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今晚嗎？”溫芷說：“是不是太着急了？”

他們才在一起不到一周。

就算介紹給朋友, 也要穩定一些吧。

“急啊。”顧呈道：“在第一天就想了。”

溫芷握着手機沒說話，笑意卻不自覺地又蔓延過唇角。

他頓了頓，聽見她這邊的噪音, “你在公交車上？”

“嗯嗯，這邊地鐵的話要換乘。”

她和夏蜜今天約的是高中那會愛去的老城區商業區, 不在東部。

顧呈昂了一聲, 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來嗎？”

溫芷猶豫半晌，盯着窗戶上映出的自己倒影, “幾點，我要不要再準備什麽？”

“七點吧。用不着，你人來就行了。”

顧呈雖然這麽說，溫芷看了看時間，還是下車去附近理發店吹了一次頭發。

她和夏蜜難得見一次，打扮也十分精心細致, 頭發早上剛剛洗過, 又去弄了弄。

顧呈來接的她, 倚着車座望着她垂在肩膀的發梢，眼睛一亮。

“不好看？”溫芷擔心起來，“會不會嫌老氣？”

“有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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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呈故意逗她。

溫芷啊了一聲，兩邊手指繞着卷卷的頭發。

她往常是大卷, 燙久了也不明顯, 跟直發差不多，發梢有點溫柔的弧度。今天卻從臉頰下面都用卷發棒弄成小卷, 堆積在肩膀上，蓬松柔軟。

“好看。”顧呈把她手拿開，怕她給揪禿了, “跟小綿羊似的。”

“……”

“你這是什麽形容詞。”

“真好看。”顧呈湊上來親了一口她的頭發，“你今天這造型很合适。”

直到走進顧呈他們定的地方，溫芷才知道他說的什麽意思。

一棟隐蔽在法國梧桐樹後的折衷主義小樓，建築外形哥特風格，尖頂小樓，穿過鐵藝大門後是一片花園，彼時草木寂寥，噴泉表面凝結成薄脆平面，隐有蕭索冷酷之感。

但溫芷能想象得到這裏的春天。

走進大廳，中西交融的民國老家具，燈影憧憧，打了蠟的紅木老地板，三角鋼琴。

顧呈目光一直停在溫芷身上，摸了摸她頗有  古典氣質的卷發，“很美。”

是很美。

溫芷望着這裏。

一種被歲月細細打磨出來得靜好姝麗之美。

走進頂樓包廂，有了人氣，溫芷才回過神。

裏面坐了三個高大的男人，都是儀表堂堂，氣質不凡，只是顧呈的朋友都和他那樣，沒有因這樣典雅的環境而收斂多少，随意而自在，聽見開門聲都轉過頭來看向他們。

然後紛紛站起來讓位置，起哄着叫她嫂子。

溫芷被叫得臉紅了，沒好意思回應。

顧呈也沒強迫她，大手揉揉她腦袋，拉着她坐在了座位上。

“班長好久不見啊。”趙銘是其中跟她最熟的，坐下後又笑着沖她打了聲招呼。

“好久不見。”溫芷也點點頭。

“班長？”對面男人聽着這兩個字詫異看來，“銘子，這你班長？”

“也是呈哥班長啊。”

“呈哥班長？”旁邊人詫異道。

“噢——我知道了。”對面那男人又道，“你就是顧呈那白月光，是吧？”

“之前要結婚那個？”

他沒說完，桌子底下被顧呈狠踹了一腳。

顧呈最不愛聽她要結婚的事兒。

但這幾人都是顧呈發小，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情分，父輩也彼此都認識，可都沒什麽怕的。

“你是不知道啊，那天呈哥莫名其妙拉我們出來喝酒，那喝得一個醉啊，說結婚了…結婚——”

“哎喲卧槽！”

