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37號宅 七
想起那孩子在她出門時皺着圓乎的小臉抱着她的大腿淚汪汪地讓她帶上他一起的小模樣, 陸見深唇角蕩開一個笑容,她道:“組長您就放心吧,時候不早了, 您先回去休息, 我不會告訴小遇的。”
沈遇:“不行。”
唉?陸見深一愣。
“你新加入調查組,還不知道,我一向真誠, 從不說假話糊弄人。”沈遇補充道, “即使對小孩子, 也是如此。”
“我已經答應了小遇, 就一定要做到。”他深深地凝視着陸見深,“還是說, 你嫌我在這裏礙事,會給你拖後腿?”
男人垂下頭,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翳, 他抿着唇不說話時的樣子,讓陸見深無端聯想到他那個還賴在自家沙發上不起來, 非要她要抱抱的大侄子。
還挺可愛的。
陸見深克制住自己想去給他順毛的手, 打住打住, 這可不是那只軟軟的小團子, 要是得罪了這位頂頭上司, 你以後可就慘了。
她幾乎可以想見來日被趕出調查組, 抱着貓崽流落街頭, 到處找活計的樣子, 可憐貓崽剛跟了她這個主人的時候胖成球,将來沒飯吃,餓得只剩皮包骨頭。
簡直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她的表情變了又變,看向沈遇的眼神也越來越複雜,沈遇後背一凜,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她這會兒盯着他,就像是在盯一只即将被人盜走的金光燦燦大元寶。
他回憶了一下《教你如何在一個月內接近心上人》上寫的內容:适時出現在對方面前,展露自己帥氣的一面,并不動聲色地表現出自己對她的關心。他應該……做的還挺好的吧?
書上說接下來要怎麽做來着?對,不可操之過急,要懂得點到即止,以免讓對方産生壓力。
這樣想着,沈遇退後一步往旁邊一站,朝陸見深比了個手勢,示意她該做什麽繼續就好,不必顧及他。
陸見深:死了,任誰大晚上被叫過來都不會高興的,瞧組長這架勢,怕不是對她有意見了吧。
她十分懷疑,是不是過會兒一出這裏的大門,組長就要冷漠地甩給她一句——“你被解雇了!”
蘇望的眼淚被小鬼女硬生生給氣了回去,他怕觸及這對鬼母女的傷心事,就拉着陸見深小聲地把這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将給她聽。他口才極好,剛才與甜甜共情的那段時間裏,對她所發生的一切幾乎感同身受,說到最後,他閉着眼瑟縮了一下,仿佛拿把刀透過甜甜砍到了他身上一般。
蘇望憤憤道:“要是這混蛋還活着,我非得套個麻袋抽他一頓不可,什麽垃圾玩意兒,丢了我們男人的臉!”
“虎毒尚且不食子,真他娘的禽獸不如!”
“不必了。”相比起他的義憤填膺,真正身為當事人的鬼母反而平靜了許多,“我們的仇,我們已經親手報了。”
蘇望突然想起小冉死前唱的那首歌謠,“懶得動手把他埋在墳墓裏。頭被高高吊起,四肢散亂在房間裏”,吊死,失去四肢,第一次聽見這首童謠的時候只覺得驚悚詭異,這會兒細細回想,竟與傳聞中這裏男主人的死法如出一轍!
他打了個寒噤,“是,是你們做的?”
“不應該嗎?”鬼母摟着甜甜,她飄渺的聲音在空落落的房間裏回蕩,“你看到了吧,那個時候,我們還沒咽氣,如果及時送醫,沒準是有機會救回來的,可他怕呀,他怕我說出一切真相,毀了他最看重的名聲,他的體面和前途,為此,他甚至不惜害死他懷着孩子的發妻和他的親女兒!”
