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死前第21天（2）

其實鄭澤在發現被老K騙了之後，就重新找人調查過俞一心的生平。

事後證明俞一心雖然的确是被蔡清帶着離開的，但卻不是老K資料裏所說的二十多年前，而是十八年前。

當時的戶籍制度并不完善，小鄉鎮裏新生兒出生并不是即時上報，必須要父母到戶籍處登記，才會有身份證明，登記入戶。

俞一心是單親家庭出生，為了躲避當地“計生委”（計劃生育委員會）的調查，他一直沒有上戶。也就是在轉到俞一心現在的老家之後，戶籍處才重新登記，有了新的身份。

也因此調查的人到了當地才會一頭霧水，很是費了一番功夫後才找到了當年幫蔡清接生的穩婆，确定俞一心的準确出生時間，以及蔡清離開的時間。

但是，如果白小羽的年齡沒有造假，那按他的年齡倒推，白小羽出生的時候，俞一心應該已經五歲了。

五歲的孩子怎麽着也應該有了些記憶，假使他爸真的是在十八年前就出了軌，與蔡清結合并有了白小羽，那俞一心不可能不知道蔡清懷孕的事情，而且他極有可能還見過他爸。

鄭澤定定的望着俞一心，眼裏充滿了期待。

被鄭澤灼熱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俞一心羞澀的偏了偏頭，心裏砰砰的跳了起來。不忍辜負鄭澤的期待，他只好接過照片再認真仔細的回憶起來。

俞一心低頭看着照片回憶的眼神十分專注，以至于鄭澤都不忍打斷他。過了十來分鐘，他才又開口，一臉歉意的看向鄭澤道：“抱歉，我的确不認識這位先生。但是……”

鄭澤沉入地底的心随着俞一心這一聲但是一起提了起來，他迫不及待的問道：“但是什麽？”

俞一心擡起頭，眼眸眨了眨，看着鄭澤好幾分鐘，才緩緩道：“但是……我也許我可能見過。其實我小時候曾經出過一次意外，那之前的好多事我都記不清了，所以即使見過我可能也已經忘了。”

“意外？”鄭澤視線忽得淩厲起來，“什麽時候的事！？”

“大概五六歲吧，我小時候頑皮跟着幾個小孩兒出去游泳，一不小心掉到了水庫裏。當時雖然被及時救起來了，但還是受了驚吓。那段時間我腦袋都是迷糊的，事情也記不住，還老愛說胡話。”俞一心努力的回憶着之前種種，最後眼神溫柔了下來，“後來媽媽實在擔心我，也怕我在原來那地方再出事，就帶着我搬了家。我再記事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上小學了。”

意外，掉到水裏，失去部分記憶，搬家！？

鄭澤腦子裏轟的炸開來，一連串的線索在他腦海裏打着轉，前一世被他忽略的細節跑馬燈一樣在眼前飛速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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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上輩子俞一心會突然背叛他，為什麽他老爹會在他接管公司之後突然消失，以及他老爹為什麽要在蔡清離開的時間上做手腳，也都有了答案。

原本混亂的思緒在俞一心的提示下變得清晰，鄭澤總算串聯起了全部的線索，對當年事件的猜測也有了個模糊的雛形。

到底為什麽會落水，為什麽會突然搬家，讓他老爹在漫漫人海裏找了十八年，也沒有找到人。

這一切絕對不是巧合，也絕對沒有俞一心所說的那麽簡單，所有的秘密就在俞一心遺失的那部分記憶裏……

鄭澤洞察的看向俞一心，心裏已然明了一切。

感受到鄭澤眼神的變化，俞一心的心也跟鄭提起起來。他疑惑而擔憂的望向鄭澤，不解的問道：“鄭總……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不對，是非常的對。”鄭澤成竹在胸的笑笑，對着俞一心真誠感謝道，“謝謝你的幫忙，我總算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哪，哪裏……”俞一心一頭霧水，他不知道自己這些模棱兩可的話到底幫到什麽，以至于鄭澤對他這般客氣。他倒是寧願自己真的記起照片上那個男人了，那樣至少他還能有底氣些，不至于像現在一樣，滿臉的莫名其妙。

說到那個男人，俞一心心頭又是一跳。雖然他記不起那人是誰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那人非常的熟悉，好像似曾相識一樣。

俞一心低頭思索良久，還是準備詢問一番，只是他的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鄭澤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來找俞一心之前他就将電話調到了緊急呼叫狀态，這時候能打進來的除了白名單裏的幾個，再沒有其他人。