這回顧呈沒收着，直接下了個狠的。

溫芷聽見這句話，剛拿起杯子的手頓了頓，擡眸轉向身側的男人。

顧呈還是那樣，手裏拿了瓶啤酒，懶散地靠在椅背，一幅漫不經心的樣子，就是難得的，耳根有點紅。

“班長，我們呈哥可是癡情啊。”趙銘打着圓場，笑說：“高中那會就是，他一開始還嘴硬不愛承認呢，也是後來畢業那會，才算是真認了，但晚了吧。”

顧呈那會還真是那樣，天之驕子，模樣出挑，身上又有一股很抓小姑娘的痞勁兒，身邊的小姑娘多了去了，玩心也重。

也不知道從哪天開始，顧呈會漸漸提一嘴他們班長。

開始大家還沒注意，慢慢才覺出不對味來。

但那時候顧呈不愛承認，死都不肯認自己喜歡——也可能自己都沒發現，再說全學校都知道溫芷和曾喻文的事兒，顧大少何其高傲，怎麽會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姑娘。

更不會承認自己輸給曾喻文。

也不知什麽時候，這種情感慢慢釀成了一種深情。

溫芷聽着他們絮絮叨叨，還有的學起來顧呈那天醉酒念叨着結婚的樣子，她喝着顧呈專門給她換來的熱椰奶，心頭莫名有些酸，倒沒覺得多好笑。

一擡眸，對上顧呈望過來的眼睛。

他修長手指握了瓶啤酒在喝，轉眼喝下了大半。他酒量甚好，眼底仍一片清明，只是呼吸間熱氣淡淡襲來，缭繞着若有似無的頹靡酒意。

“別喝了。”溫芷拿過他手裏的酒。

“你還沒怎麽吃飯呢，別喝這麽多。”她手指無意識觸碰到他的，顧呈粗糙有力的指間掠過她手背，微熱。

“喲，嫂子這是心疼了心疼了——”

“哎喲，嫂子好溫柔啊。”

顧呈還沒說什麽，男人們更是打趣起來。

“銘子，別喝了。”對面的男人模仿起來，刻意将聲音放嗲，溫柔地去拿趙銘的酒，臉上一副深情款款。

“好，川，我不喝了——”趙銘也十分配合，眼神深情。

幾個男人笑得東倒西歪。

最後每人被顧呈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腳，才算是真老實了。

“嫂子，我是李青川。”對面那個活潑的男人正色起來，禮貌而友好道。

“我是周然。”周然相對而言安靜禮貌許多，身側還坐了個女人，話不多，但眉目間舒朗大氣，他介紹說，“我未婚妻，李維。”

溫芷沖他們一一點頭，算是認識了。

“溫芷。”顧呈将酒瓶放在一邊，握過她的小手，十指緊緊交扣，“你們嫂子。”

衆人又是一陣呼聲，連聲感嘆。

全部算見過了，衆人熱鬧地聊了一會，話題才終于從她身上轉開。

溫芷微微松了口氣，拿起椰奶又喝了一口。

酒桌之下，顧呈的大手卻一直沒有放開她，仍牢牢牽着，掌心覆着掌心。

溫芷不禁垂眸瞥了一眼。

男人小麥色的手掌筋絡分明，骨節有力。

和她的白皙嬌嫩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牽得很緊，察覺到她在看，粗粝的指腹輕輕摩挲了兩下她的手背，掌心溫度烙印着她的。

明明只是牽個手，不知為何，就有了一絲別的意味。

她活動了下手腕，想要掙脫，顧呈卻不讓，反而将她的手扣得更緊。

“剛才不是心疼我喝酒嗎。”他傾身，微微側過頭，呵笑一聲，在她耳邊低低地說，“現在牽個手就不讓了？”