“我父親的知遇之恩,我為這個家庭所做的隐忍和付出,他全然不放在眼裏。”
“不過也對,他早就在外面有了別人,以後自然會有年輕漂亮、帶得出手的女人給他生孩子,我們算什麽?累贅而已。”
“我到現在都清楚記得,我被他放在浴缸裏放血,跟條砧板上的魚沒什麽區別!我們看着他,看他怎樣拿我剁骨頭的刀肢解掉我們,把我們埋進院子裏,就好像我和甜甜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鬼母的視線在蘇望和陸見深臉上一一劃過,“你們知道,那是怎樣一種徹骨的冷嗎?”
陸見深道:“所以,你們用同樣的方式殺了他?”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什麽不對嗎?”鬼母陰恻恻地笑了,“那晚是我和甜甜的頭七,這畜生居然帶了女人回來逍遙,他好快活呀,我們當然要幫他助助興,不是嗎。”
“他看見我和甜甜,直接吓得尿了褲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腦袋都破了,多有意思。”
“他不是仗着自己身強力壯才能這麽對我嗎,所以,我們把他吊起來,割掉了他的手腳,哦,還讓他打電話報警自首,他做過的惡事,一樁樁一件件,全部吐露幹淨。”
“他既然在意名聲體面,我就把他那層僞善的人皮給剝下來,讓所有人當看見他骨子裏有多惡心,這種人,根本不配為人!”
“不對。”陸見深皺眉,“你做的不止于此,對嗎?”
“你猜對啦!”縮在鬼母懷裏的甜甜咯咯地笑了,“天師姐姐,你那麽兇巴巴地傷了我和媽媽,我雖然很讨厭你,但是你真的好聰明呀。”
“我們才不想看見像他這樣的垃圾能有輪回呢,所以他剛一斷氣,魂魄迷迷糊糊地飄出來的時候,沒等到鬼差來收,他就被我們撕碎啦。”
小鬼女說着,做了個天女散花的動作,“才不要和他一起做鬼呢。”
其實像那種人死後的下場絕不會好,必定會被打下十八層地獄受盡酷刑,才能重入輪回,只是這對母女連這樣都無法容忍,一定要親手給予他最後的懲罰不可。
“就算是這樣……好,你們要給自己報仇,做什麽我都管不着,但我的朋友總沒有做出對不起你們的事,你們為什麽,為什麽要用這麽殘忍的方法殺害他們!”
蘇望跪倒在地,他痛苦地揪着自己的頭發,“我怎麽對得起他們,怎麽跟他們的父母交代啊。”
甜甜蹲在他跟前,“這怎麽能怪我和母親呢,我們可沒有逼你,是你們自己,明明聽說了有鬼的傳言,還特意找來的不是嗎?”
“哪怕只念到小學,我也在課本上學過等價交換的道理。滿足好奇心的同時,付出一點代價,不算過分吧?”
可他們誰也沒有想過,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居然會是他們的性命。
鬼母幽幽道:“先前鬧出這麽多事,附近的人都搬空了,偏還有像你們這種不怕死的人過來自尋死路,難道還要怪我們麽。”
“你其中一個朋友,說好陪我女兒玩捉迷藏,半道上想溜出去,言而無信,被花叢絞殺,落得這樣的下場又怪得了誰。”
“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我們是鬼,你還指望着我們在你們溜進來的時候說聲你好再見不成。”鬼母冷笑一聲,“大晚上的,少發點夢吧。”
“我和甜甜死後,在這裏生活了多年,倒是比做活人的時候還輕松自在些,這樣一算,我們已經賺了。大師,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你想怎麽處置我們?”
鬼母摟着小鬼女,兩張青白色的臉龐直直望向陸見深,要換了其他人站在這裏,非得被這陣仗吓出病來。
“你們生前可憐不假,死後卻犯下重罪,按說……會被罰入地府,受盡懲罰,償還因果報應,即便有重新投胎的機會,也只會入畜生道,歷經重重轉世輪回,才有再世為人的可能。”陸見深輕語。
這樣的結果,無論對誰來說,都不可謂不沉重。
“也好。”鬼母反倒釋然地笑了笑,依稀可見她活着時的溫婉面容,“反正我們也不想再做人了。”
“做人有什麽好的,人心的醜惡,我這輩子,難道見的還不夠嗎?”
