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追悔莫及

“怎……怎麽了？”沈傾被吓了一跳，不禁往後退了兩步。

鄧小三在坐起身之後，就直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不知是因為身體太虛弱了，還是心理的恐慌所致，一路上他竟然跌倒三次，沈傾很擔心鄧小三會繼續做傻事，忙跟了出去，等追到竈房的時候，不禁被院子裏的景致吓得手腳發冷。

“這……”沈傾捂住自己的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陸銘從身後拍了拍沈傾的肩膀，算是安慰：“這景致并非你所安排，大概是鄧小三曾多次想象過這等景致，故而才會這般。”

不怪沈傾被吓得白了臉，只因這場景實在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恐怖。

小小的院落此刻仿佛變成了人間地獄，或趴或躺着好些屍體，且這些屍體每個都死狀奇慘，口吐白沫，而見到這場景的鄧小三也受不住了，他手扶着院門愣愣地站了好一會兒，之後突然往一側一歪，倒在地上幹嘔起來。

沈傾定了定心神，一再地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夢境中的假象罷了，這才稍微好受了一些，她往前走了兩步，走到鄧小三的身前蹲下身，同情且擔憂地看着鄧小三，沈傾不知道鄧小三是不是已經後悔了，但是看他如此痛苦的模樣，心裏肯定很不好受吧？

“沈……沈姐姐？”鄧小三的眼神突然不那麽空洞了，他緩緩擡起頭，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沈傾。

沈傾一愣，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鄧小三已經可以看到自己了，而且他竟然叫自己“沈姐姐”？這是否說明他是記得那個與自己相遇的幼年時的夢境的呢？

“沈姐姐，我是不是做錯了？”鄧小三的眼睛滑下淚水，他覺得好難受，比之前還要難受，他又好害怕，害怕那個好看的姐姐會再也不願理他。

沈傾微愣，一瞬間，這個将自己努力蜷縮起來的青年，已經和那個在大街上被人欺負之後努力抱住自己的小男孩重合在了一起，他們一樣的無助，一樣的害怕，一樣的充滿恐懼，沈傾不禁溫和地笑了：“那你現在覺得開心嗎？雖然是錯的，但這件事畢竟是你想了很久，猶豫了很久才下定決心去做的事，所以在做了這件事後，你覺得開心嗎？”

“不，我一點兒都不開心，我竟然……竟然做了這種事，嗚嗚，姐姐你是不是在怪我？你是不是就不會再理我了？”鄧小三拼命地搖頭，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我錯了，我沒有聽姐姐的話，我沒有快樂地活着，對不起，對不起……”

沈傾嘆了口氣，伸手幫鄧小三抹去不住流出來的淚水：“不，我不會怪你，因為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的選擇，這世上有很多無奈的事，你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無法選擇自己的處境，但至少你可以決定自己的态度與目标，所以我沒有資格怪你，因為要承擔你的選擇所造成後果的人，只有你自己而已，你懂嗎？”

鄧小三愣住了，在這個瞬間，他似乎突然明白了沈傾的意思，無論是在幼時的夢境，還是在現在，不過鄧小三還并不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夢境，他只是覺得後悔和害怕，為什麽他沒有早一點明白這一切？

是呀，生活本就是自己，快不快樂沒人能替你決定，只可惜自己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只想着要報複，卻沒有想過，就算報複了，自己依然擺脫不了痛苦，因為這痛苦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己加諸在自己身上的。

“小三兒，如果一切可以重新來過，你還會走這樣的一條路嗎？”見鄧小三陷入沉思，沈傾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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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三略帶茫然地擡眸看向沈傾，眼淚又落了下來：“可惜已經沒有機會了，已經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如果有呢？如果這些人都還在，他們還是會欺負你，你還是會覺得很委屈，那你還會這麽做嗎？”沈傾耐心地詢問着。

鄧小三想了想，終于忍不住用雙手蓋住了臉：“不，我不想看到他們死……”

“是呀，因為你現在後悔了，所以你不想他們死，但是小三兒，你要想清楚，如果他們還活着，就還是會欺負你，你能保證以後你都不會怨恨他們，不會再做傻事嗎？”雖然這麽問有些殘忍，但是如果不一下子把鄧小三敲醒的話，難保他以後不會再做傻事。

鄧小三沉默片刻，然後竟然笑了：“謝謝你，我已經知道了。”

“你真的知道了？”沈傾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鄧小三仍是笑：“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說知道了便是知道了，難道姐姐都不相信我？”

