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選擇死亡

“從今天開始，你必須推掉你網瘾少年的标簽，忘掉你的過去，你曾經受過的榮耀，投身于你最讨厭的國産偶像的套路中。”曲昭将劇本遞給顧以澤，“這是國內市場的選擇，既然你沒有能力跳出國內，就必須選擇這麽做。”

顧以澤面無表情，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劇本的名字，《劍俠盜》。

“張魏廷導演的戲，他剛剛導完一部民國大戲，準備嘗試武俠風格。《劍俠盜》屬于懸疑武俠風格，講的是道義與私欲的融合。”曲昭介紹完劇本，尖銳的目光瞬間轉向另一邊，“我翻了一大堆劇本，這已經是其中最有心意，也是最符合市場的故事了。”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顧以澤明白，他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女主定了嗎？”

“定了，是目前活躍于熒屏的話題女王之一，楊代喬。那個，既然劇本已經定了，最晚會在一周後拍定妝照。你在這段時間裏一定給我先穩住了，不要讓自己過早的開始反噬。”曲昭拿好自己的外套，“等會助理會開車過來送你回去，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吧。”

“好。”他無所謂的拿起劇本，放低眉眼，靜靜的看着她離開。

演員的工作時間都是被一段一段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幾個不同咖位的演員擁有同一個經紀人都是常有的事。除了顧以澤之外，曲昭還有幾個新人要帶。

助理席成平沒一會兒就到了，一見到顧以澤，狗眼跟泛光似的，立刻跑上前張開雙臂準備抱大腿。有了豐富經驗的顧以澤輕巧躲開，并且學得技能——紋絲不動的保持原姿勢坐在沙發上。

“澤哥，你今天晚上電影首映，之前你拍的那些綜藝，電影宣傳片，還有微博宣傳應該得一窩蜂全部放出來吧，需不需要我幫你盯緊點，到時候随情況買或者撤個熱搜啥的？”

“公司又把你的工作給安排的明明白白了？”顧以澤兩手握着後頸，好不容易能碰上曲姐主動離開的時候，兩腳一蹬，十分舒服的放在茶幾上，“我昨天讓你撤的那個熱搜，費用算在我個人賬戶上。”

“诶，诶，澤哥，我正想問你呢。”席成平疑惑的上前，“那個林安是誰啊？跟你有關系嗎？用的着大晚上的不睡覺call我給你撤熱搜嗎？”

“滾滾，別離我這麽近。”顧以澤面無表情，“沒她擋話題，你能有這麽清閑嗎？況且你也查過了，參與這次人肉活動的不僅有白林璐的團隊，背後還牽扯了好多了不相幹的勢力。”

“比如？”

“比如還有鄭尤藍，甚至是左長的營銷團隊，左長怕鬼這個人設一旦傳開，勢必就不會放棄它所帶來的話題量。”

“他們要針對的不是林安，而是我。”

……

電影院。

剛剛失了業的林安，準備浪費生命浪費錢財的躺在這個地方。這是她常用的伎倆，一旦生活遭遇艱辛，她只會選擇在電影院包午夜場，一覺香甜的睡到大天亮，無憂無慮，沒心沒肺。

到了晚上的十一點五十，林安睡完今天的第二個覺，朦朦胧胧的看向屏幕。午夜場是氪金大佬才會選擇的場次，加上外面冷風呼嘯，這個時候的影視廳是最冷清的，放眼望去，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對情侶。

嗯，大多數情況下是這樣的。不過今天有點反常，等她一覺睡醒之後，前後左右的位置竟然瞬間滿了。

電影院今天半價活動？

正在她疑惑之際，屏幕上突然浮現出顧以澤的臉來。

本來還處于半夢半醒狀态的林安一個激靈回了神，她突然想起來今天有顧以澤新電影《織夢者》的點映，粉絲們為了口碑一定會在第一場提高上座率。

“我是個織夢人。只要你想，可以永遠活在夢裏。”

鏡頭前的顧以澤帶着一副金絲框的眼睛，西裝筆挺，在被黑暗囚籠的背景下，發出陰冷的笑容。

不過剛到序章，在場的粉絲已經叫破了喉嚨。

整整兩個小時，電影講述了營銷教唆犯程穆（顧以澤飾）以夢想的名義組建一個營銷大本營，殘害一批社會大學生後被就地正法的故事。

這種犯罪題材下，主角通常會是那個為民除害，救人于水火中的警察。但本片的主角完完全全有悖主流思想，他身懷夢想，向每一個遇見他的人宣揚完美主義，虛幻美好的泡沫之下，是違法犯罪的深淵。

程穆運用他那天才一般的社會犯罪能力，一邊繼續抹殺着喝過太多雞湯的年輕人，一邊與社會心理學專家開始精彩的社會博弈。

白林璐最開始在裏面扮演的一位普通女學生秦禾，與其他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她也遭受程穆的蠱惑與欺瞞。後來，她秘密身為警察的身份曝光給觀衆，在昭明真相的同時，她也已經完全迷失在自己的任務和教唆中。

