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避暑行宮雖離皇城不算遠, 可馬車行得再快也得走上近四個時辰。

盛歡有孕在身,淩容與恐馬車颠簸會讓她吐得更厲害, 因此兩人的車隊并沒有跟在最前頭。

五黃六月暑氣蒸人, 僅管馬車上淩容與已經事先叫人擺放冰盆, 盛歡額間卻依舊沁起大汗, 馬車剛出城沒多久, 就整個人難受得厲害。

盛歡擔心自己在路上吐得唏哩嘩啦, 早膳幾乎沒什麽吃, 此時胃裏雖然翻騰難受卻也只是幹嘔。

淩容與将她抱在懷中,厚實的大掌輕拍着她嬌柔的背脊。

一手給她順氣,另一手則拿着帕子給她擦汗。

“孤記得你前世時不怎麽孕吐。”淩容與見她向來帶着漂亮桃花膚色的小臉,如今一片慘白,心疼的受不住。

盛歡腦袋枕在他的肩窩上,香軟可人的身子, 有氣無力的倚在他懷中。

美目半阖。

其實她早就覺得奇怪。

前世有孕時, 她雖也有過惡心感, 幹嘔過幾次,可那也屈指可數, 如今孕吐卻随着月數越大越發厲害。

實在極為異常。

盛歡不禁有點擔心腹中胎兒的安危。

她還記得前世他們的孩子一出生,還是個奶娃娃時就成了病秧子。

“殿下, 會不會是孩子有什麽不妥?”

盛歡擡起眸子, 因為不停幹嘔,眸裏氤氲着水霧,貝齒扣着唇瓣, 映出一彎月白淺印,眉頭似蹙微蹙我見猶憐。

“我希望這一世,殿下和我們的孩子都能長命百歲。”

細軟輕糯的嗓音溢着濃濃的恐懼與擔憂,直聽得淩容與心肝疼。

淩容與低下頭,輕碰了碰她蒼白的臉頰,柔聲哄道:“孩子肯定會平安無事,孤也已經派人再去尋找前世高人,到時孩子定會承歡膝下,你我共享天倫之樂。”

