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景霄尋來

有些事不能深想，想多了，連骨頭也會發疼，有些事不能計較，計較了，連心也會發痛，然而，經過了這些波折，君墨臨也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對靈子卿……其實……一直都是他單方面的坑蒙拐騙偷不願放手，若不然又何至于會被靈子卿一次一次的舍棄？牛不喝水強按頭本就是如此結果。

長長一嘆，君墨臨松開了眉。

追風不知君墨臨這是怎麽回事，卻也不再問他，只随着他離開這五臺山，只是剛行出不遠，一道劍氣從天劈下，攔下了他們的去路。

“誰！”

對方來的突然，毫無氣息，君墨臨猛然警戒，驟然放大了威壓。

那人禦劍從天而降，身上的鐵鏈發出叮铛的聲音，幾乎不用猜，君墨臨就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既然是熟人，君墨臨也必要戒備。

溟幽咋然見他這樣，不禁挑起了眉：“你怎麽成了這樣？”

“這樣？”君墨臨輕笑，嗓音輕柔的幾乎要蠱惑了人心：“這樣有什麽不好？想要如何便可以如何，不用拘泥別人，也不用過于束縛，挺好的”

他這話，幾乎有些自暴自棄的意思。

溟幽擰死了眉宇：“我是下山來找你的，還有……你師傅也出關了”

咋聽這個消息，君墨臨明顯怔愣，可是……長久的沉吟之後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他這反應明顯讓溟幽有些意外：“你只是這樣的反應？你師傅出關了，難道你不高興？”

“自然高興”君墨臨聲音依舊平平：“師傅出關，說明他修為更是精近，想來距離渡劫飛升也不過只是半步之遙的距離罷了”

溟幽冷哼：“我看未必”

君墨臨微微側首，沒接話。

溟幽又道：“這次不止我下山來找你，師兄也下山來找你了”溟幽輕嘆：“你擅闖蒼穹，奪取他們五星厥一事，讓他們告到了師兄跟前，由始至終師兄一直在維護你，還反将蒼穹派的人罵了個狗血淋頭，不但如此，我聽說，師兄剛一出關的那天，就直接撤了雲中正的掌門之位，還大發雷霆，将那些長老都好生訓斥了一番，能讓師兄做到如此，我還真從沒見過”只除了幾百年前的時候……

對此，君墨臨依舊沒有多說什麽，他甚至連點其他的反應都沒有，仿佛溟幽說的這些，與他根本就毫無關系一樣。

溟幽盯着君墨臨看了半響，才難得溫柔一次：“跟我回雲霄宮去吧”

“嗯？”君墨臨似乎才剛回神：“回雲霄宮？呵，開什麽玩笑，我如今的這幅模樣，回去？不是讓人指着罵我居心叵測嗎？我雖不介意那些，但也斷沒有讓人随口喝罵之理，若是我一個不悅，動了殺機，雲霄宮最後是要留我還是殺我？”

曾經的樸楓在剔除他身上的仙骨之後，都不敢輕易回去，即便上次如果不是仗着，雲中正等人要逼迫君墨臨現身而故意松懈的戒備，樸楓也斷不敢輕易冒險，而現在……？現在的君墨臨不是妖，他是一只魔，一只已經化形角龍的魔，誰不害怕。

不過溟幽并不在意：“魔又怎麽了？誰規定魔就不能是仙門弟子了？再說，你一直這樣流蕩在外，有什麽好的？你的眼睛不想醫治好了”

“不想了”君墨臨依舊是那淡淡的樣子，這次溟幽卻有些不淡定了，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就一把揪住君墨臨的衣服，怒視着他：“你到底有沒有點出息！不過就是靈子卿不要你了犯得着你這樣自暴自棄的連眼睛也不要了嗎？啊！以前那君墨臨到哪去了！”

君墨臨淡淡一笑：“一直都在，只不過是有些事我想開了而已”掙開溟幽抓住自己的手，君墨臨徐徐的道：“以前我也想過藥醫治這眼睛，有很多東西我都想要親眼看到，可是現在我覺得如此也沒什麽不好”

