬身之地, 難道對婦孺手下留情?

她搖了搖頭,直接去密書閣繼續找書。

浩瀚星海的密書閣內,謝冰沉心靜氣,一本一本的翻閱書籍,直至手指一頓,她看到了一本雜文錄,上面寫着傳說中種種災難預言,其中有一篇就是災星白狼。

白狼額頭上是紅蓮妖火,腳下是重重岩漿,會将妖族帶向萬劫不複。

謝冰沉默了。

她怎麽不知道蘇肈會将妖族帶往災難?她仔細想了想,她也不知道妖族的未來會怎麽樣,反正她挂了妖族都沒挂,難道妖王就是聽信了這種預言要殺死蘇肈的嗎?

謝冰的手指一僵,不對,妖王要是真的想要殺蘇肈,蘇肈怎麽會安然地躲在太虛派中,至少,妖王是不打算殺死蘇肈的。

至于妖王……謝冰對于妖王的印象是心思深沉,看不出來情緒,那天她倒是見到了妖王的後妃們,長得都是國色天香,問題是,都長得與南宮聽雪有點相像,不是鼻子像,就是眼睛像,嘴巴像。

這是在集郵啊!

說起來,蘇靈素的眉眼像是南宮聽雪。

謝冰覺着奇怪,蘇靈素一直出不去,不待到肌肉萎縮已經是好的了,看上去極為平和和善,根本不像是心裏被憋出來病的人。她僅僅依靠對生死未知兒子的思念嗎?

謝冰晝夜不眠地看書,直至身體困乏到受不了,這才返回到宮殿內,此事已經到了子夜時分,萬籁俱寂,走在突破想象力的妖都宮道中,沿途只有星星點點燭火搖曳,頗有幾分陰森的意味。

不時走過一列列巡邏的衛兵,看過謝冰腰牌之後便予以放行。她拖着疲倦的身體關上殿門,幽幽的火光躍動,暈染開一片一片的光暈。

她又摸到了一根白色兔毛,手指揉搓了一下,心頭異樣微起,姬亂芒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明天見他之後要問他一下垂耳兔的事情。

她閉上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

寂靜無聲的殿內,驟然間暈染出一星點白色的光暈。

枕頭下,床下,桌椅縫隙裏,角落裏,飄出來許多白色的毛發,無聲無息,驟然變長,瞬間鎖住了謝冰的手腕腳踝!

深沉夢境中的謝冰霍然睜眼,然而一團毛球瞬間塞進了她的嘴中,堵的嚴嚴實實,一句話都發不出來。

手腳被縛,嘴巴被堵,謝冰心念一轉,冰霜發帶瞬間變成冰霜靈劍,卻根本刺不出去!

……以她的床為圓心,竟然出現驟然凜冽的白光,這是妖族的陣法!

結界與陣法相結合,冰霜靈劍不用小黃書輔助的話,只能進行防禦型抵擋,根本無法發大招。僅僅一息時間,便被束縛在刺眼的白光裏。

謝冰平靜地躺着,沒有掙紮,背後的人太謹慎,直到現在連對方是誰都沒見,不如将計就計,看看到底是誰在算計她。

盡管謝冰一副被設計到的模樣,身後之人也沒有出現。

她不掙紮躺好,目光只能看到床頂和床邊,然後,過了數息之後,才有什麽東西出來了。

一只……毛絨絨的大腳。

謝冰:???

白色垂耳兔!!

巨型垂耳兔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過來,它的身形很高,約莫是成年男人大小,可愛的耳朵垂在身體兩側,肚子圓滾滾,随着它走路,耳朵顫巍巍,肚子顫巍巍,看上去可愛極了。

謝冰目視着它,終于看到了垂耳兔的臉

——然後她發現根本無法分辨。

妖都的垂耳兔太多了,還長得都一樣,歡迎晚宴上見到垂耳兔是這個嗎?她自己都看不出來,臉盲了!

垂耳兔吸了吸鼻子,俯身向着謝冰湊過來,謝冰看着那放大的兔子臉,心底嘆息一聲。

妖都水太深了,她到現在都不明白垂耳兔瞄準她想要做什麽。

垂耳兔對着謝冰做了一個類似于笑的表情,那笑容甚至有些安撫。

它擡起來毛絨絨的巨型爪子,爪子上飄落一根白色毛發,瞬間變成了白色匕首。

束縛着謝冰的白色兔毛将她的四肢分出來,它握着匕首,專心致志地在她手腕和腳踝上準确的割開。

皮肉崩裂,紅色的血液從她的身體裏流淌出來,卻沒有流下去,而是化作紅色的細線向着垂耳兔而來。

白色垂耳兔被紅色血線萦繞着,忽然有些嚴肅的站好,雙手交疊舉起,對着謝冰恭恭敬敬施了一禮。

謝冰瞳孔一縮,這是中州大陸的禮儀!

