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不打斷你的腿，我不姓秦……

顧昂擡起頭，看着葉斐，動了動嘴角，聲音很輕，“是我。”

他很心虛，不知道該作何回應。

葉斐氣笑，把人松開，“我當然知道是你，問你另一個。”

顧昂緩慢眨了眨眼，雙眼透露着茫然，“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麽意思？”葉斐微微眯起眼，語氣冷漠起來。

“你懷孕了，孩子爸爸是誰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當我三歲小孩兒？”

他的嫉妒像一把火，把紳士的虛僞外殼要燒成灰燼。

他一直舍不得碰的人，被哪個殺千刀的捷足先登？

一細想這個事，就覺得整顆心髒都開始發疼。

顧昂伸手去抓葉斐的手，被人甩開，只剩下空蕩蕩的空氣。

“你是不是生氣了？我真的不知道。”

“顧昂，你對我是真心的嗎？”葉斐咬着牙退了半步，把手攥成了拳頭，克制着讓自己不要傷人。

可是事實擺在這裏，他感覺自己已經被傷得千瘡百孔。

如果有了別人的孩子，他的堅持是不是就成了笑話？

他大概做不到那麽大度，可以做到毫無介意。

顧昂着急了，往前又挪了一步，“哥，你聽我解釋。”

“你說，我聽。”

眼前的葉斐冷漠把自己變成了一坐冰山，好像又恢複成了那個高不可攀的人，碰不到，也摸不着。

顧昂嘆了口氣，小心斟酌言辭，“我沒有跟過別人，只有你，所以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懷孕。剛剛醫生說有一種微乎其微的情況，因為我ao激素發達，可能自我孕育出了一個孩子。”

自我孕育？認真的嗎？

葉斐無言，他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所以，你從來沒有背叛過我。”

他解答出這個答案，猛然松了口氣。

只要沒有別人，多荒唐的理由，他都說服自己相信。

顧昂搖頭，表情難得迷茫，“沒有。檢查出來我也很慌，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要是真有了別人的孩子，我跟你說什麽，我有病？”

葉斐又陷入沉默，不發一言。

這個事情超出了他的認知，沒有別人，他也沒做，難道真的顧昂自己就懷上了？

這太可笑了，也太魔幻了。

“你是不是不信我？”顧昂也動了氣，“你不信我，我也沒辦法，你要是覺得受不了，那我們就到此為止。”

葉斐冷了臉，“我說沒說過不能随便提分手？”

顧昂抿緊了唇，“可是我現在解釋不了，你不信，我能怎麽辦？”

“我沒說不信，我只是覺得很荒謬。”

“那你就還是心存懷疑。”

顧昂擡起下巴，維持着自己那點所剩無幾的驕傲，“醫生抽了我的血，一周後，就可以看到是不是還有其他人的dna。”

葉斐閉眼，揉了揉眉心，“站着別動，我去旁邊抽根煙。”

顧昂現在懷孕了，聞不得煙味。

但他需要幾分鐘，好好靜一靜。

葉斐大步走到旁邊花園的樹蔭下，低頭咬了一根煙點燃，吸了一口之後，就放任煙松松的夾着。

他知道，他在逃避。

一周後的結果，會是什麽樣的呢。

懷孕三個月，倒推回去，他們在冰藍星。

葉斐咬着煙，突然想起昏迷的那幾天。

會不會是有人趁亂欺負了顧昂？

亦或是，這個人就是自己？

再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大腦是一片空白。

記憶像是被剪斷，半點前因後果都回憶不起來，只剩下腦仁生疼。

葉斐夾着煙又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煙霧。

他隔着散開的白煙看着乖乖站在門口的顧昂，手足無措，慌張着強裝鎮定的樣子，讓人心疼。

如果真的是那個時候發生的，不管始作俑者是誰，顧昂是受害者。

葉斐煩躁把煙掐滅，大步走回顧昂旁邊，“我去抽一管我的血，一起化驗，看結果會不會更快出來。”

顧昂猛然擡頭，“可是我們并沒有……”

“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嗎？我标記了你那麽多次，萬一你體質跟其他人不同，臨時标記也可能懷孕。”葉斐盡力說服顧昂，也在寬慰自己。

如果最後真的查出來有別人，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過去的人生總是掌控得游刃有餘，這是第一次，有了無法控制的感覺。

顧昂舔了舔唇，“哥，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葉斐搖頭，邁開步子朝裏走，“你不用跟我道歉，進去吧。”