其實淩容與知道,尋到高人的機會極其渺茫,但為了安盛歡的心,就算明知毫無希望他也會去尋。

他答應過盛歡會想辦法努力的活下去,不到盡頭絕不放棄。

他的小嬌兒前世過得太苦,今生又如此依賴他,他實在舍不得放下她與孩子。

盛歡并不知淩容與的這些心思。

她見少年幹淨低垂的眉眼,匆匆掠過一抹陰郁,擔憂的擡手碰了碰他的臉頰,一路落在脖頸,再到如今已顯精.實漂亮線條的胸-膛。

确認他的體溫與常人無異之後,才又将手擱回他勁瘦的腰間。

白.嫩的臉蛋與額頭,再次靠回少年如玉的脖頸,枕回他的堅實寬闊的肩膀。

盛歡蹭了蹭腦袋,滿意的勾了勾唇。

不枉她與兄長費盡心機的養了淩容與近兩個月,終于将他身上的肉一點一滴的養回來了。

其實以前裴皇後和趙傑也一直想方設法,調養淩容與的身子,可不論他們再如何努力,三年過去皆毫無成果。

沒想到,淩容與和盛歡大婚之後,盛歡不過為他調養不到兩個月,太子的身子便肉眼可見的健壯起來,就連裴皇後都啧啧稱奇。

裴皇後其實隐隐知道兒子可能活不久,但這個秘密她不敢說更不敢想。

如今太子身子日益健朗,裴皇後可說越發感激起盛歡,可說已完完全全将盛歡當成親生女兒真心疼愛。

盛歡孕吐嚴重,除了對氣味敏.感以外,更極其嗜酸。

到行宮路上,裴皇後特地為她準備許多酸食,像是荔枝膏、杏片、梅子姜、紫蘇膏與滴酥等,都是裴皇後事先讓鳳儀宮的小廚房準備的。

還讓膳廚準備了甘草冰雪涼水裝進玉壺,點心則全用精致玉盒封裝。

這點糕點及涼水,皆有解熱解渴、除煩燥和止吐的功效。

一大早,大隊人馬未齊、尚未出發,裴皇後就讓芳雲親自送到東宮,交給周正,絲毫不經他人之手,足見她對盛歡有多重視。

這些淩容與本也有準備,不過他見到自己母後也準備了,自己準備的那一份索性就賜給了周正與如意,讓他們倆自己分食着吃。

盛歡自小沒了娘,他的母後不似已故的惠安太後那般,時不時就找麻煩、挑錯處,甚至有孕之後還以為皇嗣好的名由,嚴格限制她的飲食。

裴皇後反而待盛歡如寶如珠、極致呵護。

甚至那日他收到沈貴妃欲往他宮裏塞人的消息時,與裴皇後提出了他準備要做的反擊,他原以為裴皇後會猶豫甚至反對,她卻毫不猶豫,一口應下。

甚至還對他說,如果他已經對太子妃做出承諾,應她一生一世一雙人,那他便要說到做到,莫要讓盛歡走上她的後路,傷透了心。

要是來日他後宮多了其他女人,她可不會給那些人好臉色看。

淩容與這一世本就是為盛歡而活,身邊不可能再有其他人,聽見她的話也只是笑笑。

只是裴皇後這番話,幾乎是在明示他,以後不論發生何事,她都不會起了想往他後院裏塞人的心思。

……

淩容與見盛歡終于不再幹嘔,立刻倒了杯涼水,輕輕湊到她唇邊,給她潤喉。

盛歡低頭輕啜一口,掃了周圍的冰盆一眼,蹙眉道:“殿下擺放這麽多冰盆,萬一你又舊疾複發該如何。”

“不會的,”淩容與輕笑,“若真複發了……”

少年垂首,薄唇輕輕靠在她白皙的耳畔,眷戀摩挲,“若真複發,到時只要歡歡抱住孤,孤便不會覺得冷。”

小姑娘白皙的耳根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蒼白的臉頰亦染上淡淡的紅。。

盛歡眼裏帶笑的睨視了他一眼,不理會他戲弄,一口氣将涼水喝完之後,在他懷中喬了個舒服的姿勢,又說起趙傑與清河的事。

兩人就在馬車上,親昵的靠在一塊,有一搭沒有一搭的說着話,聊着聊着,沒多久盛歡的胃終于服坦了些,不知不覺在淩容與懷中睡了過去。

這一覺,興許是睡在少年懷中的關系,她睡得很沉,再醒來時,馬車已經抵達行宮。

由于他們車隊走在後頭的關系,早早就候在行宮等着的那些官員,已随着帝後及其他妃嫔們進到行宮之中。

不過太子夫婦未到,行宮總管依舊候在門口等着。

兩人的住處為華陽殿,殿內不止寬敞且打掃得十分幹淨,與帝後所居的永壽殿相離不遠。

看得出行宮官員絲毫不敢有任何怠慢。

只是當淩容與聽見三皇子的玉明苑也離兩人不遠,甚至就在沈貴妃的住處隔壁時,眉頭又重重的擰了起來。

行宮總管見太子面色微冷,小心翼翼道:“由于三皇子随行的侍妾與太子妃皆有孕在身,您與三皇子的住處,皆是皇上親手安排的,這華陽殿與玉明苑都是避暑行宮內最為清涼之處。”

景成帝子嗣單薄,對于自己的孫兒自然極為重視,他雖不喜兩個兒子一顆心,分別懸在盛歡與趙舒窈身上,可對她們的安排卻未因而有所偏差。

“至于沈貴妃,華陽殿原本是沈貴妃歷年來的住處,只是皇上這一次将她安排在昭陽苑,可說是特地将華陽殿騰出來給您和太子妃……”

殿內各個角落雖然提早就擺上冰盆散熱,散發着沁人的涼氣,十分涼爽。

行宮總管卻因淩容與薄唇緊抿,遲遲不語,緊張得滿頭大汗。

方才這位行宮總管,才受了沈貴妃好大一頓氣。

沈貴妃早淩容與他們一步抵達行宮,發現自己的住處不是以往的華陽殿,而是昭陽苑時,簡直氣得幾咬牙切齒,暴跳如雷。

要不是沈貴妃後來聽見這是景成帝親自安排的,差點就要讓人将行宮總管拖下去打上五十大板,這五十大板打下去,不死也半殘。

沈貴妃突然被換了住所,生氣為情理之中,可行宮總管萬萬沒想到,太子與太子妃就住在行宮中最清涼之處,太子居然也滿不意。

淩容與這一世身子極為畏寒,前兩年跟着景成帝過來行宮時,住的地方并不是這,而是日光直照極其悶熱的宮殿。

再加上他對其他人總是漠不關心,自然不知道往年都是如何安排妃嫔們的住處。

淩容與只要一想到沈貴妃這一次也将她的侄女帶過來行宮,心底便一陣惡心與厭惡。

“除了這,沒有其他地方更為涼快了?”淩容與沉聲問道。

行宮總管深怕太子一個不開心,也要賜他幾十大板,愁眉苦臉道:“除了皇上與皇後的永壽殿,這華陽殿就是最涼快的地方了,沒有比這兒還要涼快的。”