這不是垂耳兔,是一個人!

直至血液向着垂耳兔流淌,她的神魂不穩,正在通過勾勒到手腕的鮮血處緩緩地向着白色垂耳兔流淌而去。謝冰才明白這是招魂之術!

邪惡的扼取靈魂之法,是冥修的手段。

冥修竟然是一只白色垂耳兔?或者,有什麽将他困在垂耳兔的身體內,他現在要将謝冰的靈魂禁锢在垂耳兔身體內,他則要占據謝冰的身體。

冥修施法需要媒介,謝冰從頭到尾只觸摸過這些白色兔毛,現在想來,根本就是故意讓謝冰發現的,觸摸到的時候,就已經沾染。

這垂耳兔在暗處,竟然如此陰險,将她研究透徹到這種地步。

她之前還以為來到了童話樂園,掉進去到處是毛絨絨的仙境,哪兒想到垂耳兔竟然禁锢着人的魂魄!

之前覺着可愛,現在覺着驚悚。

整個妖都,都漸漸顯露出恐怖的意味。

謝冰躺在床上,似是只能任由手腕處的鮮血流淌。

不僅身體在微顫,連靈魂在痛苦的顫抖。

她的眼睫顫了顫,閉上了眼睛,仿佛暈了過去。

垂耳兔嘻嘻一笑,晃悠着胖乎乎毛茸茸的身體躺在了謝冰的床邊,任由紅色的血液漸漸進入它體內,等待着靈魂的交換。

它的嘴巴裂開一個微笑的弧度,看上去還是那麽可愛活潑。

……

太子殿內。

姬亂芒身着裏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将被子都踢到了地上。

床很大,躺着幾個衣着寸縷的美人,姬亂芒翻了個身,砸了咂嘴,睡的更熟了。

模模糊糊的睡夢中,他不知道怎麽,又變成了小狐貍的現自己脖子裏套着狗繩,氣急敗壞的姬亂芒晃了晃腦袋,他身為修士,有基本的控夢手段,幾十年沒有夢魇,今天怎麽夢到這麽可怕的事情!

腦子裏的畫面瞬間被清空,一眨眼,就看到換了一幅畫面,他二百米的大床,躺着一個人,謝冰趴在床上,似乎睡着了。

他自己脫了外袍,酷炫狂霸拽地說要睡了謝冰……剛說完,心頭一寒,草,說完就被打斷腿了!

果然,夢中的“謝冰”冷漠無情地說:

“談戀愛嗎?絕育那種。”

姬亂芒:……

抱頭。

他的夢魇怎麽沒完沒了?

謝冰真是他的噩夢!

驟然,眼前出現了神情蒼白的謝冰,她神魂不穩,說話有些勉強,卻依舊冷靜地道:“我被垂耳兔暗算,你現在通知太虛派郁焰真人,破陣,抓活兔子。”

入夢需要媒介,她只有姬亂芒的紅色狐毛。

姬亂芒:……

他能着呢!

誰信誰是傻子!

謝冰在夢裏讓他抓兔子是什麽鬼?這噩夢不要再玩兒他了!

“滾!”

姬亂芒氣急敗壞。

謝冰:“……”

說話還不信了?姬亂芒瘋了吧?

時間不多了,她等下打起來太兇殘,她還想捉個活的,如果姬亂芒不能通知到太虛派,她只能不論生死了。

姬亂芒心煩意亂,他打算結束夢境,直接醒過來,就在那一瞬間,眼前的畫面變了。

躺在床上的謝冰手腕腳踝都被束縛着,涓涓流血,她看着他。

謝冰冷聲道:“看懂了麽?”

基本的控夢手段讓他立刻停滞下來,他心頭覺察到異樣,皺着眉頭逼近她,沉聲道:“謝冰?”

謝冰淡淡嗯了一聲,總算是不沙雕了,然後她擡眼,示意給姬亂芒看剩餘的畫面。

眼前驟然出現了拿着匕首的巨型垂耳兔!

那垂耳兔身上鮮血萦繞,竟然是與謝冰的傷口相連。

謝冰随手一揮,垂耳兔和血液都不見了,她豎起來手指,對着姬亂芒張開手指:“我等你五個數。”

五個數不來,麻辣兔頭。

姬亂芒眸中妖火一閃,“我去看你。”

畫面閃了閃,就像是接觸不良,嗖的不見了。

殿內大床上,姬亂芒霍然坐起身來。

身邊的美人瞬間驚醒,纖纖玉手撫摸着姬亂芒的胸膛,“太子殿下,奴家服侍你更衣。”

卻被一手打了下去。

姬亂芒什麽都沒說,随後穿上衣服,腳下一道紅蓮妖火,火焰幾乎将人燃燒殆盡,剎那間沒了蹤影。

美人面面相觑,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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