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37號宅 五
陸見深朝驚魂未定的蘇望勾勾手指,蘇望一臉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陸見深道:“……你很想和兩只鬼站在一起嗎,還不快把你旁邊那個女生扶過來。”
蘇望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姜姜整個人都變得呆呆的,喊她也沒個反應。
他急得不行,一行四人一起過來,小冉和阿白慘死,好不容易安全了,要是姜姜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什麽意外,他下半輩子都要活在良心的折磨中了。
“陸大師,我朋友她這是怎麽了?”蘇望忙扶着姜姜走到陸見深旁邊,希冀地看向她。
“驚吓過度,魂魄離體。”
“啊?那怎麽辦。”蘇望驚了,他絞盡腦汁地回憶着,“是不是要拿針紮她的耳朵,還是邊揮她的舊衣服邊喊姜姜快回來?”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陸見深掐指輕點在姜姜眉心:“天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固。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
蘇望聽不懂她在念什麽,又不敢打斷她,只聽陸見深道:“這是清心神咒,等她醒來好好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現在,我們來聊一聊你的問題。”陸見深別有深意地看着蘇望,“或許你能告訴我,為什麽一個放暑假的學生,大半夜會跑到這個遠近聞名的鬼宅裏找死。”
蘇望低着個頭,要是地上能有個地洞,他一準得往裏鑽。
他倒是希望陸見深現在能狠狠地罵他一頓,要不是他最先起這個話茬子,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這麽多事,阿白和小冉也會好好活着,而不是慘死在這個鬼地方,濃烈的自責幾乎要将他淹沒。
“都是我的錯,是我提出想要來這裏做探險直播……”他嗫嚅着道。
直播?陸見深環視四周,終于看見了擺在架子上的設備,她湊近過去,一張臉貼得離鏡頭極近,“就是這個嗎?”
【啊啊啊我要暈過去了,小姐姐美豔暴擊!】
【這是哪裏來的神仙姐姐,我有個戀愛想跟你談一下】
【你的酒窩沒有酒,我卻醉的像條狗。還等什麽,趕緊截屏啊同志們】
【這絕壁是素顏吧,素顏都這麽好看的嘛,真情實感地流淚了】
【等一下,這還是在鬼宅啊,旁邊就蹲着兩只鬼,我們現在這麽瘋狂舔顏真的好嗎】
【不聽不聽,前面那位是不是沒有注意到小姐姐一來那個神操作,主播還喊她大師,小姐姐明顯比較厲害好不好】
【現在的大師入門要求是不是顏值?小姐姐看我,這裏有只色鬼需要你過來抓一下!】
陸見深:……
她艱難地開口:“現在人都這麽說話了嗎?”果然她還是沒能跟上時代的潮流。
陸見深下定決心,等回去之後,一定要把這方面的知識惡補一下。
蘇望不用看就能猜到直播間的觀衆在說些什麽,他立馬跑過去,快手快腳地關掉了直播,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見沒人理她,那個叫甜甜的小鬼女怒了,她張牙舞爪地朝這邊嘶吼:“你們沒看見嗎,我可是鬼!”
“安靜,我不是瞎子。”陸見深打了個哈欠,蘇望在旁邊小心翼翼地問,“大師,您這是……困了?”
“一大清早被請去給你家看風水,三更半夜的又被你叫來這裏救命,你說呢?”陸見深掃了他一眼,蘇望從她的眼神中好像看到了深深的譴責。
蘇望:對不起、我錯了。
“這位天師。”鬼母摟着小鬼女,恭謹地朝陸見深低下來頭,“我們母女死後一直呆在這裏,向來安分守己,從不主動出去害人,這次的事若不是這幫人擅自闖進來打擾我們的清靜,也不會變成這樣。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剩下兩個人您現在就可以帶走,我們絕不阻攔,可好?”
甜甜顯然心裏很不服氣,只是鬼母掣肘着她,不許她胡來。
這怎麽可以!蘇望的胸膛一起一伏地厲害,他的兩個朋友的命白白折在了這裏,難道就這麽輕描淡寫地過去了嗎!
只是陸見深沒有說話,他也不敢開口,只好仗着有她做靠山拿眼神跟小鬼女厮殺。
“外面的花叢,是怎麽回事?”
陸見深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母女二人驟然變色,陸見深接着說道:“用活人的血肉做花肥灌溉,這樣的花連我都是頭一回見,不如你們教教我,這是個什麽養法?”
