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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之前,周宏遠與鄭明坤一起吃了頓肯德基。他倆雖都升入了省實驗,卻在不同的班級裏,教室隔了一層,平日課業繁重,少有機會聚在一起。雖見過幾次,卻始終沒有機會好好說話。如今特地約了,見了,才發現,短短半年的時間,鄭明坤變了許多。
鄭明坤瘦了不少,本已逼近二百的體重,如今只堪堪剩下一百六七,乍一看,周宏遠都有些不敢認了。兩個人原本的相處模式由一個說、一個聽,驟變為兩個都緘默不語,周宏遠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他試圖開口,生硬地挑起話題,“學得怎麽樣?”
大抵是聽到周宏遠沒問起吳思源,鄭明坤這才舒了口氣,說,“還成,不好不差吧,你呢?”周宏遠瞧他敷衍了事,也只是皺了皺眉頭,“也還成。”
兩個人都沒再開口,一人一口地吃着薯條。晦暗的KTV裏,一起哭着、笑着、唱着《相親相愛一家人》的日子還在昨朝,一同唱歌的人,卻已不是當日模樣。周宏遠看得出,鄭明坤大抵是很怕見到甚至聽到吳思源的,這個名字成了他們二人之間的禁忌,更像是一個随時可以引爆的炸藥。他們都記得分別的那晚,廁所前究竟發生了什麽,卻誰都無法開口。有時候,周宏遠甚至覺得,鄭明坤不敢面對的不僅是吳思源,也包括自己,所以才有了一次次刻意的回避,直到避無可避,才勉強答應與自己出來一趟。周宏遠說不出開解的話來,要說開解,需要開解的也不該是鄭明坤,而是求之不得的吳思源。
高中的假期總是少得可憐,而省實驗作為S省高考中的佼佼者,一定要端出勝利者的姿态來,從不提前開學。然而,不開學不代表着不學習,幾個好事的家長,特地組建了家長間的QQ群,還加上了班主任,號召全班同學一起找教室自習。程毓新官上任,每天通勤時間又長,忙得焦頭爛額,哪有閑心管這些,只能那些家長說什麽,他都“好好好”地在群裏敷衍着。
最後,是江河的媽媽出面解決的這件事兒。江河的媽媽雖是個全職太太,卻很有些門路,在市圖書館租下來了一整間教室,號召班上的同學一起來學習,雖然不強制,卻有專人負責考勤。
這樣一來,身為副班長的周宏遠自然不得不去了。于是,還沒過初七,周宏遠便背上了自己沉重的書包,奔教室去了。
學生們雖都乖乖的去了,心思卻壓根兒不在學習上,雖有幾個家長輪流值班,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群孩子,總有逃脫法眼的門路。周宏遠也不例外,抽屜洞裏藏小說,練習冊裏夾小紙條,習雖學了不少,玩兒的卻也不亦樂乎。
一個人倘若總是在一份感情裏受挫,多半會慢慢冷了心思。可梅婷是個執拗的孩子,愈挫愈勇,愈傷愈重,被這份并不成熟的感情榨幹了心裏的快樂與陽光。周宏遠憐惜她,總會出言寬慰,“別想這些了,快學習吧,還有開學考試呢。”感情的事情,從來不以一方的意志為轉移,梅婷別無他法,只得低着頭做題,只是做着做着,淚水就“啪嗒啪嗒”地往下落,打濕了練習冊,幾乎每一頁都是皺皺巴巴。
江河對梅婷發達的淚腺既厭惡又不屑。女朋友哭了,多半是要哄的,可哄一個漸生厭惡的人,總是違背自己的內心的。所以江河對梅亭的憎惡日益滋長,兩個人的關系也愈發畸形。
短短幾日,梅婷便無數次痛苦地發誓,再也不跟江河在一起了,可沒過幾天又總是撐不住江河的道歉,或是幹脆自己率先投了降,主動跑去跟江波道歉。梅亭每次跟周宏遠說起要分手的事情,都是周宏遠最欣慰的時候。因為失戀是刺激梅婷學習的秘方良藥、不二法門。可這樣的時間往往只能持續不到一天,一天過後,梅婷又回到了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過了正月十五,省實驗正式開學,他們班兒算是無縫銜接,每個人都疲憊不堪,有口難言。開學考的題目不算特別難,卻仍是正兒八經的大考,分考場,密封改卷兒,全校一起排成績。
