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期末考試後,周宏遠也沒能閑着,發下成績後沒幾天,學校組織的競賽選拔就開始了。考試雖然只有三個小時,卻足足發下來了厚厚的二十幾頁卷子,大段大段的實驗、長篇累牍的資料,讓這群高中生一時慌了神,雲裏霧裏的摸不着頭腦。周宏遠的生物雖學得不錯,之前卻從未接觸過競賽內容,一時有些無措,待平靜下來後,才漸漸将題幹中的新內容與學過的知識聯系到了一起,雖仍有大量不會做的題目,比之其他人,卻要好上不少。

經過了一輪篩選,數理化生四門競賽入選的一共八十個人,事不宜遲,浩浩蕩蕩一行人,第二周就踏上了進京培訓的路。

程毓素來心軟,唯恐周宏遠在北京不舍得吃不舍得喝,臨走前,特地塞了兩千塊錢生活費給他,并且拉住他的手,一板一眼地說,“咱們現在日子好了,不用想着給叔叔省錢。”

周宏遠看程毓一副認真至極的樣子,覺得煞是有趣,接過這兩千塊錢,妥帖的收好好,正色道,“叔叔,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少喝酒……少抽煙。好好等我回家。”

程毓鼻子一酸。他與周宏遠相依為命這些年,少有分開的時候,這次周宏遠一去就是一個多月,程毓心底到底是不舍得。他汲了汲鼻子,伸手想摸摸周宏遠的頭,渾噩間,才發現周宏遠這混小子像個抽芽的樹苗,如今已經比他高出了不少。他笑着搖了搖頭,把從心間冒上喉嚨的一連串的叮囑咽回了肚裏,心中唯想着,他已經是個大孩子了,更何況,周宏遠他又向來省心。

程毓神色柔和,站在門口輕輕與自己的小侄子告別。周宏遠本已經沿着樓梯向下走了幾步,一回頭卻發現自己的小叔叔還站在門口望着自己,一時心裏難受得勁,丢了手中的行李箱,三步跨上樓梯,竄到程毓面前,一把将程毓抱住。

程毓一愣,他拍拍周宏遠的後背,緊張尴尬之餘,還有無限的難舍難分,幾近溢出口的埋怨變作一池溫柔,“快走吧,別遲到了。”

周宏遠重重地點點頭,放開自己的小小叔叔,拎着丢下的行李,消失在了程毓的眼前。

關上門的那個剎那,程毓靠着門,坐在了玄關,他心裏空空落落的,各種情緒交彙,最後化作一股淡然而綿長的悵然若失。

周宏遠到了學校。學校特地為他們包了大巴,統一送去北京的培訓基地。負責管理競賽學生的,只有一位姓陳的男老師,看上去很是随和,還沒上車便已經與學生們打成一片。周宏遠四處看了看,一扭頭的工夫,瞧見了人群裏的鄭明坤與吳思源。

周宏遠連忙向他們招手,朝他們走過去。吳思源沒什麽反常,笑着與他打招呼,而鄭明坤卻突然間變了神色,下意識間已與吳思源撤開了距離,扯了扯嘴角,權作問好了。周宏遠心裏一顫。他當然知道鄭明坤為何如此,可吳思源尚沒有辦法,他一個外人,又能怎樣呢?吳思源苦笑了兩下,湊過來與周宏遠說着閑話。

上車後,鄭明坤與吳思源坐在了周宏遠的後面,而與周宏遠坐一起的,是一個白白瘦瘦的小男生。

陳老師簡單的強調了一下注意事項和接下來的安排,周宏遠腦子卻昏昏沉沉地,他昨天一整晚都沒睡好,一來這是他第一次去北京,難免激動,二來則是舍不得與程毓分開這麽久,唯恐這一個半月,他的小叔叔醉了、病了、或是遇上什麽心儀的人。後面的吳思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不舒服?”