“還有……”她眼底劃過深深的厭惡,“這底下究竟埋了多少人。”
蘇望聞言渾身一震。
“我不知道。”鬼母話中帶着苦澀,“你們別這麽看我,我是真的不知道,這些花是我生前一個過路人送的,我只是随手播在院子裏。我……死後,他又來了一次,我看不清他的臉,但他告訴我,既然我和女兒不想去投胎,又不想被鬼差捉去,這些花長成後自能庇佑我們母女。”
起初花只開了幾株,直到有一天,有個小孩不小心闖了進來,花枝盡纏在他的腳踝上吸血,小孩邊哭邊費勁地撥開花藤,費了老鼻子功夫才逃出去,鬼母這才留意到,本來怎麽養都不見長的花朵,似乎抽出了新芽。
後來,滿院子的花胃口越來越大,只要是走進37號宅的人,無一例外會被花朵啃食,吸幹血肉,而這花也越開越盛。
這些花,是吃人的。
“甜甜的脾氣越來越陰晴不定,就連我,好像也受到了影響。”明明最開始的時候,她們還對這些枉死的人抱有恻隐之心,可是到了後來,就越來越不在乎,甚至開始享受這些人垂死掙紮的樣子,把他們留下的殘骸做成自己的收藏品,從旁觀者變成了執刀人。
“我女兒死的時候才這麽小,她都來不及去看看更大的世界,我們這麽多年在這裏也不容易……”鬼母哀切地道,明明是在她的地界,可她剛才在外面對上陸見深沒讨到半分便宜,這時候還是先低頭,打個同情牌,把這個女人送走的好。至于其他的,哼,日頭還長着呢。
“打住。”陸見深打斷了她的話,房子裏暗的很,只有幾縷月光勉強照亮,她眸光淩厲,“你們是否可憐,與我何幹,與枉死在這裏的人何幹!”
鬼母聽她這話,眼裏露出□□的兇光。陸見深偏過頭朝蘇望厲聲道:“躲遠一點。”說完,她抽出一張符紙,“這麽久沒用,也不知生疏了沒,正好拿你試試吧。”
“飛天欺火,神極威雷,上下太極,周遍四維,翻天倒效,海沸山摧,六龍鼓震,令下速追,急急如律令。”
她手裏的黃符像是長了眼睛直朝鬼母而去,不顧鬼母如何掙紮,都牢牢地粘在她背後,一道火雷劈在她身上,鬼母發出一聲痛呼,她死咬着牙,連站立的姿勢都沒法維持,只能跪伏在地上,露出生前滿身的刀痕,刀刀深可見骨。
蘇望的嘴張得足以塞下一整只雞蛋,他欽佩地看向陸見深,卻發現對方的表情不像他以為的那樣游刃有餘,反而緊抿着唇,看着很是沉重。
對付這種厲鬼,陸大師想必也很不容易吧。蘇望噙着熱淚,即使是這樣,陸大師依舊冒着這麽大的危險趕來保護我,誅滅惡鬼,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他之前還對陸大師有所懷疑,實在是不應該。
陸見深:失策,這種火雷咒下次還是不要用了。
雷聲果然還是很怕啊啊啊!
小鬼女見媽媽受傷,頓時急了眼,不要命地朝陸見深撲來,“不許傷害我媽媽!”
她來勢兇兇,青灰色的臉上筋絡暴起,像是要直接把陸見深撕個稀爛,蘇望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想要擋在陸見深前面,“小心!”
他死死地閉着眼睛,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降臨,蘇望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小鬼女依舊是那副兇惡的樣子,只是他和小鬼女面前像是隔了一道透明的屏障,任小鬼女怎麽用力撕咬,都沒法穿透屏障過來。
好神奇啊,蘇望伸出手指,試探着想要去摸一摸。突然,他覺得衣領一緊,陸見深單手将他提起來放到了邊上,就像是他鄰家小妹妹擺弄芭比娃娃一樣輕松。
看着陸見深纖細的胳膊,蘇望心說,他是一百三十斤,不是十三斤吧?
“甜甜不許胡鬧,快回來。”鬼母勉強支撐着身體站起來,她挨了陸見深一記雷火,這會兒魂魄不穩,只剩了虛影,“大師,您或許覺得我們母女死後不安分,害了無辜性命,是,這些我都認,只是我女兒可憐。”小鬼女蹬蹬地跑過去依偎在鬼母身邊,不安地看着她,“媽媽?”
“甜甜過去,把手給大師。”鬼母抱了她一下,就催促着小鬼女朝陸見深的方向走,“我知道,天師有法子與鬼怪共情,記憶是騙不了人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有沒有說假話,大師親眼看看就知道了。”
小鬼女試探地朝這邊走來,陸見深一揮手,她暢通無阻地走了進來,把手伸向陸見深,陸見深退後一步,朝蘇望比了個眼神,“你膽子很大,對鬼怪之事也很好奇?”
“是,是啊。”一股涼意從脊髓竄到了大腦,蘇望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怎麽了?”
“眼下就有個滿足你好奇心的好機會,這個和小鬼女共情的機會我就交給你了,你放心,我在這裏看着,不會有事的。”陸見深笑得親善無比。
不是吧,豆大的冷汗直往下滑,蘇望爾康手,“不,不用了。”小鬼女這表情哪裏是要與他共情,這分明是想往他胳膊上再來那麽一下子吧喂。
“別擔心。”陸見深不容拒絕地握住他的手,讓他和小鬼女的手掌貼合在一起,小鬼女動了動嘴皮子,似乎在無聲地抱怨什麽,繼而是一陣天旋地轉,蘇望像是被人從高空推了下去,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四周已變了場景,他正躺在一個充滿小女孩氣息的房間裏。
蘇望打量着自己的小手小腳,他周身一震,不敢相信地跑到鏡子前,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稚氣的小臉,他僵硬地牽動嘴角,鏡子裏的女孩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他成了那個小鬼女,邵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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