發下來成績,老于按照慣例又是一頓批判、考得好的,一定要批判,否則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考的不好的,更是要批判,否則認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繼續優哉游哉呢。正如“歇後語”說的,老于開會——又臭又長。周宏遠豎起耳朵,聽着窗外的動靜,數着一個又一個放學的班級。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了,學校裏的人幾乎都走光了,只剩下三三兩兩的小情侶,還在烏漆嘛黑的一片的小樹林中竊竊私語。
周宏遠無意染指這片愛的聖地,可他實在餓得很,着急回家吃飯,只得抄了近路,從小樹林穿過去。
猶是冬日,枝丫一片光禿,是以小樹林只是從外面看着黑,真的邁進去了,反倒覺得周圍一切都清晰可見,至少,周宏遠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面前兩個身影,分別來自他的兩個好兄弟,鄭明坤和吳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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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宏遠瞪圓了自己不大的眼睛,連肚子餓都抛在了腦後,下意識地踮起腳,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倆後面。鄭明坤和吳思源直到出了校門,都沒說什麽話,更沒什麽親密的舉動,只是單純地并排走在一起。這一切本是自然至極,鄭吳二人本就是穿一條褲子的兄弟,可映入周宏遠眼裏,卻又詭異無比。他沒跟前面兒那倆打招呼,目送他們離開後,才聽見自己肚子裏得響聲,一溜煙兒地朝公交車站跑去。
開學以後,梅婷時不時會找周宏遠聊天,有時是上課傳來的傳紙條,有時是回家了發的QQ。她講了許多自己與江河的事情,雖斷斷續續的,卻足以拼湊出故事的全貌。這個故事再正常再簡單不過,開始于熾熱的追求,又在一日日的争執中幾近毀滅。
十幾歲的年紀,說愛還太過單薄,可梅婷卻是這樣的在乎江河,在乎到沒了自己,在乎到抛了尊嚴。她愛的卑微痛苦,卻只換得對方一句淡淡的,“能不能別鬧了。”江河的變化是明顯而毫不留情的。梅婷發在空間裏的動态,再見不到江河的回複,只是敷衍的點個贊,再後來,連最為廉價的點贊都不剩,徒留了灰色的頭像。梅婷的信息,他更是置若罔聞,甚至開始在梅婷看得到、看不到的角落,愈發頻繁的跟魏潇互動,滿滿的暧昧,溢于言表,而梅婷的指責,他只當是無賴,嗤之以鼻。
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而分手卻只是一個人的事,雙方之中,但凡有一個下定了主意,那兩人便是分開了。江河跟梅亭提出分手的那個晚上,梅婷給江河打了一夜的電話,最後,氣急敗壞而又無可奈何的江河終于接了起來,在電話那頭,敷衍地說,“如果有一天我想戀愛,一定會再考慮你的。”
聽到梅婷轉述這句話後,周宏遠只覺得可笑無比。他甚至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江河的為人了,而梅亭卻将這雞毛當了令箭,沉浸在江河只是不願意談戀愛了才離開自己的可笑幻想中。有時,真相就在眼前,可人偏偏選擇自我欺騙。周宏遠不忍對她說重話,只能嘆息,希望梅婷盡早從這黑洞般的感情中走出來走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才是一出大戲23333梅婷江河與魏潇的故事是真實的,他們三個都是我認識的人。校園戀愛其實很容易以狗血收場,越是過家家般的感情,越喜歡添上戲劇化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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