秦禾是顧以澤犯罪史上的一座殘次品，在徹底将她的人性磨滅時，他自己首先向自己妥協了。

——“你能适應這座城市嗎？”

——“我不确定，但，未來有路。”

程穆回憶完第一次遇見秦禾的畫面，之後，也是影片的結尾，顧以澤望着遠處升起的旭陽，浮漂幾遭，他穿着影片開頭的西裝，金絲眼鏡戴的無比端正，像是欣賞一件偉大的藝術雕刻品，他用濕潤的目光望着最後的太陽，陽光一半傾瀉在他的臉上，一半影射在影子上。

——如果我明白陽光如此美好，在第一次遇見它（她）的時候，我不會選擇破壞。

幾乎沒有人知道，完全有機會脫罪的程穆為什麽會在最後選擇自首。就好像一個罪無不赦的惡魔突然有一日被天使感化，站在牢籠高喊正義必勝一樣的，一樣的荒謬玄乎。

林安驚醒，她頭發散着，口紅幾乎被口水沾濕抹掉，眼影掉了一半，正在此刻，她突然無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糟糕。

直到電影最後一個鏡頭，顧以澤回頭，身後的萬丈光芒冉冉升起，他望着鏡頭，也望着她。

恍如隔世已久，那個眼神。

“你也是折子嗎？”一旁的粉絲好心遞來紙巾，“程穆和秦禾的感情線真是晦澀到需要轉十八個彎啊，秦禾最終拯救了程穆，而她恰好成為了程穆最後一個殘害的人。”

“啊，啊？”林安回頭，仿佛沒有聽見她說什麽。

“你不是為他們的愛情而感動嗎？”

“感動？”林安突然摸了摸臉，這才察覺到已經濕完了的臉，她突然傻笑一聲，“不好意思，眼睛進沙子了。”

……

林安在第二天的淩晨五點回到家。正如她所料，織夢者毫無壓力的上了熱搜第一。

豆瓣評分7.8，中規中矩的成績。除了粉絲為了補分投的滿分和無腦黑投的一星外，剩餘的路人大多數徘徊在三點五星到四點五星。

【給以澤的一百封情書:電影評分四星半。一顆星給劇本，一顆星給導演和其他演員，節奏把握的很好，懸念叢生。兩顆半星給阿澤，我的媽，最後的眼神在我眼前放映了不止十遍。】

【天晴時帶傘：電影評分四星。前半段有點昏昏欲睡的感覺，還好後面伏筆埋得深，我看完解析才知道程穆最後是真的把合同給燒了，原來他早就親手把自己的退路掐斷了，是個狼滅，驚/驚。】

【體重紮心:跟我一起看的閨蜜看的淚流滿面，是我的問題嗎？淚點在哪？】

1樓:不瞞你說，我也……

2樓:可能淚點在于，觀衆自動帶入的第一視角，認為程穆所有做的事都是情有可原，他最後的自首是向生活妥協的一種方式。

3樓:大概我就是你那個閨蜜吧。我電影看完哭的稀裏嘩啦的，閨蜜跟看個什麽似的看着我。

……

林安的思路突然被一個電話打擾，電話顯示的陌生號碼。她突然陷入了接不接電話的巨大抉擇中。

最終她還是按了綠色接聽鍵。新中國都建立那麽多年了，貞子沒事也不會跑到這塊地方玩吧。

“喂？是人是鬼？”

……

“我是林墨。”

林安心裏一個激靈。她哥這是用的國際時間嗎？這才五點阿喂，你不怕禿頭嗎？

“哦，原來是哥啊，早啊。這麽早打電話來是不是有什麽喜事要公布了？你有女朋友了？不對，有女朋友也不會連休息時間都不考慮了，你要結婚了？”

林墨:“……”他什麽時候才有從林安口中搶下先說話的機會？

“開一下門。”林墨緩了一下，“我在你家門口。”

呀，我在做夢吧。

哎呀，蓋上被子再睡一覺好了。肯定是太久沒看到那家夥了，出現幻覺了？幻聽的還有點真實，現在只要閉上眼睛，什麽都不想，就——

“林安，開一下門，你哥要凍死了。”

……

開門之前連點驚喜都沒有了，自己親哥肯定是帶了——兩件腦白金前來慰問自己兩年未見的妹妹。

“腦白金放在鞋櫃那邊的角落吧。”林安的語氣一下弱下來，“暖氣開上了，你要不要喝點姜糖水暖暖身子？”

“不用，你坐下吧。”

林安卻一時坐不下來，她正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兩只眼睛緊緊的盯着林墨不放，“你如果是要結婚了，我還能挂點紅花紅布的恭賀你。”

“可你要是其他原因，我就把你趕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