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共進退

扈玉嬌低眉,伸手想去拉謝珠藏。謝珠藏下意識地往後一避,扈玉嬌立刻就哀聲道:“阿藏,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傷着手。我不怪你,真的,我不怪你。”

“你颠倒黑白!”阿梨怒道。

趙二姑娘立刻道:“你是謝姑娘的使女,自然向着謝姑娘說話。”

謝爾雅站起來道:“方才可不是阿藏手中提着酒壺。”

趙二姑娘冷哼一聲:“謝大姑娘,你現在倒肯來做這個好人了?”

趙二姑娘揚聲問其他人:“你們最後可瞧見是誰拿着酒壺了?”

大部分的人只含糊說沒看見,也有那一心攀附扈家的,斬釘截鐵地說是謝珠藏撞到了酒壺。

趙二姑娘攤開手,似笑非笑地看着謝爾雅:“瞧瞧。你跟謝姑娘同出一族,你養父母時常耳提面命讓你讓着謝姑娘吧?焉知不是你是非不分?”

謝爾雅啞然失聲。

扈玉嬌掩面拉了拉趙二姑娘的袖子,哀聲道:“表姐,別說了,罷了,罷了。”

扈玉嬌又看着謝珠藏,淚眼婆娑地道:“我知道,阿藏你不喜歡我。先前入明秀莊的時候,你就不想我牽你的手。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呢?”

謝珠藏緊咬着牙關,渾身發顫地地看着扈玉嬌。可她數次想開口說話,卻只覺寒風從口中灌入,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太明白了,衆口铄金,積毀銷骨啊!

“為什麽?”玄玉韞将這些話盡收耳中,他冷笑着踏上玉骨亭,掃了眼謝珠藏。

他抄起謝珠藏小幾上的杯盞,看了看杯中澄澈的酒,又看了看扈玉嬌裙子上的酒漬:“你說這酒是阿藏潑的?”

扈玉嬌好像這時才意識到玄玉韞來了,她輕輕地驚呼一聲,又勉強擠出笑容來:“是……但是太子哥哥不要怪阿藏,她也不是故意……”

“啊!!!”

扈玉嬌話還沒說完,先發出了凄厲的尖叫聲!

玉骨亭頓時一陣兵荒馬亂!

趙二姑娘瞠目結舌,她瞪着玄玉韞,手顫顫地指着謝珠藏:“你……她……”

玄玉韞居然把杯子放進謝珠藏的手中,握着謝珠藏的手腕,把酒潑到了扈玉嬌的臉上!

“我的眼睛——我的臉!!”扈玉嬌尖聲驚叫,将自己慣來裝出來的模樣抛之腦後,毫無一個貴女的風度。

扈玉嬌胡亂地扯着汗巾子用力地擦自己的臉。她的力氣太大,臉上的脂粉撲簌着往下掉,還留在臉上的胭脂和梅子酒混成了一團,一團紅一團白,活像一個跳梁小醜。那精致的黛眉和花钿早被她毀得七零八落,比她被酒弄污的衣裙還要可笑。

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太子不問青紅皂白,竟直接就篤定了錯在扈玉嬌!?

他對謝珠藏的珍視,竟已到了如此地步嗎!?

衆人被這變故驚呆了,都呆若木雞地看着玄玉韞。

“你也配問?”玄玉韞冷冷地道。

謝珠藏自己都愣住了,她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擡頭看着玄玉韞。

玄玉韞的側臉如刀刻,棱角分明,氣勢軒然。他的目光裏壓抑着滔天的憤怒,那怒火幾乎要從他的眼中竄出來。

玄玉韞察覺到謝珠藏在看他,他側首看着謝珠藏,嗤笑一聲:“你也是個傻的,這種兩面三刀的小人,蠢笨如豬,有什麽好多費口舌的?你是孤上了玉碟的太子妃,激你說話,她們也配?”

“你得這麽做——”他說着,從她手中抽出杯盞,随手扔在趙二姑娘的腳邊:“學會了嗎?”

“啊!”瓷片碎裂,吓得趙二姑娘一聲尖叫,往後仰倒,踢翻了跟前的小幾。

那些原本站在一旁看熱鬧的貴女們,“噗通”一聲,紛紛跪倒在地,兩股戰戰,大氣也不敢出。

謝珠藏呆愣地點點頭。

玄玉韞握住了謝珠藏的手腕,冷靜地道:“那就不算白來。走吧,回宮。”

謝珠藏深吸一口氣,用力地點頭。

然而,他們才踏出玉骨亭一步,嚴嬷嬷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殿下!扈姑娘無緣無故被潑了酒,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嗎!?”