溟幽氣得想抽他幾大巴掌。

君墨臨只是說道：“有沒有眼睛都不重要，反正最重要的我已經放下了，依照我如今的修為，就算現在還有些許不便，慢慢來總是會好的”

溟幽特別想吼他一聲：好個屁。

君墨臨想想，又補充道：“不過如果遇上合适的機緣，我會再來想這眼睛的事”現在？就這麽瞎了未必不好，至少有時候看不見，執念也就不會那麽深，心……也許就不會那麽痛了……

“是嗎？”

這一聲反問，并非溟幽所問，卻讓君墨臨渾身一震，僵硬着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那人緩步上前，一襲白色的長袍，容顏冰冷，當來到君墨臨面前時，他滿臉嚴肅，即便知道君墨臨此時根本就看不見可他依舊陰沉着面容。

“師……師傅……”

君墨臨心裏激動，呢喃着喊了一聲，然景霄卻是定定看他，而後……呼了他腦袋一巴掌！怒喝：“孽徒！！！”

君墨臨當即就暈了一下。

溟幽掩面嘆息，背過身去。

這一巴掌太過親昵，猶如父親對兒子的怒斥與管教，叫君墨臨心裏一緊，突然間那壓抑許久的委屈就這麽翻湧而上，讓他禁不住有些微潤了眼眶：“徒兒叩見師傅！！！”最終，他只是跪了下去。

景霄深深一個呼吸，擰着眉，就這麽看着君墨臨，也不叫他起來。追風一怔，這才跟着急忙跪下，景霄只是撇他一眼，而後冷冽的眸光就死死盯在君墨臨身上。

景霄曾經預想過自己閉關後，君墨臨可能遇上的各種情況，卻唯獨沒有想到他會是現在的這幅樣子。

淪入魔道，雙眼失明，變得這般有眼無珠，駭人異常，然而，唯一值的慶幸的就是，即便入了魔，君墨臨也沒有做出什麽太過出閣的事來，可是……

“這眼睛……”景霄擰眉：“我會給你想辦法”

君墨臨眼睑一動，方才對溟幽說的那番話，此刻對着景霄卻說不出來了。

景霄也不要他多說，只是一個甩袖轉身，命令似的道：“跟我回家！”

這一下，君墨臨的心裏是猛然震撼了。

景霄也不管他此刻是怎麽想的，只是說道：“我一日沒有将你逐出師門，你一日便還是我的弟子，我允許你在外面胡鬧，但不允許你一直不歸，至于旁人的閑言碎語，管他作甚？要當真看不順眼，直接宰了便是，耳根清淨！”

溟幽無語看他：“那要是雲霄宮的人嘴碎呢？”

景霄冷冷撇他：“管不好底下師侄徒孫你難辭其咎！”

溟幽當即瞪眼：“這又****什麽事！！！”

可是景霄卻理都不理他，只看向君墨臨，一臉不悅：“走，回家！”

“師傅……”君墨臨才剛開口，就被景霄不悅的打斷：“怎麽？還沒野夠？”

“不是”君墨臨道：“師傅，卓玉前輩……在我那裏”

景霄曾經以為，此生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卓玉了，尤其是當得知兮然身上的封印解除，從君墨臨口中聽到他的下落時，景霄心裏除了內疚，更多的還是悔恨，只是一向性冷的他根本就看不出什麽異樣，只把一切都壓在心裏，然而此時……當跟君墨臨回道他們口中的那座石塔，看着石塔裏，陪着兮然趴在地上胡亂塗畫的人時，景霄只能僵在原地，連如何呼吸都快要忘了。

因為身體裏面現在只有一魂，又有君墨臨從蒼穹派那裏奪來的五星厥滋養鞏固着這唯一的一魂，現在的卓玉比較之前明顯要鮮活了許多，只是卻也喪失了一些本能，然而此刻，似乎是發現被人注視，卓玉擡頭，微微歪着腦袋盯着眼前的景霄。