醫生還沉浸在迷惑中，看見兩人又回來，發了愣，“你們還沒走？”

“他知道了，回來抽血。”顧昂三言兩語說清原因。

醫生尴尬地推了推眼鏡，“這，你們別想太多，要是影響到感情就不好了。我開張單子，去抽。”

葉斐嗯了一聲，一張臉毫無表情。

“直接去抽血科就是。”

醫生又看了一眼葉斐，嘗試勸說，“你也別多心，顧昂這孩子挺好的，不至于幹那缺德事兒，等我出結果，馬上通知你們。”

“好，謝謝醫生。”葉斐看向顧昂，“等我一下，馬上回來。”

顧昂站在原地，看着葉斐風一樣快步跑出去，心裏五味雜陳。

“你這孩子，怎麽這兩天都憋不住呢？結果出來再說不好嗎？”醫生長長嘆了口氣，“那也是個好孩子，現在估計委屈死了。”

顧昂垂眼，動了動唇，“我沒忍住，我也很慌。”

“算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淡定一點。”醫生寬慰他，“興許就是我說的那樣，他應該也能接受。”

顧昂嘆了口氣，轉身坐下，煩躁地抓着頭發。

一分一秒都難捱，他生怕葉斐就這樣走了，不要他了。

過了一會兒，門把轉開，葉斐進來拉他，“抽完了，我們回去。”

顧昂擡頭看他，猛然松了口氣，牽強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好。”

醫生擠出笑臉，“路上小心。”

兩人沉默着出了醫院，葉斐動了動唇，“肚子還難受嗎？要不要抱你？”

顧昂搖了搖頭，慢慢挪着步子，“我能走。”

“晚上想吃什麽？點些清淡的湯給你補補，行嗎？”

“我不挑，都可以。”

兩人對話都小心翼翼，帶着別扭。

回了宿舍，葉斐低頭拿出通訊器點菜，顧昂坐在沙發上發呆。

他也不知道怎麽突然就成了這樣，不過是去了趟醫院，一切都變了。

明明他們昨天才剛剛和好，還沉浸在複合的喜悅裏。

他甚至已經計劃好了過段時間，就找機會跟雙方父母提出結婚。

可是現在孩子一來，所有的幻想都被打破。

他們倆像是隔着濃濃地霧，看不透彼此的想法。

顧昂受不了這樣的氣氛，擡頭叫葉斐，“哥，我們談談。”

“談什麽？”葉斐指尖又點了幾下，才放下通訊器，快步走過去坐在他對面。

顧昂往旁邊挪了挪，語氣不善，“坐過來。”

葉斐動了動嘴角，什麽都沒說，聽話坐到他旁邊，拿了個靠枕墊在他腰後。

“我也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麽樣，但請你相信，我對你的愛從來沒有變過。”

顧昂頓了頓，沉思了一陣才堅定開口，“如果檢查出來孩子跟你沒關系，你要是覺得膈應，主動權交給你。我是認真的，沒有鬧小孩子脾氣。”

“我不會跟你分手，你不用給我主動權，也不用給我預防針。我只是需要一點點時間緩和一下，去接受。”葉斐手肘抵住膝蓋，撚了撚指尖。

他仔細想了想，如果真是那幾天發生的事，顧昂沒有記憶，真的很無辜。

如果是自己當然最好，如果是別人，他會親手殺了那個人，然後帶顧昂走。

顧昂靠過去，蹭了蹭葉斐肩膀，溫順得像一只貓。

他收起所有棱角，極盡所能的讨好。

生怕葉斐心一冷，他們倆就玩完。

但他不敢逼葉斐，說那番話也是真心的。

選擇權在葉斐手裏，接受不接受，都是他的選擇。

顧昂喃喃道，“要不，打掉吧，來路不明的死小孩兒，把生活搞得一團糟。”

葉斐滾動喉嚨，壓抑着情緒，“等結果，出來再說。”

顧昂眨了眨眼，感覺眼前一片模糊，像是水花在瞳孔裏暈開。

“哥，你還能親親我嗎？我害怕。”

他不知道現在這樣的他，還能不能奢求葉斐的愛。

他發自內心的感到害怕，前路一片迷茫。

葉斐側頭，指尖摸了摸他的眼尾，撚去濕意。

他用額頭抵住他的蹭了蹭，很溫柔的親上去，“光光，對我有信心一點，我比你想象的還要愛你。”

