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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晨的小插曲并沒有影響叔侄二人去電影院的計劃,刺激而火熱的電影場面一幕幕地從周宏遠眼前劃過,卻絲毫沒有印到腦子裏去,以至于事後程毓想跟他聊聊劇情,卻只對上了周宏遠懵懂無知的神情。
周宏遠開始刻意的疏遠程毓。其實他心裏知道,自己是沒什麽立場和資格疏遠自己的小叔叔的,是程毓将自己拯救于水深火熱之中,是程毓含辛茹苦的照料自己,也是程毓給自己吃、給自己穿、更給了自己一個家。可他別無辦法。他們的關系,早在那個離奇又旖旎的夜晚,就徹底變質,再回不到純粹的叔侄關系。
晚上,他不再與程毓并排睡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那些罪惡的念頭,那些不受控制的情緒,反複拷打着他的靈魂。周宏遠不動聲色地将自己的枕頭移到了床的另一頭,程毓心中覺得莫名其妙,卻突然想到了這孩子那天早晨的變化,心中仿佛有了合理的解釋,不禁笑出聲來,“怎麽,害羞了?”
周宏遠低下頭去,沒敢搭話。
睡覺時,周宏遠刻意靠着牆邊兒,本是親密無間的兩個人,只是一朝一夕,就隔了楚河漢界。
程毓自然不知道周宏遠的這些心思,他有些唏噓感慨,孩子長大了,跟他不親了。
周宏遠只覺得這個暑假太過冗長,又太過痛苦,沒事幹的時候,人格外喜歡胡思亂想,而那控制不住的念頭,正是他痛苦的最大來源。他不知道吳思源是不是也像他一樣地痛苦着,想來吳思源喜歡鄭明坤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眼睜睜看着鄭明坤對旁人心動,看着他讀黃書說葷話,吳思源又是作何感受呢?
這個答案,很快就不得而知。
程毓銀行裏的部門主管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叫鄭薇。鄭薇對他很是器重,踏實肯幹、不驕不躁的員工又有幾個不喜歡呢?鄭薇工作能力強,為人又和善好說話,可偏偏染了這個年紀的女人最普遍的毛病,喜歡當紅娘。
鄭薇喜歡程毓,又心疼程毓的經歷,不免把程毓當做主要攻克對象。程毓推脫了幾次,說自己現在也沒有多少積蓄,家裏又有個侄子需要照顧,實在不适合談婚論嫁。當初大學裏跟趙菲暧昧時,程毓尚且覺得跟着自己會苦了人家姑娘,不想憑白耽誤了趙菲,更何況是此時呢?可鄭薇卻說他太過妄自菲薄,還打趣說他再不濟也是S大的高材生,又是個一米八的大帥哥,更何況,家裏還有套現成的房子,條件雖算不上頂好的,中游還是有把握的。
程毓皺了皺眉頭,心中有幾絲煩躁,卻沒表現出來,鄭薇循序漸進,浪費了好些口水,最後,程毓實在推脫不掉,只得答應見一見自己的相親對象。
程毓與魏萊的第一次見面約在了程毓銀行附近的小餐館裏。魏萊是S師大英語系的畢業的,今年剛參加工作,在銀行附近的一所高中裏當老師。聽鄭薇說,魏萊是臨水山區考出來的孩子,家境貧寒,為人艱苦樸素,讓程毓不必有心理壓力。
魏萊是從學校過來的,所以穿着身白襯衫,顯得幹淨又幹練。魏萊生得格外纖細,長得雖算不上多好看,只屬于人群中最普通的樣貌,但卻勝在幹淨質樸,她還留了頭及肩的直發,顯得溫婉宜家,算是程毓喜歡的類型。
程毓屬于外表拔尖的那類人,個子高挑,皮膚白皙,有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睫毛長而濃密,像蝴蝶的翅膀,在眼鏡上忽閃忽閃地,他的鼻子挺而高,支起英俊的五官,薄薄的兩片唇,也生得恰到好處。
魏萊不是沒見過帥哥,可平凡如她,卻少有機會與這樣的帥哥一起吃飯,甚至在不久的将來談一場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想到這裏,她的臉紅了一層,低着頭不敢再看程毓。
程毓對待不熟悉的人,性格有些悶,更何況他與魏萊本就是全然陌生的兩個人,被人生拼硬湊,湊到了一張飯桌上,因此,他有些尴尬,雖不至于坐立難安,卻也老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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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萊算不上開朗的人,但她對程毓的好感迫使她不得不主動抛出話題,這樣一來,性格平和善良的程毓,也就不得不接。在魏萊的一番努力下,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漸漸變好,甚至傳來了輕松愉快的笑聲。
兩個人都是上班族,吃過飯還要回單位,只能點到為止,交換了手機號後,匆匆告別。