“大師兄？”

脫口而出的呢喃，瞬間攪的景霄一陣難受，卓玉自己毫無所見，卻更似狐疑剛才的話音是自己發出來，而後再盯着了景霄看去，不言不語，卻是不知為何，竟已是淚流滿面，而他……卻依舊一臉茫然與好奇的模樣盯着景霄，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現自己滿臉是淚一樣……

這裏的氣氛太過壓抑，壓抑倒了君墨臨既是看不見也覺得這裏的空氣幾乎所剩無幾，最後他讓追風帶着兮然一起離開，只将這裏留給景霄與卓玉。

自從知道景霄就是自己的另外一個父親之後，兮然對他的排斥幾乎已經到了厭惡的地步，雖然不想待見他，可是這個時候，兮然也只能被追風拉出去做思想工作，石塔三層的房間裏，溟幽站在窗邊，看着底下的追風追兮然又哄又抱的，蹩着眉搖搖頭。

君墨臨坐在桌邊，指尖摸着茶壺，一言不語，似在想些什麽，卻聽溟幽突然開口：“之前你跟樸楓在一起的時候，真的上了他？”

君墨臨指尖一頓，立即否認：“沒有”

溟幽哼笑：“沒有？他那時候好像是頂着靈子卿的身份啊，依照你跟靈子卿的關系，你會耐得住這麽久的寂寞，做個柳下惠？”

君墨臨微微擰眉：“那時候我才剛化形，體內妖力躁動厲害，大多時候都是打坐精修，怎會去做那些旁的，若非如此我又怎麽可能一直沒有懷疑他？”

“可他卻是口口聲聲說懷了你的孩子”溟幽挑眉。

君墨臨臉色一沉，差點劈了桌子：“簡直胡言！”

“是不是胡言我不知道，不過我跟靈子卿可是親眼所見，那天晚上，你跟樸楓在溪水邊上，可是快活的很吶”

反應過來溟幽說的是什麽時候，君墨臨急忙辯解：“那天根本什麽事都沒有！我并沒有将樸楓怎樣，當時我心裏有些懷疑，所以并沒有真的與他有些什麽”

“那我就不知道了”溟幽馮亮亮的道：“不過就因為這事，可差點沒氣死了靈子卿”

“他！”君墨臨明顯一驚。

“虧得他身邊有只麒麟守護着他，有驚無險，他現在沒事，在雲霄宮裏養着呢”溟幽擰眉：“不得不說樸楓這招下的夠狠，你跟靈子卿關系本就特殊，他願意回到你的身邊，可見是下了多大的決心，結果就被樸楓這三兩言語，還句句戳心窩子的話給打得體無完膚，換了別人，誰受的了”

亂倫這種事不是誰都可以坦然接受的了，如果靈子卿真能接受的了，就不會在恢複記憶的時候悄悄走掉，如果不是君墨臨被人重傷，失明了，看不見了，靈子卿是下不了這個決定的，因為他心裏十分清楚，留下來意味着什麽結果，可是當樸楓理直氣壯的告訴他，懷了君墨臨的孩子，只有他能給君墨臨骨肉血緣的天倫之樂，而靈子卿不能并且是君墨臨幾乎已經默認這事後……這一切就像是一個個的大巴掌，狠狠抽着靈子卿的臉，尤其是……那時候君墨臨的沉默，更像是供認不諱的反應，一時間就讓靈子卿覺的，他的心軟，根本就是一個可笑的大笑話。

身為老祖宗卻跟子孫後輩糾纏一起，原本還能說是這是為了這個子孫後輩，不想看他誤入歧途，卻結果發現一切根本就是自欺欺人，靈子卿怎麽接受得了？

想通這關鍵所在，君墨臨頓時恨恨咬牙：“樸！楓！”他想殺了樸楓。

對此，溟幽沒多說什麽表示，只不過……

“靈子卿現在懷着身孕，法力因此被封，這些日子，又體虛的厲害，你……真不回去？”

君墨臨當即就震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