顧昂的心酥成了一團，他何德何能，能碰上這麽好的男人。

他仰着頭，勾着葉斐的脖子用力回吻，連呼吸都迫不及待想要表達他有多愛他。

深吻被敲門打斷，葉斐松開他，“我去拿外賣。”

顧昂起身，坐到餐桌旁邊，整個人都懵懵的。

等到葉斐盛了湯遞給他，滾燙的溫度才讓他回神。

葉斐整理好餐具，才慢慢開口，“明天請假，去葉家的軍醫院再檢查一次。”

“我怕傳到叔叔耳朵裏，找家遠點兒的醫院吧。”顧昂垂着頭，安靜喝湯。

現在的靜谧的氣氛，都像是奢侈。

晚上顧昂很乖，洗完澡很早躺上床，他緊緊抱着葉斐，整個人往人懷裏鑽。

他像是沒了骨頭，想挂在他身上，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葉斐伸手，很輕地碰他的肚子，“好像沒有反應。”

生命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就這樣猝不及防的發生了。

顧昂垂眼，看着他指尖在小腹上來回滑動，覺得這個場景實在是太詭異。

他們倆竟然有一天能躺在床上，讨論孩子的事情。

“不是會動嗎？怎麽這麽安靜。”葉斐又輕輕地按了一下。

顧昂自欺欺人，他拉起被子閉上眼，“也許就是檢查錯了。”

如果一切都是噩夢，那希望明天醒來的時候，恢複如常。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穿着衛衣戴着口罩全副武裝，鬼鬼祟祟去了離學校挺遠的一家私人醫院。

醫院的生育科是帝星第一，去這兒檢查，結果會比較權威。

工作日醫院的人還是挺多，兩人走專家通道，提前預約了醫生。

挂號，檢查，抽血，半天下來，累得夠嗆。

可是結果仍然是一樣，懷孕了，三個月。

兩份一樣的報告，讓這件事情成了板上釘釘。

顧昂站在醫院走廊上，表情有些失落，“沒有檢查錯，真的有了。”

葉斐伸手摸他的頭，“本來也做好了準備，意料之中。”

兩人對立站着，各自說服自己接受結果。

“你們倆不上課怎麽在這兒？”

突然，一聲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顧昂猛地一驚，回頭一看，秦樂荷正攙着一個大肚子孕婦。

他條件反射的拉下帽子，拉起葉斐準備往旁邊安全通道跑。

剛走兩步，就被秦樂荷快步走上前拉住帽子。

“叫你呢，跑什麽？”

顧昂回頭尬笑，“媽，你怎麽會在這兒？”

秦樂荷沒好氣的回，“我陪朋友來産檢，我還想問你們，不上課跑醫院來幹什麽？”

“肚子有點不舒服，來檢查一下。”顧昂含糊道。

秦樂荷上下打量了一下，又看了眼顧昂剛剛站的位置，“不對，這一層是生育科，你……”

她猛然想到了顧昂之前的反應，一把火從心底蹿了上來。

沒猜錯，八成是顧昂懷孕了。

秦樂荷冷了臉色，“你們倆別走，跟我回家一趟。”

顧昂後退兩步，嘗試躲閃，“媽，我還要趕回學校上課。”

“上什麽課，我幫你請假。”秦樂荷看了旁邊的朋友一眼，“小月，今天我要教訓兒子，正好你檢查完，我叫司機送你回去。”

朋友疑惑問道，“可是你兒子生病了。”

秦樂荷敷衍地笑了兩聲，“還有些別的事兒。”

她拿出通訊器跟司機打完電話，一邊惡狠狠地盯着葉斐，眼神幾乎要把人灼穿。

葉斐打了一個寒顫，低聲說道，“我覺得，你媽猜出來了。”

顧昂閉眼，不斷地重複，“完了完了完了。”

本來為了躲葉鴻風，特地沒去葉家的軍醫院。

誰知道跑這麽遠，陰差陽錯能碰上自己親媽。

翻車這種事情，怎麽老是落在他頭上。

秦樂荷一手攙着朋友，一手拉着顧昂的手腕往電梯走，“葉斐，跟上。”

葉斐嘆了口氣，垂着頭跟在三人後面，心裏敲鼓。

秦樂荷是過來人，要瞞也瞞不住。

他們倆都沒搞清楚怎麽回事，一會兒怎麽解釋？

秦樂荷把朋友先送上另一輛車，然後把顧昂塞進自己車裏，迅速關上門。

“葉斐，過來坐前面。”