盛歡見行宮總管都快被冷着一張臉的太子給吓哭,不由得好笑道:“殿下這是怎麽了?這個地方我很是喜歡,不必再搬去他處。”

她在馬車上睡了許久,醒來之後身子已經爽快許多,再加上華陽殿的确極為清涼,絲毫沒有半點悶熱,嘴裏的這一番話,的确不是說來哄給淩容與聽的。

盛歡見淩容與仍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麽,靠過去,輕輕扯了扯他的手,低聲道:“就這兒罷,搬來搬去多累。”

行宮總管雖低着頭,不敢擡頭窺視太子妃的姿容與神情,卻也聽得出太子妃這是在為他求情,心中不禁一陣感激。

盛歡細軟酥甜的嗓音,本就帶着江南軟音的嗓音宛如天籁,如今又刻意帶上撒嬌的話氣,聲音放得極軟極低。

一開口,淩容與就聽得心都軟了半邊,再加上他的确舍不得她再度奔波勞累,哪還能堅持要換地方。

“罷了,下去罷。”淩容與擺了擺手。

行宮總管顫顫巍巍的爬起身,才感激的看了太子妃一眼,就又被淩容與冷冰的目光與話語刺得頭皮麻煩。

“太子妃天姿玉容豈為爾等所能直視,眼珠不想要了?以後莫要再亂看。”淩容與語氣陰恻恻,極為瘆人。

行宮總管連忙低下頭,吓得歉聲連連,臉色慘白如紙,最後離開時可說跌跌撞撞,連滾帶爬,極為狼狽。

他心想,太子怎麽跟以往落差那麽大,往年來行宮避暑的太子,雖然看起來也有點陰沉,可說話卻是十分溫和。

怎麽當初芝蘭玉樹的一個人,不過一年就變得如此可怕,雄渾的嗓音更是飽含威儀,令人心生怯意。

行宮總管出了華陽殿後,忍不住與周正訴苦一番。

周正聽完總管的話,憐憫的看了他一眼,好心指點:“這太子妃是太子放在心尖尖兒上的人,你回去後記得交待行宮中的小太監們,莫要亂看太子妃,否則太子還真有可能說到做到。”

如意點頭附和:“殿下對太子妃的獨.占.欲的确異于常人,平時就連我多看幾眼,他都要不開心。”

行宮總管聞言臉一垮,只覺得今年怕是會特別難熬。

……

華陽殿內。

盛歡之前就覺得淩容與愛吃醋,她原本以為那只是自己的錯覺,如今聽到他直接警告行宮總管,才驚覺原來少年真的是個大醋桶。

此時殿內就只剩她和太子,她起身起到淩容與面前,笑眼彎彎取笑他:“殿下越發的霸道,這芝蘭玉樹、風光霁月的美名,恐怕很快就要沒了。”

淩容與擡眸凝望着她,淡淡一笑,就在盛歡困惑的擰起眉,想要問他在笑什麽時,就猝不及防的被拽入懷中。

少年如恢複成淺紅色的薄唇落了下來,堵着她好半晌,漫長而熱.烈,幾乎奪走她全部的呼吸,才依依不舍的松開。

盛歡微微一怔,回過神來,紅着臉想離開,眼前少年卻輕輕按住她的肩,淡淡的說了聲:“別動。”

低沉微啞略帶慵懶的嗓音,帶着某種危險氣息。

這樣的嗓音盛歡再熟悉不過,幾乎瞬間就明白過來,當場就不敢再亂動。

只是本就單薄的臉皮與耳根,再次泛上熱意,心髒怦怦直跳起來。

兩人就這樣相擁而視,一動不動。

少年攬着她的手臂,在盛歡的細心調養下,如今也有着流暢漂亮的肌.肉線條。

盛歡抿着唇不說話,面上的紅卻已經蔓延到了脖頸及鎖.骨,越發的羞紅。

“殿下,兄長說過,還未三個月不可……”

“孤沒想做什麽,孤就只是想這樣抱着你。”

“……”

呵,騙子。

沒想做什麽,那手為何又開始不老實了。

盛歡忍不住低頭在他嘴上狠狠啃了一口。

淩容與吃痛的嘶了一聲,擡手摸了摸自己被啃的嘴,低低的笑了起來,笑聲低沉而又愉悅。

他垂眸凝視盛歡,兩人對看良久,直看得盛歡紅着臉,率先撇開眼神,才淡淡提起沈貴妃的事。

“沈貴妃此次來行宮時,身邊還帶了她的侄女。”

他說得沒頭沒尾,盛歡困惑,“嗯?什麽意思?”