鄭澤皺了皺眉頭打開一看，果然是Jane。

被突然打斷對話，鄭澤心情有些不悅，他輕呼一口氣，過了十來秒才接通了電話，問道：“Jane，有事？”

也許是鄭澤話語裏的冷淡太過明顯，Jane怔了一下，才又繼續道：“鄭總，已經聯系過葉總了。”

“嗯？”

“葉總答應今晚上可以抽出時間，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鄭澤額頭上青筋一跳，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只不過葉總希望，今天晚上，你能親自到套房找他。”Jane說這句話的時候故意放緩了語調，他知道以鄭澤的脾性這時候一定火冒三丈，氣的橫眉豎眼了。

果然，這話說完之後電話裏安靜了足足有十秒鐘。

鄭澤雖然對葉子琛的喜怒不定早有體會，但他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不拘一格”。

一個人，晚上，去套房，找他……

呵，平時明裏暗裏的撩撥他就算了，今天竟然明目張膽邀約。要不是顧忌着與葉氏的合作，鄭澤真有心找人将葉子琛收拾一頓，先出口惡氣再說。

“好，好的很……”鄭澤深呼一口氣，扯了扯領口，一字一句的道：“那麻煩你轉告葉總，今天晚上我一定準時到，請他務必要‘掃榻以待’！”

說完鄭澤也不待對方的回答，啪的一聲就挂斷了電話。

鄭澤倒不是對着Jane發脾氣，而是因為他剛才分明聽見一聲輕笑，那聲音雖然隔得有點遠，聽着模糊，但他卻敢肯定，那人一定是葉子琛。

葉大少的想法他倒是能猜得出一二，無非是借他刺激Jane，順便宣告一下所屬權。葉大少看Jane時那露骨的眼神以及極強的占有欲，也就只有Jane一個人身在其中，看不出來了。

他可沒心情夾在兩人中間，吃力不讨好。不過，既然葉子琛想要借他這個跳板用，那總歸是要付出點代價。

鄭澤冷笑一聲，眼裏寒意似現。

這邊鄭澤正算計着葉子琛，想從他身上撈點好處，他身後的俞一心卻已臉色灰白，如墜冰窟。

鄭澤與Jane通電話的時候并未刻意回避，所以俞一心即使不是故意，也将電話的內容聽了個大概。聽到鄭澤說晚上要去赴約，并且請葉總“掃榻以待”的時候，俞一心臉色瞬間大變，滿臉駭然。

他知道那個葉總是誰，葉氏集團的總經理，也是這次簽約的合作方代表。

那人似乎生來就是讓人豔羨的，那麽的光彩四射，那麽讓人移不開眼。與葉子琛相比，兩人猶如天上地下雲泥之別。他真的沒有任何任何優勢可言，所以鄭澤推開他選擇那人也，也變的那樣理所應當。

但事情不該是這樣，明明他們才是最合适的一對，明明……明明他才是鄭澤喜歡的人啊。

俞一心一顆心像是掉進滾水裏一樣，翻來覆去灼傷的厲害。他腦子裏亂亂的，見鄭澤挂上電話準備離開，想也不想的就朝前邁了一步，然後猛的用力從背後抱住了鄭澤。

“別去。”

俞一心的聲音帶着壓抑的痛苦與無奈的渴求，兩個字如鼓錘一般落在鄭澤心頭，震的他本已平淡無波的心弦也跟着顫動起來。

“什麽……”他開口，問出那兩字的時候帶着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小心翼翼，連聲音也跟着顫抖起來。

“我說，留下來，別去。”

俞一心埋首鄭澤頸項間，深吸了一口久別的氣息。那帶着淡淡薄荷香的味道讓他迷醉，也刺痛了他的神經。他知道這樣做唐突了，他也許會激怒鄭澤，也許會功虧一篑，但那都是也許，他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一次、兩次，他只能默默看着鄭澤遠去的背影，然後像無關的路人一樣目送他離開。