“只是……”鬼母親親小鬼女的額頭,“對不住我的寶貝女兒,是我這個當媽的沒用,連累她到這種地步。”
“才沒有,媽媽不要亂說。”甜甜依偎在鬼母懷裏,“無論下輩子是什麽都好,只要還能跟媽媽當母女,我就很開心啦。”
“再說了,沒準我們會投胎成小鳥,或者小蝴蝶之類的,又自在又漂亮。”
蘇望看着這對母女,他動了動嘴,卻覺得現在,他什麽都不必說了。
陸見深閉了閉眼,在胸前掐了個請鬼差的手訣,還沒來得及念咒,沈遇卻突然站出來一步,将手覆蓋在她手上。
他的手寬厚溫暖,手心沁出了一層薄汗,掌心有塊地方凹凸不平,貫穿了他的整個手掌,好像是……劍傷留下的疤痕。
陸見深還沒什麽反應,沈遇倒像是觸電般地把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後,他解釋道,“現在請鬼差不用那麽麻煩,地府和調查組設有專線,直接打個電話過去,附近的鬼差會在第一時間過來。”
這倒是挺方便的,陸見深笑道,“地府的發展果然日新月異。”
回回刷新她的認識,這屆閻王還真是個人才。
“地府人才多,這也是前不久才推出的業務,叫‘滴滴捉鬼’,各地鬼差到了年底還會以此比拼業績,成績最好的那一批鬼差第二年的供奉和鬼界大保健的費用,由地府承包,還能有機會到人間公費旅游。因此推廣得不錯,還拉動了整個地府的GDP。”沈遇向她耐心解釋,一邊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拳頭。
這只手,碰過她了耶。
他決定今晚不洗手了。
一直豎着耳朵在旁邊聽他們說話的蘇望:他怎麽覺得死後鬼的待遇比他一個大活人都強!
果然如沈遇所言,鬼差很快就到了,他拿個鐵鏈套在鬼母女身上帶走了她們,臨走前還朝沈遇颔首致意,很尊敬的樣子。
“大,大師啊……”蘇望一個激靈,苦哈哈地向陸見深求助,“她們倆走了,我現在怎麽辦吶。”
直播見鬼,還折了兩條人命,他總不能就這麽溜了吧。
陸見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報警。”
“啊?”蘇望耷拉着一張臉,“您就別跟我開玩笑了。”他又沒法跟警察說,這裏有人被鬼殺了。
那還不得被人五花大綁送去精神病院啊。
“這就看你的口才了。”陸見深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還有你的那個什麽直播視頻給你作證嗎。”
“不過在此之前,你還是先擔心一下另一件事情比較好。”
蘇望抓狂:“還有什麽事情比這件事更讓人絕望的嗎。”
陸見深随沈遇走到門前,這堆花叢似乎被接連兩人打怕了,乖乖地伏在地上給他們讓道,“這些花怎麽辦?”
照陸見深的意思,這種東西還是直接燒了來得幹淨,只不過當着沈遇的面,她總得先意思意思,問過這位頂頭上司再動手。
總歸顯得比較尊敬嘛,陸見深心想。
沈遇朝她比了個手勢,示意她請便。
蘇望扶着姜姜緊跟在兩人身後走出了37號宅的大門,他回頭望去,心中仍驚懼未定,他差點以為真的要和兩個同伴一起喪生在這裏,再也出不來了。
忽然,他眼前陡然升起一場大火,濤濤火焰頃刻間席卷了這片花叢,花枝在火海裏糾纏着想要向院外延伸,每每要出來時,卻被陸見深一劍斬斷,所有的花朵很快随着這場火化為灰燼。
陸見深見他一臉呆滞,笑着伸手拍拍他的腦袋,“祝你好運。”
蘇望還沒反應過來她這是什麽意思,就聽見一個女人熟悉的聲音,“你這兔崽子,還不快給老娘滾過來!”