顧昂嘟囔，“姜還是老的辣，怕我們串供。”

葉斐坐在副駕駛上，掌心冒汗。

他看着秦樂荷一臉冷漠地開着車，忍不住開口，“阿姨，你……”

“別說話，閉嘴，我現在很生氣，別影響我開車。”

秦樂荷目不斜視，直直地看着前方。

葉斐抿緊了唇，透過倒車鏡和後座的顧昂交換了一下眼神。

小朋友翹着腿一臉煩躁，看來也沒想出什麽好主意。

葉斐咬了咬牙，打碎牙齒肚裏吞，要不自己認了算了。

就是莫名其妙的，覺得頭上有點兒綠。

到了家門口，秦樂荷把門一開，氣勢洶洶往沙發上一坐，看起來不大好惹。

她腦子也是一團亂，猜測是一回事，真的出了結果又是另一回事。

顧昂才十八歲，大一，年紀輕輕，前途大好。

這麽小的歲數就有了孩子，對未來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葉斐小心翼翼坐到旁邊的沙發上，把自己凍成一座雕塑。

他在等，等秦樂荷主動開口。

顧昂環顧一周，尴尬閑聊，“爸已經搬家了是吧。”

“是啊，離婚了不得搬家？”秦樂荷沒好氣回道。

“哦，也是。”顧昂還在嘴硬，胡亂岔開話題，“你叫我們回來幹什麽？”

“我叫你回來幹什麽你心裏沒數？”秦樂荷陰陽怪氣，“你們父子倆天天換着花樣折騰我是吧，我前兩天剛離婚，你又來惹事。”

顧昂上前兩步，伸手幫她捏了捏肩，極盡所能的讨好，“我惹什麽事兒，我乖着呢。對了媽，我過兩天就要跟葉斐去打比賽了，會去一陣子，提前跟你說一聲。”

秦樂荷提高嗓音，“你懷孕了還去打比賽？”

“懷、懷孕？”顧昂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我怎麽可能……”

秦樂荷冷哼一聲，“別想瞞我，你們倆從生育科出來的，我眼睛沒瞎。我是不是上次就問過你了，你那些反應，不就是懷孕症狀？”

顧昂被怼得無話可說，一時間找不到理由。

他弱弱低了聲音，“沒有……”

“是不是要我去調你的檢查報告？”

顧昂不說話了，秦樂荷人脈廣，這點兒手段還是有的。

早晚都得承認，也早晚都得受着這頓罵。

“你才十八歲，你到底在搞什麽？”

秦樂荷看他反應，氣得不行。

她站起身在客廳裏轉來轉去去，沒忍住沙發背後抽出一根細長的球杆。

顧昂慌張伸手制止，“媽，淡定淡定。”

“我淡定得了嗎？”秦樂荷用球杆敲了敲大理石地面，“幾個月了？”

顧昂含糊不清說道，“三個月。”

“三個月……夠可以的。”秦樂荷冷笑着點了點頭，“你不是才分化嗎？這麽迫不及待？”

葉斐見顧昂垂着頭，像只路邊的小可憐，實在不忍心。

他想，抗吧，他都抗下來再說。

葉斐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過去解釋，“阿姨，不是顧昂的問題……”

秦樂荷打斷他，“我當然知道不是顧昂的問題，問題都出在你這個禽獸身上。你把我兒子搞懷孕了，你準備怎麽辦？”

葉斐被噎住，定在原地。

怎麽辦？他也沒想好要怎麽辦？

顧昂擋在葉斐面前，“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還沒檢查出孩子的爸爸是誰。”

就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吧，就讓他親媽覺得渣的人是自己好了。

秦樂荷倒吸一口涼氣，感覺心髒病都要發作。

她心想，葉斐這個沒良心的，竟然逼着顧昂說出了這種話。

都談戀愛了，都陪人去醫院了，搞什麽鬼名堂。

秦樂荷往前走了兩步，一球杆打在葉斐的膝蓋上，下手毫不留情，帶着狠勁兒。

一聲脆響，痛得葉斐青筋暴起，聽得顧昂心髒驟緊。

秦樂荷指尖指着葉斐的臉，完全沒了一個名媛該有的優雅。

她此時就是已經失心瘋的母親，極力想要保護自己的兒子。

“你到底是不是人？上了人不敢承認？今天不打斷你的腿，我不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