“她想在我宮裏塞人,父皇似乎也同意她這麽做,所以才會讓她将她的侄女帶來。”

盛歡嘴唇哆嗦,原本羞紅的臉倏地一白,墜入深淵的失重感襲上心頭。

淩容與之前對她保證過,後宮絕不會納其他女人。

她也一直相信淩容與絕對說到做到,可若是景成帝硬要下旨賜婚,淩容與卻是拒絕不了的。

淩容與見她小臉慘白,心裏一陣疼,手背碰了碰她的臉頰,低聲哄道:“不會有事的,孤與母後都已做好萬全準備。”

雖然淩容與再三保證,可盛歡還是不太相信。

她不是不知道當年的裴皇後,就是景成帝一紙诏書強娶來的。

皇權有多霸道,盛歡豈會不知。

她咬了咬嘴唇,攬住少年脖頸,臉蛋埋在他的肩窩,低聲道:“我不想往後餘生,都要與其他女子争風吃醋,不想和別人分享你。”

這樣直白的話語,還是盛歡頭一回這麽對淩容與傾訴。

少年原本雲淡風輕的墨眸,卷起一陣駭浪般的狂喜,心底更是湧.出一股熱.流,随着血液竄及四肢百骸,溫軟得一塌糊塗。

淩容與長睫半落,眉飛色舞,肆無忌憚地凝視着她。

目光壓抑隐忍,久久不語。

同樣察覺到危險的盛歡也抿着嘴沒說話。

只是忍不住又在心裏将登徒子的名號,再次送給了自己夫君。

明明說得好好的,氣氛也很感人,為何他總是如此!

兩人沉默半晌,淩容與松開大手,艱澀道:“歡歡先回去坐好。”

盛歡:“……”

這話說得好像是她不肯離開一樣,也不知道剛剛究竟是誰不肯放手哦!

小嬌兒面色微紅,惱怒的斜乜了他一眼,很快就坐回原本的位置上。

原本大馬金刀坐着的少年,大長腿動了動,左手攥成拳壓在唇邊,輕咳一聲,才又繼續方才未完的話題。

“不會有人與你分享孤,孤只會是你一人的。”

盛歡好不容易散下熱度的耳根,因這句話,再次不受控的燙紅起來。

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忘了,她忘了問淩容與,這一世的甜言蜜語他究竟都是從哪裏學來的。

盛歡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那殿下說,到時皇上若硬要将沈貴妃的侄女指給你當側妃,你又該如何?”

他欲要如何?

淩容與嘴角微勾,淡笑道:“歡歡可還記得,當初趙舒窈原想在寧老夫人壽宴上害你,她最後又如何了?”

盛歡眼瞳驟縮,登時意會過來。

“殿下是說,沈貴妃的侄女不會進東宮,成了你側妃,而是要讓她進後宮,成為皇上的妃子?”

“那皇後娘娘該怎麽辦!”

“而且,沈貴妃的侄女既然是準備要給你當側妃的,想必年紀亦不大,如今皇上都已年過五十,也不可能突然就看上原本要給你當側妃的姑娘。”

盛歡心裏有諸多問題。

淩容與見她一有困惑,就接二連三的将問題全丢出來的模樣,不禁啞然失笑。

墨眸裏的笑意與愛.意越發濃厚起來。

他的歡歡真可愛,心裏永遠藏不住問題。

淩容與想到之前盛歡發現他的秘密時也一樣,問題一個一個接踵而來,完全沒想過要藏在心底與他耍心機。

他的小姑娘如此單純藏不住心思,他又怎麽舍得讓她陷入明争暗鬥、爾虞我詐的後宮之中。

其他帝王的後宮,興許要有三千佳麗方覺滿足,可他淩容與的後宮,卻唯有盛歡便足矣。

既然沈貴妃那麽想将自己母家的人送進宮争權奪寵,他就成全她這個心願。

“殿下又只笑不答。”盛歡嗔怒道。

淩容與見小姑娘雙頰鼓了起來,眸似深海,笑意漸濃,墨玉般的眸子裏,閃爍着令人看了忍不住想跟着會心一笑的愉悅與幸福。

“孤這就說。”

“這件事孤已跟母後提過,母後也同意孤這麽做。”淩容與道。

“什麽?”盛歡錯愕。

裴皇後居然一點也不介意景成帝再納新人?

難道裴皇後就算已與景成帝同眠共枕這麽多年,也未曾對他真正動過心?

