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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送周宏遠去北京上學,實屬叔侄倆第一次一起出遠門。周宏遠想到程毓那些腌臜同事,本不願他為了這點小事特意告假去北京送自己一程,何況自己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更絕非鮑冬瓜口中需要吃奶的孩子。可當他看到程毓殷切的眼神,這一刻他才意識到,其實程毓是希望去送他的。而明白了這一點後,周宏遠拒絕的話便再說不出口了,他實在欠了程毓太多,還都還不清的多。
叔侄倆第一次用12306定車票,花裏胡哨的驗證碼搞得兩個人氣急敗壞、懷疑人生,廢了半個中午的工夫,才定上了去北京的火車票。
綠皮車的卧鋪空間狹小,兩個大男人坐在床上都直不起身子,難受得緊,躺下去腳又抻出來一截,只得縮着,着實憋屈。“咣當”了一路,兩個人都沒太睡着,更別提旁邊幾個老哥呼嚕打得震天響,更讓人煩躁不堪。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到了北京南站,拖着行李在火車站與地鐵站裏彷徨不已,扒拉着北京地鐵線路圖看了許久,好不容易找準了位置,擠上四號線,地鐵裏又是人滿為患,摩肩接踵的。兩個人帶的東西頗多,手上拖着肩上背着,甚是不方便,站了足足四十分鐘,終于到了地方。
站在北大門口時,程毓控制不住地深吸了兩口氣,他垂着頭,一手更用力地往前拖了拖行李,一手扯了扯周宏遠,低聲說,“這裏可真好。”話語中,盡是歆羨。
周宏遠卻不以為然的聳聳肩,他知道自己得以來北大讀書從來都不是命運的饋贈,而是無數個接近于絕望而又在絕望中苦苦掙紮的日日夜夜換來的。穿過學校大門時,他在心中想着,一切都是值得的。北大值得他豁出性命的努力,而他也值得北大的降分錄取。
新生報到的日子,校園裏塞滿了學生,扛着被褥的、拖着箱子的、抱着幹糧的,更多的卻是兩手空空,後面跟着含辛茹苦的父母。形形色色,林林總總,像沙丁魚一樣,混雜在罐頭裏。有不少身着各個院系服裝的學生,支起桌子坐在學院和宿舍樓前,充當暫時的導引。周宏遠忙前忙後,頂着正午的大太陽,在學院和宿舍樓來回折騰了幾趟,終于辦好了入學,拿到了宿舍鑰匙。
把行李扛進宿舍以後,周宏遠才發現同寝的另外三個人都已經到了,四張床裏三張已經鋪好了,周宏遠只得選了靠外的上鋪。
室友們見他一來,紛紛打着招呼,程毓則把床單和枕頭從箱子裏拎出來,周宏遠有點整癖又有點潔癖,向來看不慣程毓幹的活兒,是以程毓沒再動彈,只是把東西拿了出來。幾個坐在宿舍裏忙碌着的家長見程毓這般年輕,不免好奇,其中有個莫約四十多歲的女人,穿着亮紅色絲綢長裙,操着一口吳侬軟語,圍到程毓旁邊,問,“你是孩子的什麽人啊?”
程毓沖這婦女笑了笑,說,“我是宏遠的叔叔。”
那婦女眼睛上下轉了轉,瞧程毓氣質不像是司機秘書一類,猜想他倆是親戚關系,便接着盤問,“孩子的父母沒來的嘛。”
程毓幹笑了兩聲,正不知該如何謅出個謊話來,周宏遠就走到他身邊,說,“叔叔,你坐在一邊兒歇歇吧。”
程毓如蒙大赦,趕緊搬了椅子坐在書桌前。那婦女像是看出了什麽端倪,朝另一張床上染着黃毛的少年使了幾個顏色,最後還頗有意味的撇撇嘴。
黃毛的下鋪是個身材矮小卻很是正經的男孩,白色襯衣一板一眼的穿在身上,簡直就是他西裝革履的父親的翻版。襯衣男孩兒挺和善,一見周宏遠進來就操着南方普通話打招呼,“同學你好,我叫王遠。”
周宏遠的下鋪則是個很清秀的男孩兒,穿着運動裝,高高瘦瘦的,架着個眼睛,此時正抱着本大部頭小說歪在床上看,而他的母親則身穿身穿一身休閑服,坐在一邊兒一會兒與另外一個學生家長閑聊,一會兒招呼她的老公做這做那。
周宏遠察言觀色,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就探知到他們的非富即貴。而那些家長與學生也是看碟下菜,對周宏遠叔侄二人不甚熱絡,唯有王遠和他的父母,與他們草草寒暄幾句。
前後只不過十幾分鐘,周宏遠的心便在這九月的豔陽天打着寒顫,像是個巨大的風箱,刷啦啦的漏着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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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宿舍後,周宏遠跟程毓一起在食堂吃過午飯,圍着學校轉了轉,又去周邊找酒店。周宏遠來北京前,本打算直接住在學校的,可上午的體驗卻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吧,程毓勸他一起住,他便應下了。正值開學季,海澱區的高校又密集,整條街區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和車,來回穿梭着,找了一圈兒,便只剩下一家酒店沒住滿,一問才知,只剩了大床房。
聽了前臺這話,兩個人下意識地瞅對方,只是瞬間,又紛紛移開目光,誰都沒說拒絕的話,各懷鬼胎的叔侄倆,一路沉默着來到房間。
房間不算大,卻幹淨整潔,程毓覺得胸悶,“唰”一下撤開厚重的窗簾,刺目的陽光穿過落地玻璃,灑進晦暗的房間,也灑在程毓的臉頰。
他倆在床上躺了會兒,一人靠在一邊兒,仿佛隔着楚河漢界,沒有絲毫的混合地帶。兩個人昨夜幾乎一整晚沒睡,又加之忙乎了一整個上午,此時都精疲力盡,困倦不已,可誰都沒心思睡覺,壓抑、掙紮,還有那了然于心卻不能說出口的別扭與尴尬。
晚上,他們一起在學校附近尋了家餐館,程毓甚至還買了幾瓶啤酒,兩個人皆有一肚子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周宏遠幾次見程毓欲言又止,卻偏偏話到嘴頭,又變作一聲輕嘆,興許是酒未盡興,又或許是程毓骨子裏就是個隐忍內斂的人。周宏遠沒戳破程毓的一腔心事,只是陪着他把酒喝完,将菜吃盡。
興許是酒精作用,又或許的确累了,回到賓館後,程毓沒過多久就睡着了。沉靜的面容陷在潔白的枕頭裏,暗黃的暖燈打下來,看着說不出的溫柔與迷人。周宏遠悄沒聲地靠過去,在他額頭上印了個稍觸即離的吻。
他關上燈,月光穿過窗簾的縫隙,落在程毓的面孔上,光潔而純潔。他忍不住探起身子,細細端詳着他的小叔叔,仿佛要将這一切刻進腦海,更像是将這晚的一切作入畫中。
北京的秋老虎幹燥而炎熱,周宏遠不過一會兒就口幹舌燥起來,僅僅一天,嘴唇上便冒出了層層疊疊的幹皮,他無意識地用牙齒撕扯着死皮,而喉嚨中發源的幹涸卻随着夜深人靜愈加深刻,從喉口,一路落到心間。
他盯着程毓的臉,将手伸進被子中。
作者有話要說:
哎 本來這章想寫個夾腿play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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