這頓飯一直吃到了晚上九點。

幾個男人都喝得半醉，借口回去了，最後一個離開的是趙銘，擠眉弄眼地喊了聲“嫂子再見呈哥就交給你了”便溜之大吉。

沒五分鐘，包廂裏只剩下他們兩人。

顧呈也有些醉了，背脊松散地靠坐在屏風後面的一張沙發上，兩腿岔開，一只胳膊肘懶懶搭在扶手上，支着額頭。

這邊是休息的地方，燈光要暗上一些，桌上一盞清末的鑲拼玳瑁殼的臺燈，光線幽微，襯着深藍色的絲絨牆紙。

溫芷看了他一眼，轉不開目光。

顧呈仿佛天生适合這樣奢華又頹靡的環境。

棱角分明的臉上被暈上一層柔光，眉目濃黑，鼻梁挺直。

幹幹淨淨的寸頭，将英俊的面龐線條暴露無疑。

周身散發着一股放浪形骸的公子哥味道。

直到着旗袍的服務員送來熱茶，溫芷才回過神，她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的矮桌子上，“他們都走了，休息一會，我們也走——”

她話沒說完，胳膊肘一帶，被男人拉進了懷裏。

顧呈整個人從後面抱着她，胸膛貼在她後背，下颌抵在她肩膀，溫熱的氣息籠罩過她全身。

溫芷被吓了一跳，“顧呈？”

“嗯。”聲音含糊暗啞。

“你醉了？”

“沒有。”

熱氣一縷縷缭繞在她耳邊，燒得厲害，溫芷卻覺得他真是醉了。

她想要掙脫開那只箍在自己腰的手，卻發可怎麽都掙脫不開。

男人鐵鉗般的大手扣得更緊。

“別動，就讓我抱抱。”他好像很喜歡她的頭發，手指纏繞了兩下，将額頭伏在她肩膀，嗅着她身上的那點茉莉的淡香，道。

“可這是在外面…”

“沒事。”顧呈瞥一眼包廂門，眼底一絲戾氣，“不會有人敢打擾的。”

溫芷又掙紮兩下，最後實在拗不過他，也罷了，靠在他懷裏。

她發現喝醉了的顧呈，好像和往日裏不太一樣。

他灼熱的嘴唇從她肩膀滑到了她後脖頸，慢慢地吻着。

吻的慢，卻很強勢，順着她柔嫩的肌膚一點點往下，唇瓣吮吸，碾磨，就像是在烙印上什麽。

沒幾下，溫芷被吻得渾身都發起抖來，躲又躲不掉，避又避不開，坐在他大腿上，臀部緊貼着他的大腿，能感覺到隔着一層面料下男人結實緊致的肌肉。

慢慢得，感覺到哪裏有點異樣。

就在溫芷忍不住想要掙脫時，顧呈驀地攥緊她手腕，将她拉開了。

溫芷臉紅到耳後跟，心髒跳得似乎要從胸膛裏躍出，坐在沙發的一邊，微微喘着氣。

房間裏有風吹過，帷幔下面深紅色孔雀毛被風吹得微微搖晃，燥熱得厲害。

兩人緩了許久。

顧呈摸了根煙拿在嘴邊，掏出打火機眯着眼點上火；

“那是什麽？”他忽然朝桌上揚了揚下巴。

“什…什麽？”溫芷順着他視線看去。

“哦，我路上買的吃的。”她也沒回家一趟，一路上拎過來，就給忘記了。

“專門買給我的？”顧呈眉骨一揚。

“不…”她話沒說完，看見顧呈已經拿起桌上的袋子，拆開，“學校附近那家嗎？你怎麽知道我愛吃這個？”

說着拿竹簽插上一塊放進嘴裏。

他們學校附近是有一家，都是連鎖的小吃店，和溫芷在步行街買的是一樣的，她看着他，咽下了嘴邊的話。

“哎，你別吃了，都涼了好久，而且你不是晚上吃飽了嗎？”

見他還真一塊塊吃起來，溫芷伸手便要去搶。

“沒吃飽，誰說我吃飽了？”顧呈護住紙杯，翹起二郎腿，抖了抖，“再說老婆第一次給我買吃的，怎麽也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