盛歡知道,一個女人再如何大度,也不可能心無芥蒂的接受丈夫再納妾室。

裴皇後與牧相和皇上當年的事,曾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盛歡剛到京城不久就曾聽陳嬷嬷提起過。

陳嬷嬷素來愛打聽八卦,這些話都是從當初的方管事口中聽來的。

盛歡無法理解裴皇後,也無法理解自己的舅舅。

為何明明最心愛的女子被人搶走,卻依舊要堅持入朝當官。

難道舅舅也未曾放下過裴皇後?

景成帝就這麽相信她的舅舅牧逸春,這麽放心的重用他?

盛歡眉頭深鎖,百思不解。

她又接着問淩容與究竟要如何對付沈貴妃,淩容與這次卻怎麽也不肯松口,只說要她別擔心,待明日她只要處變不驚的信着他,等着看好戲就行。

盛歡見他故作神秘的樣子,不發一語的回到寝間,不想理他了。

淩容與連忙起身,跟了過去。

只見小嬌兒已經縮在軟榻上,甚至翻過身背對着他。

他不禁搖頭無奈一笑,跟着踢掉靴鞋上榻。

才剛伸手将人攬進懷中,打算開口哄哄她,就聽懷裏的小嬌兒悶聲道:“就算殿下能躲得過這一次沈貴妃的塞人,那麽下一次沈貴妃或是景成帝又想給你塞人時,到時又該如何?”

淩容與只将她輕攬于懷,一遍又一遍的跟她保證,也不故作神秘了,直接跟她說他與裴皇後所做的對策究竟為何。

盛歡雖覺得他與裴皇後的方法的确不錯,可這個法子只能用一次,絕不可能再用第二遍,聽完之後始終抿唇不語。

淩容與見她神色恹恹的模樣,原本埋藏于心底的恐懼漸漸破繭而出。

前世他失了約,害死了她,今生他最害怕盛歡不相信自己。

淩容與沉默片刻,低啞一笑,雙眸緩緩染上陰沉瘆人的腥紅,“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若真阻止不了,那麽孤也不介意在人未進到東宮之前,就直接将人弄死。”

“誰家女兒想進孤的東宮,誰就無故橫死,死得多了就再也沒人敢打孤後宮的主意。”

盛歡驀地一愣,原本想叫他別說這種話哄她,一擡頭,卻發現淩容與似乎是認真的。

少年語氣雲淡風輕,可在跟她說這些話時,看着她時總是漾着溫柔笑意的墨眸,卻閃着執拗而病态暴虐殺意。

眼中的猩紅如鮮血在燃燒,目光透着森然狠戾之色,嘴角雖然依舊勾着淺笑,那模樣看起來卻格外的瘆人。

盛歡從沒見過淩容與這種模樣,登時有些被吓到,直覺他的情緒不對勁。

“我信你的,你別這樣。”盛歡有些害怕,急忙将少年緊緊抱住,不停的重複這一句話。

好半天,淩容與才回過神來,将腦袋埋進她肩窩,低啞的嗓音帶着愉悅而滿足的笑意:“歡歡,你信孤就好,孤除了你以外,誰也不要。”

盛歡見他這般模樣,心疼不已,又抱着他撒嬌半天,說自己定會相信他,少年才又恢複平時的溫和與冷靜。

她知道,若是景成帝硬要塞人,淩容與到時真會不顧一切,寧願雙手沾滿鮮血,也絕不妥協。

……

翌日一早,太子夫婦果然就被景成帝召到了永壽殿內。

殿內帝後二人就端坐在主位之上,沈貴妃則坐在下頭的客座,她身邊站了名看起來年約十六、七歲的姑娘。

這名姑娘容貌雖稱不上絕色,卻也豔麗明媚,穿了一身月白色绫子如意雲紋衫,搭了件妃色绫子裙,挽着未出嫁的少女發髻,頭上裝飾不多,看起來幹淨而樸素。

模樣水靈,人也出挑,氣質沉穩,眉目疏朗,一看就是出身高門大戶,有着嚴謹家教的标準閨秀。

昨晚淩容與雖然再三與盛歡保證過,可當她一瞧見沈貴妃身旁的少女時,心頭仍是重重一震。

盛歡行完帝後拜見禮之後,深吸了口,随着淩容與到一旁入座。

景成帝倒也沒有一開口就急着要将人指給淩容與,先讓太子夫婦入座,簡單的慰問盛歡幾句,接着又給了她許多賞賜,才終于開口切入正題。

作者有話要說:  有修改就是捉蟲,不用重看~

一樣24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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