回到辦公室,鄭薇樂滋滋地把程毓拉到一邊,問他情況怎麽樣。經過一頓飯的接觸,程毓對魏萊的性格和習慣有了一個基本的判斷,雖生出幾分淡薄的好感,卻也談不上多喜歡,他思量片刻,說,“還行吧。”
鄭薇“嘿嘿”笑了兩下,說,“你別看魏萊長得一般,娶妻要娶賢,得找個會過日子的。”
程毓不是個看重皮相的人,本科時喜歡過的趙菲其實也算不上驚豔的那種類型。在他眼裏,乍見之歡不如久處不厭,兩個人若想長長久久,甚至走入婚姻,最重要的還是三觀契合,性格相投,再往完美了想想,要達到靈魂共鳴。
晚上吃過飯沒多久,程毓就收到了魏萊發的信息,無非是問他吃沒吃飯,吃的什麽。每當程毓收到信息時,手機都會振動一下,驚擾了在一旁看書的周宏遠,他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程毓臉上浮現的笑容,百爪撓心。
周宏遠很清楚,程毓沒有與人閑聊的習慣。
好不容易等到了程毓去洗澡,諾基亞被主人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周宏遠拿了起來,點開收件箱,将那一連出現的十條短信從頭看到尾,一顆心突然掉進冰窟,拔涼拔涼的。
周宏遠将手機放回原處。
他知道,就算程毓喜歡男人,也絕對不會選擇自己,就算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自己在程毓眼中,也不過是個孩子,是個需要照顧、需要養育的孩子,孩子永遠做不了愛人。更何況,程毓根本不是同性戀,他已經不小了,早晚會娶妻生子,這點周宏遠心裏一清二楚。
可人的感情和思想有時是不受控制的。他的理性拼命壓制着他的怒火和愛欲,可他的感情卻将他整個人都推進炭火裏灼燒。他知道這不對,卻無計可施。
假期的閑暇放大了周宏遠的痛苦與無助,他無處訴說,更無法訴說,如果說同性戀尚且可以開口,那麽愛上了每天照料自己的叔叔,就是徹頭徹尾的笑話了。
沒有人會理解他,更沒有人會支持他,這一刻,他感覺自己是如此的孤獨,又是如此的無助。
一個周,兩個周,程毓每天坐在周宏遠的身邊,編輯短信,時不時發出笑聲,每一聲的手機振動,都像根針,紮在他的心裏,而每一聲笑,都像是一記耳光,打在他的臉上。
每當程毓抱着手機發短信時,周宏遠都想逃走了之,可身體卻不受控制,自虐式地待在程毓身邊,自虐式的在程毓不在時,偷窺着自己小叔叔的每條秘密。
程毓與魏萊說的,不過是日常瑣事,可正是這些日常瑣事,讓他們之間的距離急速縮短。程毓會跟魏萊說起他的工作,說起每天冗雜的例會,而魏萊則會跟他講學生在課上鬧出的笑話。他們讨論做菜的技巧,抱怨着瘋長的肉價,也談論着每天的天氣。不同于程毓的大大咧咧,魏萊在生活中是個細膩的姑娘,每天都及時地提醒着程毓天氣情況。自從與魏萊相識後,程毓被淋成落湯雞的次數大大減少。
周宏遠心中不服氣,這些他也可以做啊,他什麽都願意為程毓做的。
因此,每天晚上七點半,周宏遠都會定時打開電視,收看天氣預報,認真的将天氣情況告訴程毓,若是下雨了,還會親手将雨傘塞進程毓的包裏。
程毓對周宏遠突如其來的體貼很是不适應,心裏覺得好笑,說,“我們宏遠以後長大了,一定能當個好丈夫。”
周宏遠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他生生別過頭去,不看程毓臉上的戲谑,過了許久,才自顧自的說,“不,我不是。”
程毓自然不懂得周宏遠說得是什麽,只是摸了摸周宏遠的腦袋,權當他是害羞了。
程毓與魏萊每周都會見上一次,頻率不高,殺傷力卻極大。每當程毓對他說起明天不回家吃晚飯了,周宏遠都要陰着臉,生上好久的悶氣。程毓只覺得他莫名其妙,沒什麽太多的想法。
好不容易熬到了開學,全然陌生的化學課,繁重的中考複習,讓周宏遠焦頭爛額,每天只是各科作業,就要寫到十一點多。程毓不再坐在餐桌前發短信,他不願打擾周宏遠學習,而是回卧室坐在床邊兒上。這樣一來,周宏遠聽不見,看不見,心裏也就少了幾分煩躁。
日子一天天過着,他們脫下短袖,換上厚重的外套,當周宏遠本以為事情就要這樣下去的時候,當他幾乎要接受了這一切的時節,程毓的話再次将他打入懸崖。
“周末,有個阿姨想來咱們家做客,不會打擾你太久,你看怎麽樣?”程毓一邊摸着周宏遠的腦袋,一邊眉眼含笑,神情裏盡是期待。
周宏遠瞪大了眼睛,他盯着程毓,心髒跳得厲害,壓抑的煩躁與火氣瞬間逼上臉龐,變成了熟透的蘋果。緊接着,周宏遠死命咬了一下嘴唇,小聲“嗯”了一下。
他哪有什麽資格反對,程毓也根本不是向他尋求意見的。
作者有話要說:
魏萊=未來 可程毓最終還是放棄了自己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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