俞一心受夠了這種違心的客套，也不想再扮演朋友角色，呆呆的站着旁邊看那人離自己越來越遠。所以這一次她伸出了手，将那人擁在了懷裏。

對與錯，是與非他都認了，只這一次，他不想讓自己後悔。

鄭澤有些懵了，身後的胸膛火熱，耳邊的呼吸無意不撩撥着他的神經。明明更親密的事情都已經做過了，但這樣一個簡單的擁抱卻讓鄭澤忽的亂了心神。

他想可能真的是禁欲太久的緣故吧，要不然為什麽那人緊擁的雙手會讓他也不自覺的悸動，心跳都失了規律，甚至有種将人回抱在懷中的沖動。

可惜真的太晚了，他已心如死物，人也“油盡燈枯”。

再多的追求與挽留在時間的倒計時的威壓下都變的毫無意義，他們真的已經錯過了。

鄭澤閉了閉眼，努力的想讓自己看起來淡然些，但最後他還是失敗了。嘆了一口氣，鄭澤抓着俞一心的手，慢慢的轉過了頭。

“俞一心，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一眼就看上了你嗎？”

俞一心被問的措不及防，晃神了兩三秒才反問道：“為什麽？”

“因為你有我沒有的東西，執着，勇敢，和最純粹的感情。”鄭澤直視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的道：“我向往這些東西，所以即使用了陰謀手段才能把你留在身邊。我做錯的我認了，但我不後悔。只可惜感情終究是強求不來，你不愛我，所以選擇了分手。”

“我沒有！”俞一心想告訴鄭澤他沒有怪過他，也沒有不愛他，可想當自己當初做的那些事，說出的決絕話語，他卻忽得住了嘴，一陣心虛。

“是，你沒有，你俞大少爺寬宏大量，即使分手也給我留足了面子，又怎麽會怪我之前那些‘無心之失’呢？”鄭澤笑笑道，“所以你現在這又是幹什麽？後悔了，發現別人都比不上我好了，想要回來找回真愛了？”

“是，我後悔了。”俞一心也不管鄭澤話語裏的嘲諷，竟真的點點頭，毫不避諱的承認道，“我知道我錯的離譜，也知道之前所做的傷害你，但是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後悔了，後悔跟你分手，後悔沒有早一些發現自己的感情，更後悔沒有早點遇到你。”

末了他甚至抓住了鄭澤的手，“所以鄭澤，你願意給我這個後悔的機會嗎？讓我們重新開始吧，這一次不會再是你一廂情願，我會認真的對你，認真的對待這份感情。”

“噗嗤……”鄭澤聽着他如此坦率的話語，忽的笑了出來，“所以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談個戀愛跟鬧着玩似的，還後悔了……俞一心，你真以為全天下都是你媽，事事都得順着你啊？”

鄭澤松開他的手，讪笑道：“俞一心你聽着，你現在只不過因為分手後沒有遇到比我更好的，所以才覺得後悔了。有了對比才知道好壞，其實你心裏并沒有那麽愛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俞一心心裏頭跳了跳，追上前去反駁道：“不是的，我是真的……”

“真的什麽，真的發現我才是真愛？”鄭澤打斷他，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道：“也是，人都是有感情的，你對那些流浪貓流浪狗都那麽關系，更何況跟你一起住了大半年的我？但那也僅限于此了，我對于你不過是曾經擁有的私有物品，現在得還給主人了，當然會有些舍不得。”

“你不是，你不是什麽私有物品，也不是那些流浪貓流浪狗！”俞一心自認口才不錯，不說巧舌如簧但也至少應變機警。可現在面對鄭澤的質疑與詭辯，俞一心卻節節敗退，只能竭力的辯駁道：“鄭澤你為什麽就不肯相信我真的愛你？”

鄭澤輕笑，反問道：“我又為什麽一定要相信？”

俞一心無力反駁，他苦笑一聲，只能深邃的眼眸定定的看着鄭澤，最後一次的祈求道：“我們明明那麽契合，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為什麽，為什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你那時候又何曾給過我一次機會？”俞一心以為鄭澤會否認，卻沒想到對方只是，回視他的視線，坦然承認道：“我承認我的确愛過你，也回憶過去的美好，但……那都過去了。”

“回憶之所以那麽美麗，是因為人們總是去其糟粕，不斷的美化那些只留與心裏的東西，但實際……現實卻根本沒那麽美好。”鄭澤後退一步，離開俞一心的擁抱，他的臉上甚至帶着淡淡的笑意，但說出口的話卻讓俞一心堕入地獄。

他開口，用着俞一心最熟悉的溫柔語調道：“俞一心，我已經走出來了，你為什麽還要留在原地？”

鄭澤說完，也不管俞一心的反應就飛快的離開了房間。

俞一心聽到房間門關上的聲音，也聽到了自己心門破裂的聲音，他倒退幾步癱倒在藤椅上，心如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