謝珠藏下意識地攥緊了玄玉韞的衣袖。?輕?吻?最? 萌?羽?戀?整?理?

嚴嬷嬷是宮中的老人了,深知玄漢國對聲名的重視,哪怕是太子,也不可有仗勢欺人的惡名。故而她有底氣義正辭嚴地問道:“您是儲君,就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毀了一個女子的閨名嗎!?”

扈玉嬌哭聲更大,她看向謝珠藏的目光像淬了毒一樣。

玄玉韞腳步未停,他只是揚手在空中做了個手勢。

嚴嬷嬷見他毫不在意,心底冷笑一聲,要在烈火之上再添一把柴火。

然而——

“就算我現在,将這一整壺酒都倒在你臉上,她們也只敢說沒看到——謝珠藏,你以為你是誰?”

“謝珠藏,你一個結巴,你憑什麽當太子妃……”

嚴嬷嬷還未開口,“扈玉嬌”的聲音卻忽然在玉骨亭衆人的耳邊響起。這聲調惡毒而又尖銳,清晰可聞。

玉骨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扈玉嬌大駭:“是誰!?我方才沒有說話!嬷嬷!我方才沒有說話!?”可人人都匍匐在地,壓根看不出誰有問題。

扈玉嬌快要瘋了!她瘋狂地左右轉動腦袋,試圖從人群裏分辨出聲音的來源。

然而,這聲音是來自房梁,還是來自梅林,甚或就來自這些閨秀中間!?大驚之下的她們,完全分辨不出。

嚴嬷嬷如寒冬被人迎頭潑了一盆冰水,整個人登時就僵在了原地。

她忘了,玄玉韞是儲君啊。

如果不是篤定出了事,他怎麽會突然離席,從疏影亭趕到玉骨亭來?他這一招,不是為了讓場上的人誤會,他只是想警告她們——她們的一言一行,早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嬷嬷!嬷嬷!”嚴嬷嬷的沉默,讓扈玉嬌駭然大哭,亭中只能聽見她歇斯底裏的哭聲,就連趙二姑娘也不敢靠近她。

她死死地盯着謝珠藏的背影——謝珠藏來時白衣勝雪,如今依然是幹幹淨淨的,妥帖又體面。哪像她扈玉嬌,精挑細選的銀紅色的裙子,毀了個徹徹底底!

她苦心孤詣的好名聲!就跟這條裙子一樣,也毀了個徹徹底底!

衆口铄金,積毀銷骨啊!

謝珠藏她憑什麽!

憑什麽太子為她出頭,就連步子也就着她的步調!

嫉妒要扈玉嬌整個人都吞噬了,她拉着嚴嬷嬷的衣袖,幾乎要把嚴嬷嬷的袖子扯下來。嚴嬷嬷回過神來,掩下心中的洶湧波濤,厲聲道:“查!到底是誰惡意仿照姑娘說話,離間姑娘和謝姑娘!”

嚴嬷嬷又冷冰冰地環視了一圈玉骨亭:“今日之事,還望姑娘們都爛在肚子裏。不然,已經惹惱了殿下和謝姑娘不說,還會惹惱陛下和昭儀娘娘。望姑娘們,三思。”

衆人相互對視一眼,都慌忙站起來,着急忙慌地表了忠心,又急匆匆地各自找借口想要離開。

嚴嬷嬷将所有人都攔了下來。笑話,這要是把人都放回去,提早結束宴席,那跟昭告天下這賞梅宴出了問題有什麽區別?

嚴嬷嬷穩定了人心,才把扈玉嬌帶入內室,親自伺候她梳洗。嚴嬷嬷安慰道:“姑娘別慌,老奴這就上禀昭儀娘娘。這次不僅僅是您的體面,也是昭儀娘娘的體面。昭儀娘娘不會輕易将這件事放過去的。”

“太子是不是厭了我?太子是不是厭了我??”扈玉嬌抓着嚴嬷嬷的手,焦躁地問道:“我是不是入不了東宮了?我怎麽辦啊嬷嬷我怎麽辦啊!”

嚴嬷嬷沒有說話。

扈玉嬌面色猙獰:“都怪謝珠藏那個小賤人!”

嚴嬷嬷面沉如水:“姑娘!這樣的話您千萬不要再說了!這些日子,您先在家稱病歇息。宮中有昭儀娘娘在呢。”

嚴嬷嬷看着謝珠藏和玄玉韞離去的方向,低聲冷笑:“昭儀娘娘那關,可沒那麽好過!”

作者有話要說:  別慌這不是狗血套路文!這是篇治愈文!!!

太子雖然傲嬌,但是他絕對不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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