他抽了一下,僵硬地轉身:“姐?”她怎麽會來啊啊啊。
蘇琦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到她們面前,二話不說抄起手中的包就往這個不省心的弟弟頭上砸,“你自己說,之前是怎麽答應我的,啊!趕來這種地方瞎胡鬧,我看你是不是嫌命長。”
“你知道你姐我睡到一半接到陸大師的電話是什麽心情嘛,還直播,我播你個頭,你要是不想要這條命了,就跟我說一聲,你姐現在就送你上西天!”
“姐!”蘇望嚎了一嗓子,突然摟住蘇琦的腰嚎啕大哭,“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嗚。”
蘇琦嘆了口氣,“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的,叔叔阿姨年紀大了,你要她們怎麽活呀。”
他姐兇狠起來還好說,這一放軟聲音,帶着疲憊跟他講話,蘇望一下子愧疚得不行,恨不得跪在地上朝她表忠心,再三發誓絕沒有下一次了。
“好。”蘇琦摸摸他的頭,表情突然變得狠厲,“不過這一次,我還是得好好削你一頓不可!”
“姐,姐別啊,痛痛痛,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陸見深看着眼前這一幕,心道果然沒錯,這種到處惹是生非的熊孩子,說再多都沒用,還是按在地上抽一頓來得有效果。
“對了,小遇還在我家,組長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接他回家睡覺?”
“哦,我還有事要去處理,小遇麻煩你照顧一晚,他很擔心你,你早先回去看看他吧。”沈遇道。
咦,這麽晚了還有事要處理,調查組有那麽忙嗎?陸見深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小遇這麽把你叫過來,是不是耽誤組長的正事了?”
“不是,一樁小事罷了,你不用在意。”沈遇笑得無懈可擊,“快回去吧,快到中元節了,路上注意安全。”
就算真碰見什麽髒東西,要注意安全的也不會是她呀。
沈遇明顯也想到了這一點,兩人相視一笑,“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
“真的?”陸見深眼睛一亮,“多謝組長!”
沈遇朝她揮了揮手,陸見深再回頭時,剛才還站在那裏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走得這麽急,看來那件要去忙的事還是挺打緊的吧。陸見深心想。
這次真是麻煩組長了。
她回家的時候已是深夜,街道上的攤子早就關了門,連個人影也沒有,蘇琦又跟她打了電話為蘇望的事向她答謝,其中還夾雜着幾句蘇望的求饒聲。
顯然被他姐收拾得極為慘烈。
公寓樓底下的保安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見陸見深進來,他詫異地問道,“這麽晚才回來啊,年輕小姑娘一定要注意安全的呀。”
陸見深答應了幾句,這才進電梯上樓,她想着這會兒小遇應該已經睡了,特地輕手輕腳地開門,省得吵醒了他。
誰成想門一開,屋裏燈火通明,小遇正坐在沙發上,跟貓崽各占一邊,大眼瞪小眼,誰都不搭理誰。
聽見陸見深開門的聲音,兩只的眼神同時開始發光,不約而同地朝着她的方向撲過來。
“姐姐!”
“喵喵喵~~”笨蛋主人,你回來啦。
陸見深捂住胸口,一只毛絨絨,一只小可愛同時向她撲來的快樂,成功緩解了她的疲憊。
不過……
她假意板着臉訓斥,“小遇,姐姐出門前怎麽說的,讓你洗把臉先好好睡覺,不用等我,你忘了嗎?”
圍着她腳踝使勁撲騰的貓崽:“喵喵喵。”就是,一點都不聽話,還是快把讨厭鬼趕出去吧。
陸見深提着它的後頸肉,“還有你,不是說讓你監督他的嗎,嗯?”
貓崽心虛地吸了吸鼻子,它也不知道為什麽,不知不覺就睡着了,再醒來沒多久,陸見深這不就回來了嘛。
小遇低着頭沉默了一會兒,再擡頭時,兩只眼睛噙滿了淚水,他揪着陸見深的衣服不松手,哭兮兮地說道,“我,我聽話的,我也想睡,可是,可是我就是睡不着,我好擔心姐姐,我怕你出事……”
“姐姐我錯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保證,我下次一定好好聽話,你不要讨厭我。”
貓崽:……嘔嘔嘔。
本大爺昨天的小魚幹都要被惡心地吐出來了。
陸見深: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糟糕,忘了眼前這個是組長家的大寶貝,而不是她那些糙得不行迎風就長的小師弟。
她還是第一次見這種說哭就哭的小孩子,而且對方也只是擔心她的安危,她剛才的說辭,是不是太嚴厲了?