沈傾也跟着笑了，其實也是了，誰都不知道未來是什麽樣子的，所以沈傾也沒有理由去懷疑鄧小三的未來不會幸福，不是嗎？

“那好吧，那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沈傾站起身，然後對着鄧小三伸出了手。

鄧小三小心翼翼地把手遞給沈傾，沈傾卻又落寞下來，雖然懂得了某些道理，但是一切終歸是遲了，已經不可能再回頭了：“謝謝你，雖然已經晚了，不過至少我已經知道了。”

“不會的，一切都還來得及，你看看那些人，他們正在等你一起吃飯呢。”沈傾拍了拍鄧小三的肩膀，此時的鄧小三已經長得十分高大，沈傾就算想去揉他的腦袋估計也夠不着了。

鄧小三疑惑地回過頭去，然後十分震驚地發現那原本慘不忍睹的院子竟然完全變了個樣子，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如果想說什麽，就大膽地說出來，你和所有人都是一樣。”沈傾從鄧小三身後推了他一把，把他推進了院子。

鄧小三還沒來得及回頭和沈傾說些什麽，就聽到屋中傳來大喜的聲音：“小三兒，你怎麽這麽磨叽？吃飯了不知道嗎？真是不懂規矩！”

這種話鄧小三聽了很多年，但這是第一次，在聽到這話之後，他沒有覺得憋屈和怨恨，他甚至突然覺得，這聲音仿若天籁一般。

“他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嗎？你還不習慣？平時總是冷着一張臉，對誰都不想搭理似的，跟誰都欠了他什麽似的，真是的！”另一人跟着符合了一句。

鄧小三一面緩步往裏走，一面想，自己之前就是這麽難相與的人嗎？也是啊，自己平時很少笑，遇到誰都不願意搭理，只因自己總覺得他們會嘲笑自己，會看不起自己，現在想來，或許他們之所以這樣，本就是自己的态度使然？

搖了搖頭，鄧小三不禁笑了，一下子心中豁然開朗，鄧小三才發現原來天是這麽藍的，真是好看啊。

而在鄧小三的身後，沈傾也在笑着，這種感覺很好，可以讓鄧小三知道這個世界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事情也沒有到達不可收拾的地步。

“傾兒做得極好。”每次都是這樣，事情結束的時候，陸銘才會出現，然後語氣溫和地突然開口。

沈傾幾乎要忍不住翻白眼了：“這到底又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剛剛鄧小三突然就能看到我了？還有你們啊，怎麽每次都會消失不見啊？”

“鄧小三之所以能看到你，自然是我将你身上的結界撤下了，至于你為何瞧不見我們，自然是因為我與折澈身上的結界并未撤下，故而其實我們一直在你身後。”陸銘如此解釋，十分欠扁。

沈傾怒瞪了陸銘一眼，頗為無奈地道：“我覺得鄧小三應該已經能明白了吧，那現在咱們是不是就可以回到現實中去了？”

“自然，只是縱然鄧小三看開了，有些事終歸是發生過，傾兒便只打算管到這裏不成？”陸銘點了點頭，他突然在想，若是沈傾在自己面前時，也能是方才在鄧小三面前那般溫柔，這日子會不會更加美好？不管轉念又覺得偶爾喜歡撒撒嬌、發發脾氣的沈傾似乎也極是可愛。

沈傾賊笑一聲，心裏已經有了打算：“當然不可能，那些人那麽可惡，竟然一直欺負我的小三兒，我才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呢！”

“那傾兒打算如何行事？”不知為何，在聽到從沈傾口中吐出的“我的小三兒”這幾個字時，陸銘突然有些後悔選擇幫助鄧小三了。

沈傾卻只是搖頭，她還能有什麽打算，之前在鄧小三幼時的夢境中，她便說得很清楚了，一定要先欺負回去，然後再讓那幾個人一一給鄧小三道歉才成，這麽想着，沈傾不禁問道：“你這麽厲害，一定能找出來那幾個曾經欺負過小三兒的人吧？”

“倒是可以。”陸銘有些不情願地點頭。

沈傾聞言頓時笑得燦爛：“那就好了，走吧走吧，現在鄧小三也該醒來了吧？”

“是該離開這夢境了。”陸銘點了點頭，轉頭看向一直被兩人忽略的折澈，此番是折澈帶兩人進入夢境，如今也該由他帶兩人離開才是。

然折澈卻在此時突然搖了搖頭：“此時我們尚不能離去，因這夢境中竟還藏有一根怨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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