周宏遠點點頭,又搖頭說沒事,吳思源一時也沒轍,塞了一板暈車藥給他。周宏遠拿了一片兒,就着水喝下去。

周宏遠吃藥的空檔,瞟了一眼一門心思看着窗外拒絕溝通的鄭明坤,吳思源苦笑了一下,對周宏遠搖了搖頭。

周宏遠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倆,也不是不知道他兩人關系的如履薄冰,只是深深地看了吳思源一眼,接着回過頭去。

Advertisement

吃過藥後,周宏遠便開始迷迷瞪瞪的,便顧不得周邊同學的叽叽喳喳,自顧自地瞌睡來。他雖睡不熟,腦子卻很沉,眼皮更是撐不開,雖能模模糊糊地聽到旁邊人在講什麽,卻是睜不開眼睛,直到旁邊長得白白瘦瘦的男同學推了他一把,他才猛地回過神來,睜開眼睛,才發現窗外已是移情換景,一排排、一列列的高樓大廈筆直入雲,而刺目的陽光穿過車窗,正直挺挺地照在他的臉上。

周宏遠的心突然沒由來地往下沉了沉,緊接着,突突地直跳。他抿了抿嘴,更往車窗靠近了幾分。

車外的景物幾經變化,遠處是盤旋而上錯綜複雜的立交橋,旁邊是飛馳而過的香車寶馬,金碧輝煌的門店鱗次栉比,格式各樣的建築目不暇接。最後,落在周宏遠眼中的,是個龍頭狀的高樓,活像個威武雄壯的巨人,高傲而悲憫着,俯瞰世人的庸庸碌碌。周宏遠幾乎忘記了心跳,忘記了呼吸,眼前唯有這一片片永不熄滅的繁華。

坐在周宏遠旁邊的那個白瘦的同學瞧他看得入迷,随手指着那座高樓,漫不經心地說了句,“那是盤古大觀,七星級酒店,裏面連空中四合院都有。聽說比爾蓋茨奧運會的時候來這兒住過,花了足足一個億呢。”

這同學講得輕松随意,卻一字一句地刻在了周宏遠的心裏。周宏遠這才注意到自己旁邊的白瘦男孩,他矮了自己一頭,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鼻子上還架了副黑框眼鏡,說話時眼睛咕嚕咕嚕地轉,一看就是個機靈的孩子。

大巴穿過車水馬龍,遠眺着鳥巢與水立方,歷經了塞車和迷路,終于穩穩當當的停在了培訓基地的門口。

來這家培訓基地的不止S省實驗中學,還有來自全國各地的學生。從車外看出去,烏泱泱一片都是人頭。陳老師用胳膊夾公文袋,先去登記處登了記,回來時,拿了幾串鑰匙。

一行人本不認識,經過了六七個小時的舟車勞頓與叽叽喳喳,都已經熟悉起來,下了車,女生們都自發的聚成小堆,而男孩子們更是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一下車,吳思源便拉着周宏遠一起走,鄭明坤沒辦法,只得與他們站在一起。鄭明坤起先雖覺尴尬,但見都見到了,也只得這樣,總不能把周宏遠一個人晾在這裏。而剛剛那個白瘦男生,則跟在了周宏遠身邊。四個人心照不宣地看了彼此一眼,一合計,鄭明坤便去找帶隊陳老師拿鑰匙,接下來的一個多月,他們四個就是室友了。

培訓基地的宿舍條件說好不好,說差也不差,雖比不上家裏舒服,卻是上床下桌、獨立衛浴,甚至還有空調。四個人一邊收拾着行李,一邊随意聊着天,談笑間,周宏遠才知道,這小男生竟是秦一鳴。

周宏遠和鄭明坤都是一驚。他兩人都曾聽人說起過秦一鳴:三次全校第一,兩次聯考全市第一……秦一鳴的名字在省實驗理科班中人盡皆知。他倆萬萬沒想到,那個口口相傳的神話人物,就活生生地坐在自己旁邊。吳思源卻沒什麽舉動,只是坐在床上鋪被單子,仿佛絲毫不覺得驚訝。