陸見深感覺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
她嘆了口氣,蹲下來抱住了小孩,拍拍他的後背,将他抱了起來,“乖,姐姐不是生你的氣,只是你這個年紀太晚睡不好,知道嗎?”
“還有啊,你今天不用叫你叔叔過去的,姐姐可厲害了,你不相信姐姐嘛。”
小遇被她抱起來的時候噎了一下,連哭都止住了,小臉紅撲撲的,從耳根一直紅到了脖子,他拿肉嘟嘟的小手圈住陸見深的脖子,“知道了。”
“姐姐可厲害了,十個叔叔加起來都比不過你。”
這孩子究竟是從哪兒對她來的這麽大的自信啊,陸見深自己都不這麽覺得,“沒那麽誇張,也就一般厲害吧。”
陸見深還是謙虛了一下。
貓崽:……明明笑得那麽開心。虛僞的人類啊,果然就喜歡聽這種好話。
像它們睿智的貓大爺一族,就不會說這種假話奉承人。
貓崽這樣想着,趴在陸見深的腳背上谄媚無比地喵了一聲,主人超棒的,你可愛的小貓貓也想要舉高高。
陸見深:……她有些受寵若驚。
天知道自打撿回來這只貓爺之後,它是一天比一天嚣張,就差爬到陸見深頭頂去了,什麽時候聽見它這麽嬌滴滴地喵過。
“姐姐。”她剛想把小遇放下來去摸摸貓崽的毛,小遇就靠在她肩膀上打了個哈欠,“我有點困了。”
“這個點了當然會困啊。”陸見深拍拍他的背,調整了一下姿勢,“姐姐抱你去床上睡,好不好?”
“姐,姐姐。”小遇磕磕巴巴地道,“可,可是……”他的耳根更紅了。
“怎麽突然變成小結巴了?”陸見深笑道。
“可是家裏不是只有一張床嗎。”小遇的聲音輕如蚊蠅。
“是啊,你還小嘛,跟姐姐一起睡就好了,有什麽關系。”陸見深跟師弟師妹們下山游歷的時候,荒郊野外的沒地方住,打個鋪蓋一堆人擠一擠也是有的,更何況小遇只是個丁點大的小孩子。
小遇皺着一張包子臉,就是不說話。
陸見深道:“小遇難道嫌棄姐姐,不想跟姐姐睡?”
她把他放下來,裝作很傷心的樣子,“好吧,看來我果然是不讨喜,那姐姐收拾收拾,睡沙發好了。”
她腳步剛一挪動,小遇就急急地拉住了她,“不嫌棄。”
他認真地盯着陸見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嫌棄你。”
“唉喲。”小遇捂着額頭,“姐姐為什麽要彈我腦門,好痛的。”
“小孩子家家的,這麽嚴肅做什麽。”陸見深收回手,道,“快去睡覺。”
她累了這麽一天,挨着松軟的枕頭沒多久就進入了沉沉的夢鄉,貓崽輕車熟路地爬到陸見深床上,剛想縮到她旁邊趴下,就被小遇拎了起來。
“喵喵喵?”你這惡毒的人類想對無辜的貓爺爺做什麽。
小遇赤着腳走下床,他的動作很輕,生怕吵着睡夢中的陸見深。他把貓崽放進貓窩裏,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這才是你睡覺的地方。”
說完,他又爬上了床,鑽回了溫暖的被窩裏。
貓崽:???
這個人類小崽子怎麽回事啊!