來到培訓基地的第一天,老師還未安排課程,四個人簡單的收拾了寝室後,便相約去食堂吃飯。晚上熄燈後,周宏遠挂心着第二天的課程,難免有些緊張。不出一會兒,旁邊傳來了鄭明坤與吳思源窸窸窣窣地說話聲,周宏遠沒耐住寂寞,添了一嘴,“也不知道明天的課難不難。”

四個人裏,周宏遠和鄭明坤選的是生物競賽班,而秦一鳴和吳思源則是物理競賽班。秦一鳴語氣平淡,話卻倨傲,“以前我就來過這裏,參加過生物和化學的培訓,你們放心,沒什麽難的。”

周宏遠和鄭明坤這才想起來,在秦一鳴一路開挂的履歷中,有一條正是高一拿下生物競賽全國一等獎,高二拿下化學競賽全國一等獎。

他倆一陣唏噓,秦一鳴自己卻不以為然,說這些都沒什麽的。四個人都是第一次住宿舍,一時都沒什麽睡意,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平日在省實驗的趣事,說着哪個哪個變态的老師,聊着聊着,那點兒初見時的尴尬與不熟悉都一掃而光。

吳思源突然插了一句,“你們想上什麽大學啊?”

這問題一抛出來,秦一鳴便斬釘截鐵的說,“當然是北大。”幹脆利落,不帶遲疑。周宏遠聽到這簡簡單單兩個字,心中既是震撼,又覺得歆羨。而只有秦一鳴這樣的人,才能将北大說得輕而易舉。

聽了這個回答,剩下的三個人多少帶點難為情,空氣沉靜了幾秒鐘後,鄭明坤打破僵局,“我也想來北京上大學。”

鄭明坤這麽說,周宏遠便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一來,他不清楚鄭明坤現在的學習情況,二來,他看出鄭明坤不想細說。

吳思源輕聲地回了句,“那我應該也來北京吧”,卻沒收到回複。

輪到周宏遠了,他卻突然沒了興致,把話頭一轉,問,“一鳴,你以後想學什麽專業?”

秦一鳴想都沒想,“金融。”

周宏遠一驚,這樣一個生物化學競賽雙雙拿了一等獎,又來征戰物理競賽的人,竟然想學金融,“為什麽?”

秦一鳴對他的大驚小怪不以為然,“學得好、有天賦又不一定意味着喜歡這個。再說了,學這些基礎學科,熬到禿頭也不一定賺上大錢,學它幹什麽?”

周宏遠的心髒猛地跳動了幾下,他還從未見過像秦一鳴一樣直白的學生,他不說愛好,不說興趣,不說那些冠冕堂皇,只簡簡單單的告訴自己,他就是想掙大錢。這與周宏遠以往接觸到的教育全然不同,與程毓灌輸給他的三觀完全相反,他猶自沉浸在剛剛的震驚中,秦一鳴又不慌不忙地說,“搞研究要沉**去,我嘛,太浮。我只愛錢。”

鄭明坤仿佛也愣住了,半天沒說出話來,倒是吳思源沒什麽感覺,淡淡地插了一句,“我對賺錢沒什麽興趣,我以後就想學物理。”

秦一鳴“噗嗤”笑了出來,“那我祝你好運。”

周宏遠從沒想過以後要學什麽這個問題,他眼前就只有高考這一件事,而高考前的一切理想,都是空頭支票,算不得數。細細想來,周宏遠自己也說不出想學什麽來,總之他對文科沒什麽好感,對理科又同樣沒什麽興趣。秦一鳴的話說得不錯,學得好不代表喜歡學,既然都不喜歡,何不選個賺錢多的?

周宏遠的大腦一圈圈的轉着,不過一會兒,便染上困意。窗外蟬聲擾擾,樹葉沙沙,屋內呼吸起伏,相繼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麽麽噠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