它撐起前肢,剛想跳上床爬回去,就看見男孩坐起來,無聲地看着它,照說這只是一個在平凡不過的人類,可貓崽卻因為他的這個眼神全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來,動物的直覺告訴它,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動作的好。
這個人,很危險。
見大肥貓安安分分地躺了回去,小遇這才把目光收了回來,他偏過頭,看着熟睡中的女人,眼神溫柔如水。
他湊過去,小聲地在她耳邊說了聲:“晚安。”
他想,今晚他一定能睡得很好。
*********
陸見深一大清早是被食物的芬芳喚醒的,她翻身下床,發覺無論是小遇還是貓崽,都已沒了蹤影。
“奇怪,這麽早,都跑哪去了?”
陸見深伸了個懶腰,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看,密密麻麻全是阮安發來的信息:
“陸陸!我看了昨天那個去37號鬼宅直播的視頻,最後去救人的那個是你沒錯吧!”
“現在的小孩子怎麽都這麽作死,放着這麽多好吃好玩的不要,非得去這種鬼地方搞事情,要是換了我,都不想去救他們。”
“昨天的直播放到一半就停了,不過好多人都在讨論這件事,我還看見上了熱搜,只可惜沒多久就被摘下去了。”
“畢竟建國後不許成精嘛,無奈{狗臉}”
“對了,你是不是連微博都不碰的來着,算了,我給你注冊了一個賬號,反正組長今天沒來,一會兒我翹班來找你啊。”
“一直不回我消息,肯定是還在睡。算了,等我到了能給我開門就行。”
沒有人回他,阮安照樣自說自話的發了一大堆過來,陸見深算是對他的話痨屬性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算算時間,他也應該快到了才對,不過在他來之前,陸見深還是想先填飽自己的五髒廟再說。
話說這香味是怎麽回事?難道貓崽無師自通,學會了自己給自己炸小魚幹,聞起來不像啊?
陸見深循着香味下樓,一個小小的背影正站在小板凳上拿着鍋鏟翻炒,她來的時候,對方已經進入到了最後的步驟,正麻利地把鍋裏的東西翻到盤子上。
小遇跳下板凳,把盤子放到餐桌上,朝陸見深招了招手,“姐姐,快來吃飯呀。”
陸見深老臉一紅,虧組長還讓她幫着照顧小遇,現在看來完全是颠倒了一下嘛,都不知道是誰在照顧誰了。
她居然睡得這麽沉,還讓一個小孩子站在板凳上給她做飯吃,不知道的鐵定以為她就是個苛待小崽子的陸扒皮。
小遇皺着眉看着桌前簡單的菜式:“我翻遍了姐姐家的冰箱,只找到了這些東西,下次,下次我帶着食材過來,重新給你做一頓好吃的。”
“別別別。”陸見深連忙拒絕,再有下次,她可真就成了貨真價實的陸扒皮了。
她自家的冰箱有多空,她是知道的:除了給貓崽備下的罐頭和小魚幹,好像……也就剩下幾個雞蛋,一點點的米,并幾根臘腸和西紅柿了吧,就這些都還是她搬進來的時候宋顯放在冰箱裏的。
陸見深看了看桌上的東西,小遇做的是簡單的蛋炒飯,他把剩下的臘腸切片混在一起炒了,看上去色澤晶瑩,正合她的口味。他也不知從哪兒搜羅來的榨菜絲,硬生生就着那個西紅柿再給沖了碗湯出來。
陸見深吃得津津有味,倒是小遇皺巴着臉,明顯還在介意。
真是個小大人。陸見深伸手掐住小遇的臉頰,“不要仗着年紀小就老是皺着臉,等長大了容易長皺紋的。”
“姐姐的師伯就是整日裏苦大仇深的,折騰來折騰去,臉上的皺紋都可以夾死一只蚊子了。”
對哦,她一向都是喜歡好看的東西。小遇揉了揉自己的臉。
“今天休息的話,姐姐有什麽地方想去的嗎,還是就在家裏呆着?”沒等陸見深答話,小遇自己就先否定了這個選項,“不行,冰箱都空了,至少要出去買點菜回來才行。”
得,看來這回,她是真給自己領回來了個長輩。
“陸陸,陸陸你醒了嗎,我來看你了陸陸!”
伴随着接連不斷的門鈴聲,阮安那個大嗓門還在外頭扯着嗓子叫門,生怕陸見深真的還沒睡醒。
這個聲音是……小遇眯了眯眼睛。
要是再仍由他這麽喊下去,陸見深真怕他會被鄰居套個麻袋痛打一頓,她趕緊去給阮安把門打開,剛一開門,阮安就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來的路上看到有新出爐的榴蓮酥,特意給你帶了一份,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啊?”
陸見深把這個大型挂件從自己身上扯下去,“驚喜,意外,滿意了吧。”
阮安今天穿了一條露肩小黑裙出門,恰到好處的剪裁勾勒出他纖瘦的腰線和那截天鵝頸,他拎着裙擺,在陸見深面前轉了個圈圈,”新買的小裙子,好不好看?”
陸見深誠實地點了點頭。
女裝大佬不愧是女裝大佬。
“你不知道,我一路過來的時候有好多人向我要電話號碼來着,我當時要是一開口啊,估計得吓得他們一連幾個月不敢和街上的漂亮姑娘搭讪了吧。”
“這條裙子你要是喜歡的話,我送一條,好不好?”阮安笑嘻嘻地搭着陸見深的肩,“到時候咱們一起出門,絕對是整條街上最亮眼的姐妹花。”
陸見深心說,姐妹花不敢想,誰能料到這個美得驚心動魄的大美人掀起裙子比你們都大呢。
“不過你就這樣跑來我這兒,真的沒事嗎?”陸見深問道。
“沒關系啦。”阮安擺了擺手,“大魔王又不在,有什麽事宋顯會聯系我的。”
“組長有那麽可怕?”陸見深回憶了一下她與沈遇短暫的相處,也不像他們表現的那麽兇神惡煞嘛。
阮安似乎想起了什麽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捂着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像你這樣的新人,是不會明白我們被大魔王支配的恐懼的。”
陸見深:“你……”
“你先別說話!聽我說話,你是不知道啊,組長他簡直不是人!我都懷疑他真身是不是深海裏的藍環章魚!”
陸見深:“……何出此言吶?”
“他但凡一張嘴,說出來的話簡直比藍環章魚噴出來的墨汁還要毒!我每次站在他面前,都懷疑他下一秒是不是要扒了我的狐貍皮做圍脖。”阮安噼裏啪啦說了一堆沈遇的壞話,陸見深試了好幾次,終于逮着機會打斷了他。
她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桌邊那個臉色黑如鍋底的男孩,“你看那兒。”
“霍,哪裏來的小孩,你家的?不可能吧。”阮安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小遇,“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這小鬼頭長的有些眼熟啊。”
“喂,小孩,你是哪家的崽,快叫聲叔叔來聽聽。”他湊過去問道。
小遇皮笑肉不笑:“就是你口中那位兇神惡煞的大魔王家的。”
阮安:“……啥?”
他呆呆地轉向陸見深:“是這小孩糊塗了,還是我都耳朵出了問題。”
不,不可能的吧,這麽多年組長都是孤身寡人一個,哪來的小崽子啊,難道還真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不成。
陸見深道:“是真的,這就是剛才我一直想提醒你的事。”
阮安腳下一滑,整個人如遭雷劈。
他咽了口唾沫,踉踉跄跄地坐到小遇邊上,小遇嫌棄地提這椅子往另一邊挪。
“那,那個,小孩,你剛才什麽都沒聽見,我也什麽都沒說,是吧?”阮安抱着一絲僥幸,讨好地看着小遇。
“晚了。”小遇偏過頭朝阮安露出一個标準的微笑,“我記性很好。所以你放心,我會把你剛才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叔叔,絕對不會漏掉半個字。”
“他的組員私底下竟然對他有那麽大的意見,他當然應該知道,以便日後改進,對不對?”
小遇站起來,彬彬有禮地朝陸見深鞠了個躬:“謝謝姐姐的照顧,我先回去找我叔叔了。”
他顯然在“叔叔”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阮安:……他就知道,所謂大魔王的侄子,絕對不可能基因變異成什麽純良的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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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